“燕姑娘……”杨叡卿没想到她会把话题转到自己身上。但他并不知道燕征绫是有些喜欢他的心意，只当她在夸赞自己，有些羞愧地说，“姑娘如此谬赞，杨某着实难当。”
“不是谬赞。”燕征绫一字一句的，极其认真地说道，“杨进士，这几天有幸与你同行，你给我的感觉好像三月暖风，温暖和煦，清而不寒。”
“……”杨叡卿觉察到了一丝不对劲，又不知该如何应对，只得以沉默相对。
等了一会，燕征绫没有得到对方的答复，不禁变得有些焦躁。她明明不乏勇力和倔强，却在面对这样的事时方寸大乱，甚至觉得忐忑不安、谨小慎微起来。
“杨进士，你……当真不明白吗？”燕征绫不甘心地追问道。
“燕姑娘，杨某如今身如飘蓬，无心此事。”尽管不愿伤害她，但杨叡卿明白自己应该说清楚这件事。“更何况杨某已与人有婚约在先，希望燕姑娘明白。”
“这样……”燕征绫黯然地低下头，两眼泛起一股热流。她用力地闭上眼睛，试图阻拦泪水落下。
杨叡卿悄悄地叹了口气，只希望坐下马能走得快一些，早点抵达那个小土坡。
不知过了多久。
杨叡卿与燕征绫二人到了土坡前，燕百清早已生起一堆营火。用石子围住的火堆烧得很旺，在夜晚的荒原上点缀出一片光亮的小天地。
“杨进士，梁州之地多野兽，必须让火烧到天亮才行。”杨叡卿刚下马，燕百清便迎上来说道，“营火和马由我与小妹来照顾，可否烦请你去捡些枯柴过来？”
“这个当然。”杨叡卿正愁无计脱身，当即转身走入夜幕之中。
等到杨叡卿逐渐走远了，燕百清才开口道，“结果如何？”
燕征绫正在牵马饮水，被哥哥这么猛地一问，不由得吃了一惊。“啊？”
“刚刚你和他聊得怎么样？”燕百清拾起一根枯枝扔进火堆里，注视着它慢慢燃烧成灰。“总不会一言未发吧。”
“哥，我……”燕征绫觉得含羞又尴尬，不知该怎么对哥哥说起。“我不知道要怎么说，而且……”
“妹啊，你我相依为命也有十四年了，你是个什么性情，我能不知道？”燕百清不由得笑了起来，“这世上，也只有我和杨叡卿能看到你这幅活泼的样子了吧？没必要对我隐瞒。”
“……”燕征绫抚摸着马背，不知怎的总有种想哭的感觉。
见妹妹一直不说话，燕百清逐渐明白过来，不禁为之一叹。
“他很好，但我们命中无缘。”燕征绫小声说出的话语被溪流声冲碎，飘进了无垠的夜空之中。
过了约有一炷香的功夫，杨叡卿抱柴而归，柴垛上还放了一只野兔。
燕百清慌忙迎上去从叡卿手中接过柴堆，见了那只兔子，不由得惊喜地问，“杨进士，这是？”
杨叡卿笑了笑，“捡柴时看见一只，正巧手边有石子，就把它打了。”
“好，好啊！”燕百清喜笑颜开，“露宿野外岂能无肉！小妹快来，把这只兔儿剥了。”
“嗯。”燕征绫刚刚擦干泪水，听到哥哥呼唤便走过来接过兔子，提着往河边走去。
“……”杨叡卿看到她的两眼通红，明白是自己的拒绝让她受了伤害。
时至今日，赵语雁的倩影仍旧被他珍藏于心头最柔软的地方。那一夜的面佛静坐中，若不是她的影子，只怕杨叡卿早已入魔。
有语雁在心中，他就没有办法避免这样拒绝所造成的伤害，只得任由对燕氏兄妹的内疚在心头游荡。
燕百清看着叡卿尴尬的神色，放下柴堆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杨进士，不要想太多了，她没事的。”
杨叡卿沉默着点了点头。同为男人，他明白燕百清说的是什么，也能猜想到百清此时此刻的心情如何。
“不要再想这件事了。”燕百清指着火堆说道，“小妹的性格而言，这件事应该很快就会被她忘记了。我们是游荡江湖之人，与你本来就是殊途陌路，所以——”
杨叡卿打断了燕百清的话。“燕兄，杨某早已有心上之人，所以才……”
燕百清怔了一怔，接着就释然了。
“原来如此，凭你的性格，果然……”燕百清轻快地笑了笑，“杨进士，愿天下有情之人，终成眷属。”
“多谢。”杨叡卿拱手示意，两人都没再说话。
过了一会，燕征绫提着清理好的兔子回来，三人将兔肉分开，各自拿着条枯枝架在火上烧烤。没用多长时间，烤兔肉的香味就弥漫在夜空之中，引得黑暗中几只食肉的走兽低声呜咽起来。
“杨进士，明天趁早赶路，应该就能到呈杨县了。”燕百清撕下最后一块兔肉穿在木枝上，“到那之后，你准备做什么？”
“做什么……？”杨叡卿看着跳跃的火焰，沉默了一会说道，“收殓父母尸骨，为之立坟。”
“杨进士，既然是鞑人侵犯，恐怕这尸骨……”燕百清斟酌了一会措辞，接着说道，“难以寻回啊。”
“如若一日寻不回，那就三日。三日寻不回，那就十日。”杨叡卿坚定不移地说，“倘若使父母曝尸荒野而不能收殓，我就是到死也不能心安。”
“唉……”燕百清叹了口气，“杨进士，家父母就是亡于鞑人之手，我也算知道他们的手段。只怕这尸骨已经……”
杨叡卿摇摇头，“燕兄，你不必多言。”
“好吧。”燕百清明白自己说什么都没有用，只得放弃。“既然如此，我就尽力帮你一同寻找，尽可能早些让叔父叔母安息于地下吧。”
“多谢。”杨叡卿看向燕百清，眼中多了几分感激和歉意。
“杨进士。”燕征绫开口时声音有些沙哑，但她并没有在意，接着说道：“我有个法子，不知道能不能行得通。”
“姑娘请讲。”杨叡卿不卑不亢地拱手示意。
“梁州通判金正，应该对这件事了解至深。”
燕征绫此话一出，坐在一旁的燕百清立刻转向自己的妹妹，不无责备地瞪了她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