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相臣,如今这个下场,完全是你咎由自取,怨不得别人!”
“怨?呵呵,说实话,我还真没打算怨过谁。”
大概也是完全到了彻底无能为力的时候,放弃了所有的挣扎,韩相臣眼底居然有那么一丝说不出来的释然味道。
只不过在目光触及到黎小娴那张消瘦不少,且冷漠的脸时,才有所波动。
“黎小娴,说实话,如果撇开我们之间的恩怨情仇不说,在这个世界上,我是最爱你的人。
这一点,毋庸置疑。就算是那个楚砺封,对你的爱,也绝对你没有我来的纯粹。即便是到了最后,我也还是想着要赌一把,为了能够留你在我的身边,心甘情愿地搭上自己的一切。
只不过是我的运气不太好,输了而已。
而这一输,就是……”
彻底的一无所有。
有句话叫做,人将之死其言也善,虽然眼下的情况还并没有到那样的地步,不过说这番话的时候韩相臣神情认真。
就连眼底的浑浊都不见了,而是逐渐陷入到了某一段的回忆当中,嘴角甚至还轻轻地溢出一抹十分单纯的笑意来。
只不过很快,脸上也就罩上了几分阴影。
还带着几分,说不出来的惆怅跟遗憾。
“如果当年,我的父亲没有杀了你父亲,是不是我们之间……就会有不一样的结局?
其实我知道,关于这件事情,在很早以前,就都告诉你了,所以在最初的三年时间里面,我可以留你在身边,却始终都不敢真的相信你。
又舍不得直接处理了你,只能一拖再拖,最后导致彻底的万劫不复。”
这件事情,大概是韩相臣人生中,最大的败笔了。
此时回想,也觉着自己愚蠢的不行,不明白当时自己凭什么就会觉着,对方最自己所为的爱情,就能超得过杀害父亲的仇恨?
果然太过自信,也很容易失败,只是这会儿想起来,韩相臣居然觉着,自己也并没有那么后悔。
唯一觉着遗憾的,就是自己动手太迟了,一直等到楚砺封出现之后,才意识到这个女人对自己的重要性。
如果早一点下手,说不定就会有完全不一样的结局!
可惜的是,这个世界上,并没有什么后悔药。
目光扫过对方唇畔的那抹苦笑,黎小娴整个人却是完全愣住了。
韩相臣……居然早就知道?
那自己以前做的那些,自认为在他面前无懈可击的表演,在他眼里是不是完全就是跳梁小丑一般的存在?
还真是让人……没有办法去接受呢。
好在,那些都已经过去了,当时的情形不重要,重要的是,眼下的结果不错。
至于韩相臣最后的那个问题……
漠然摇头,黎小娴淡定启唇。
“不会。”
两个字,语气清淡。却也带出来她坚定的立场,让心底升起那么一丝奢望的韩相臣骤然抬眸看过来。
虽然没有直接发问,不过脸上的神情,却也表达出了他的不解。
怔愣了半响,才眼带失落地轻声说了一句:“为什么不会?那样的话,我们之间,就没有什么仇恨了……”
剩下的,也只会是当初在那最能让人动心的一眼。
毕竟那些单纯美好的岁月不是假的,不是么?
对此,黎小娴却很想笑,笑对方是不是在经历过了这一切之后,脑子傻掉了?
“因为我跟你,始终不是同一条路上的人!你是罪犯,而我的职责,就是要将你绳之于法!”
根源不同,大义上就已经是水火不容了,何来没有仇恨一说?
难道在韩相臣的认识里,她黎小娴就只能是一个,以爱情至上,为了爱情而什么都不顾的女人?
多可笑!
只要想想,就让人觉着好笑的不行。
只是想笑的人是黎小娴,真正笑出声的,却又是韩相臣。
“呵呵呵呵,罪犯……”
果然。
垂眸失神地看着自己摊开的双手,韩相臣失落的眼底,带着几分瞬间的愤怒。顿了顿,忽然闪过一抹阴寒的幽光,十分渗人。
就连出口的语气,也在忽然之间就变得有些沉闷了。
“你知道楚砺封为什么一定要对付我,对付我父亲吗?”
这个问题?再次漠然摇了摇头,黎小娴的脸上依然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
“我不想知道。”
“是不想知道,还是不敢知道?”
颓废萎靡,不过也是短暂的事情,不知道是不是被黎小娴的这句淡漠的回答给激怒,韩相臣面带阴沉,隐隐有了几分狰狞。
看着他那个跟自己此刻形象显然更搭的表情,黎小娴闭口不言。
就那么静静地站着不动。
既然韩相臣自己说起了这个话题,那么很显然,也是想着要告诉自己一些什么东西的。
所以,不管是她说想听还是不想听,对方都会讲,既然如此,又何必被动?
果然,黎小娴的这个念头才刚刚落下去,房间里面的韩相臣就已经开了口。
言语之间,带着一股子说不出来的凶狠,还有一份……让人不容易察觉到的复杂。
而隔着一扇门,也就等于隔着两个世界的两个人,却都没有这样的面对,有什么不对。
“我的父亲是什么人,想必你心里也是有数的。像他那样的人,又怎么会可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企业被别人算计,自己的儿子被别人逼迫,而什么事情都不做?
真相只有一个,你猜到了么?”
“……”
还以为会直接告诉自己答案呢,结果没想到居然还是要玩故弄玄虚这一套啊。
从这里听不到一句软话,这人心里是不是就感到非常的不舒服?
嘲讽着挑了挑嘴角,黎小娴立场依旧不变。
“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你好自为之!”
原来留下来打算听点儿最后的内幕,也是如此的艰难。
既然这样,那就让那些内幕,陪着韩相臣一起去下地狱吧!
该见的也已经见到了,该说的话也已经说完了,所有的耐性已然用尽,哪里还能有什么心情继续陪着在这里打哑谜?
冷冷一笑,黎小娴转身就往外面走,脚步没有丝毫的迟疑。
一直到她的都人不见了,韩相臣这才一脸惊诧。
“真的……走了?”
难道黎小娴来找自己,为的不就是要听那些,就连他自己,想起来的时候都觉着没法面对的秘密?
“哎小娴,小娴你别走,别走啊……我告诉你,我把所有的一切全部都告诉你,统统告诉你好不成么?你回来,回来啊……”
也不是他非得要故意在说话的时候卖关子,而是那些事情,实在是让人有些……不知道具体要怎么说。
如果没有别人的配合,就站在他自己的立场上来讲,也多少有些难以开口。
结果现在好了,人却走了。
如此寂寥的空气,如此狭小的环境,格外难熬。现在连最后一个肯陪他说话的人都没有了,那以后的日子,想必更加难熬了吧?
闭上眼睛的一瞬间,韩相臣眸底所有的光亮,开始一点一点地消散。
外面天气很好。
空气不错,阳光正好。
可是在这个本应该让人感到十分舒适而温暖的氛围里面,黎小娴却忽然觉着自己身上有点儿冷。
怎么也是她心里最大的阴影,如果始终都藏着掖着不去触碰,那就会成为她这一辈子都没有办法去面对的梦魇。
只有彻底的走出来了,才能更好地面对以后的人生。
可是刚才看到韩相臣,她才忽然发觉,自己错了。
阴影的确存在,心里的伤跟恐惧,也照样还是潜伏着。不过很显然,虽然韩相臣是直接凶手,可是在她的心底,一切的根源,其实并不是这个男人。
在岛上那些日子,不堪回首。
而且到了现在,很多事情,都已经在回忆里面被淡忘掉了,能记起来的,并不多。
就比如说,当初孩子被自己在毒瘾发作的时候撞掉,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每每午夜轮回,努力去回想,能忆起来的,也仅仅只是那种内心无比荒凉的恐慌。
来见韩相臣,其实也是有点逼着自己去面对那些悲惨日子的意思。
可是有一个人的脸,却始终都牢牢地镶嵌在她的记忆里面,怎么都没有办法去彻底的遗忘。
韩硕中,那个亲手杀死父亲,差点也要了自己命的凶手!
那个时候,对方还曾说了一些很奇怪的话,还有那个怀表……眼神一闪,黎小娴这才蓦然反应过来,为什么她的潜意识,总觉着有什么事情不对劲了。
之前在电视上看到春风得意的楚砺封时,因为心中的冷漠,她及时换了台。
不过在画面一转的那一瞬间,她眼角的余光却还捕捉到当时的楚砺封,手上是拿了一个东西的。
当时自然是没有怎么去在意的,可是这会儿突然想起来,才发现,他手里面的那个东西,不就是个怀表么?
跟韩硕中给自己看的那个……好像是一个。
再加上刚才韩相臣说的那番话……
“难道韩硕中跟楚砺封之间,也有什么秘密?”
不然,又怎么会有那么多无法想通的事情?
就像是刚才韩相臣说的那些。
心,骤然下沉。以为自己早就已经是完全的不在意了,可是这会儿下意识的反应,却是也骗不了自己。
听对方那话的意思,明显是想着要告诉自己一些什么,可惜,就算是到了这一刻,黎小娴也还是不想再从他的嘴里听到任何一点,所谓的真相。
更加不说跑回去问个清楚了。
许久之后,所有的纠结,才逐渐归于平淡。
“呵,好好的,我又想这些做什么?”
韩相臣已经落网了,韩氏也不复存在。
顺带着,连韩硕中都死了,尽管是死在他自己儿子手里,跟自己没有多大的关系,可好歹也算是为父亲报了仇了。
以后还会有新的罪犯,该要继续的日子,还得要继续好好过啊。
对着阳光深吸一口气,看不见的心底,春暖花开。
尽管问题的根本并没有被彻底的解决掉,可是出来之后,黎小娴整个人明显是轻松了许多。
尽管人消瘦了不少,这些日子被黎妈妈好吃好喝的养着,也还没有恢复到以前的体重,不过脸上的笑容,却是真实了。
前后加起来,差不过都快有半年的时间没有去逛的街面,此时看上去好像也变得亲切了许多,一个电话的召唤下,明曦被叫出来逛大街。
购物,扫货,还能有什么事情,能够比这个还可以让人身心愉悦的?
尤其是对于女人来说。
被黎小娴宰的荷包空空的明曦一路上哀嚎不已,可是看着自家姐妹轻松的笑容,心底的大石头,也总算是彻底的放下了。
决定了要回去上班,那么通过明曦争取来的最后休息时间,对黎小娴来说,也就格外难得。
整天忙着享受生活不说,还顺便带着黎妈妈出去江南的小镇转了一圈,跟之前被阴郁包围时候的她,已经是完全不同。
隐约可以看得到,好像是以前的黎小娴就要回来的样子。
对于这些变化,明曦自然是喜闻乐见,开心的不行。
只是作为母亲的黎妈妈,还是总觉着不是很安心,有好几次都想找她好好谈谈。
知道她在担心什么,黎小娴并没有怎么配合,而是每次都很巧妙地躲过去了。
已经结痂的伤口,想要重新揭开,是很疼的。
有些事情,就连她自己心里暂时都没有一个很好的答案,又要怎么跟妈妈谈?关于一些人,一些事,即便是到了这一步,也还是没有想到要怎么去彻底的杜绝。
比如楚砺封,比如,即便是到了现在,他还是会时不时地出现在她们家的楼底下。
尽管从来都没有真的打扰到她们,可总归还是对她们的生活带来了一些影响。
或许,直接出面找对方去谈谈?
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到了现在,大概也比较冷静,看待他们之前的那段感情,也不会再意气用事,而是冷静了许多。
如今想来,如果说他们之间真的一点儿感情都没有,楚砺封对她,从始到终都没有半点儿动心,黎小娴的心里,还是有几分不大赞同。
就算都说恋爱中的女人脑子里面都是被灌了水的,智商为负。只是那些潜意识里面的感觉,还是不会错。
加上当时在医院里面,也算是多多少少地感受到了对方的那么一点儿真心。
如果不是真的喜欢了,又有谁会舍得拿着自己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