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怀疑，是黎震很韩相臣的父亲暗中达成了某种交易？”
这个说法，令黎小娴心跳瞬间快了一拍，大脑所有的细胞都迅速地转动了起来。
当年父亲卧底的时候，韩相臣还跟她一样，是个孩子，并没有搀和到韩氏来。当时当权的人，是韩相臣的父亲。
结合老局长说，他跟黎震有过接触，而黎震那个时候跟他们家的关系又不一般，得出上面的结论，根本就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只不过，她还是有一件事情并不明白。
“按理说，我爸爸做卧底应该是属于隐秘资料吧？黎震又怎么会知道？”
做卧底，尤其在犯罪团伙里面做卧底，一个不小心那就是没命的事儿，知道的人自然不会多。
就比如她，除了老局长明曦他们，就连她妈妈都瞒着，还曾为了她从警校退学的事儿，差点不认她这个女儿。
那为什么黎震又会知道？
而这个答案，也同样让老局长皱起了眉头。显然也是他想不通的。
“不过就是个猜测罢了，并没有实在的证据。”
要是有，黎震还能逍遥法外？早就收拾了他！
“当年你爸爸做卧底这事儿，一直都是保密的。直到现在，也属于隐秘资料。虽然当年你们两家关系亲近，不过你爸爸做事很小心，未必真的就会告诉他。就算黎震有心，撑死了也就能发现一点儿蛛丝马迹，想要最后确认，却不会那么容易。而且……”
适时顿住语气，老局长一脸迟疑。看着他这个表情，黎小娴的心也跟着实实在在提了一下。
“而且什么？”
“而且我在事后也查过，尽管黎家公司里面接的那几个大单子很可疑，却能百分百肯定，绝对跟韩氏没有任何的关系。所以我当年对他的怀疑，也就这么搁了下来。”
再加上后来他跟黎小娴妈妈都结婚了，无凭无据的，自然不好继续调查下去。结果没想到，在十几年后的今天，却被黎小娴给重新提了起来。
而他的这个结论，显然并没有说服她。
“韩氏势力不小，就算是找几个跟公司完全没有任何联系的生意给黎家，也根本不是什么难事儿。”
“就算是这样，我们也没有任何一样证据，证明黎震的确是跟韩氏的人做了那样的交易。”
如果不是这样，他又怎么会放弃调查？垂下眼皮，老局长心情也沉重了不少。
“说到底，这些不过就是我们的猜测罢了。没有证据，就算是真的，也没有什么用处。”
他们是警察，是执法人员，自然知道证据的重要性。这一点，黎小娴并没有什么不懂。
还以为见到老局长，说出自己的猜测，就能找到当年的真相。结果现在才知道，她能想到的，老局长也想到了。可惜，根本没有办法也没有门路查下去罢了。
果然，有些事情不知道的时候没有什么，等到知道了，就感觉脑袋上被压上了一块大石头似的。
尤其是心情，非但没有好一点，反而阴沉的更加难受。
走出警察局大门，仰头看着被楼群割的七零八落的天空，黎小娴缓缓舒出几口气。察觉到怎么也没有办法把胸口的那股子郁闷给吐出来，只能无奈作罢。
结果才移平了视线，看到自己的正前方，心跳猛然剧烈收缩。下意识的惊恐，就从心底迅速窜了上来，瞬间游遍四肢百骸。
在那里，站着一个人。斜靠在车头上，温和的一张俊脸，让来来往往的女性同胞们流连忘返，可即便是这样，即便是头顶有璀璨的阳光，也没有办法驱散那人眼镜后面那双眼眸中的黑暗。
让黎小娴即便是隔着这么远的距离，也能清楚地问到从他灵魂深处渗出来的血腥。
好在，不管这人带给她怎样的阴冷跟恐惧，那种感觉来得快去的也快，几乎在脸上的表情才有了一点点的松动，就被狠狠地压制了下去。尤其是在看到对方抬脚走过来时，压制的就更为决绝。
不管内里如何，至少脸上，什么都看不出来。
跟见到楚砺封时候的恍如隔世不同，眼前这个男人，只让她感觉到可笑。是真的很可笑。
这么想着，人果然就笑了。
只不过对上她的眼眸，主动抬脚走过来的韩相臣却皱起了眉头。
“还没缓过来？＂
“我还以为自己再也出不来了呢。”
并没有直接回答韩相臣的问题，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黎小娴眸底神色莫名。唇畔那抹嘲讽的笑意，更加明显了几分。
“他们说，人是我杀的。还说，现场有目击证人。”
“所以，你这是在怪我吗？”
视线中女人表情跟笑容，看上去都十分的刺眼，让韩相臣非常不舒服。尤其是在清楚地看到，她的眼底只有嘲讽，连自己的影子都倒影不出来之后，韩相臣心底的不满，就被无限地放大。
出口的话语，也不自觉的严厉了几分。
要是换成是在以前，看到他变脸，黎小娴定然赶紧收敛，再不敢放肆。可是现在，明明看着他变脸，黎小娴却没有半点儿在意。
甚至连多看他一眼都没有，直接转身就走。
“我哪儿敢怪你啊？我就是太傻，太把自己当回事儿，才会成了杀人凶手。韩相臣，从现在开始，我们桥归桥路归路，我再不招惹你，你也就当不认识我，一拍两散吧。”
“站住！”
这话要是在老张出事前听到从黎小娴嘴里面说出来，韩相臣绝对不会是现在这个态度反应。只不过现在气归气，在心里他倒是还真没想着要怎么样。
这一点，恰好就被黎小娴料的十分准确。低头看了眼自己被扯住的手，并没有直接挣开，而是再次对上了韩相臣的眼，目光淡然。
“你现在还想怎么样？重新送我进去？”
“别这么看着我，我不喜欢你这样的眼神。”
狠狠地扯了一把，让黎小娴顺势靠近自己的怀里，有了那份真实感，韩相臣的情绪这才稍微好了一些。
语气也不自觉地柔和了下来。
“我还以为你能明白我这么做的苦心，没想到你居然会跟我怄气。”
拿杀人凶手这样的事情来怄气？这口气，还真是够大！心底冷笑，黎小娴脸上的表情也并不怎么好看。
“你的意思我明白，只不过我却不确定，自己猜的就真的是对的。万一……万一是我自己自作多情了，想多了，不就成了一个笑话？”
借着警察的手来让她清醒，逼着她不得不走上那条跟他一样的路。不得不说，韩相臣对她倒真是很用心良苦。
只是这份所谓的用心良苦，压根就是建立在牺牲人命的基础上。别说她还是警察，还没有真的爱上韩相臣，就算不是，就算真的爱上，也不屑跟他为伍！
只不过这样的话，自然是不会说出来。而她说出来的那些话，自然也惹起了韩相臣别样的心思。
“我不是已经跟你求过婚了？都给出了这样的承诺，还不能让你安心？”
一边说一边拍拍黎小娴的后背，韩相臣一脸宠溺的无奈，也没再给她说话的机会，就直接结束了这个话题。
“好了，我既然给出了你承诺，你就要相信，我绝对不会害你。”
绝对不会？
唇角动了动，压根没有要接上他这句话的意思，黎小娴保持着沉默。以为她这是终于想通了，就算不大痛快，也不过是在闹点儿小情绪，韩相臣这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不过眼底，却又有了另外的算计。
“对了，这警局你之前不是已经离开了？为什么又回来。”
这句话问的很随意，好像真的就是随口说说，并不在意。可是不仅是他自己，就连黎小娴都清楚地知道，这才是今天这场见面的关键！
他这消息，果然是够快的。漠然推开拥着自己的怀抱，咧开嘴角，黎小娴也不回答，只是低着头嗤嗤地笑。
听着她空洞的笑声，韩相臣的最后一丝耐性终于也被消耗完毕，二话不说直接拉着黎小娴的上了车。
同一时间的警察局里，站在七楼的窗户边，隔着玻璃看着外面发生的一切，明曦一脸担忧。
“头儿，真的没事吗？小娴这么光明正大地回来，就连我都觉着有问题，韩相臣又怎么可能会不怀疑？万一他真的起了疑心，让小娴就这么跟着他走了，会不会……”
毕竟老张才刚刚牺牲，作为同事，明曦心里的自然是难受。而比较起来，她跟黎小娴之间的关系更是不一般，万一黎小娴要是真的有个什么……
她突然不敢继续想下去了。
对比起来，同样站在窗前的老局长毕竟是老同志，则就淡定了多了。
“放心吧，她有打算。既然能光明正大地进来，自然就有能解释为什么进来的理由。”
若说之前还有什么怀疑，才那个孩子踏出警局大门的时候，也完全没有了。那一刻黎小娴的眼神，让他感到很安心。那份坚毅，十分眼熟。一如多年前的她的父亲。
只不过他的信心却并没有传染给身边的人，明曦依旧是一脸的担忧。一直看着警察局门口韩相臣的车开走了，才心事重重地回到了自己的办公桌前。
行驶的汽车里面，被拉上来之后，黎小娴的笑声就停止了。看着车是往韩家别墅的方向开，才面无表情地开口说了一句。
“麻烦送我回家。”
“好。”
嘴里应着，给司机递了个眼神示意照办。韩相臣的表现看上去好像是对黎小娴言听计从。
不过那也仅仅只是看上去而已，对于他心里想知道的那点儿疑惑，并没有放弃。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小娴。既然已经离开了，为什么要有回来？”
还果然是他的性格，不达到自己的目的决不罢休。对于这句追问，黎小娴心里倒是一点儿都不感到奇怪。
要韩相臣真的就这么打住什么都不问了，她心里才会不安呢。反正戏也演的差不多了，该表现的情绪也已经表现了出来。毕竟不是真的要跟他一刀两断，黎小娴还是稍微收敛了一下自己的情绪。
虽说是这样，可出口的语气依旧并不怎么好。
“我是去报案的。”
“报案？”
显然这个答案，让韩相臣感到意外了。他知道黎小娴妈妈车祸的事情，虽然并不像楚砺封知道的那么早。
也知道楚砺封去了警局，把人给担保出来的事儿。至于黎小娴去医院，更加在他的掌握之中。
只是因为楚砺封并没有把自己调查到的车祸真相泄露出来，而且韩相臣跟黎震也的的确确没有任何的联系，自然不知道其中的内幕。
所以这会儿感到不解，也是正常的。
这一点，察觉到他语气里面毫不掩饰的意外，黎小娴就明白了。只是明白归明白，却并没有在第一时间为他解惑，而是抬眸看过去，眼神中带着几分明显不满的逼视。
“如果他不来，你是不是就打算一直瞒着我？我在哪里，楚砺封不知道，难道你还真的不知道？如果楚砺封不过来告诉我妈妈出了车祸，你是不是就真的打算，什么都不跟我说？”
这是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警察局里的解释，也是黎小娴自己心里真实的想法。因为并不能完全算得上是假，情绪的流露间自然也就没有多少破绽。
“你有没有想过，万一我妈妈她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你要让我怎么活？！”
她是他亲自送进监狱的，这一点毋庸置疑。可是韩相臣在这么做的时候，却压根就没考虑过，黎小娴会有什么样的感受。
而黎小娴把自己关在公寓里面两天一夜不出来，恰好就是黎妈妈最危险的时间段。事后想起来，她自己也是后悔不已。
如果不是有楚砺封在……
既然现在在韩相臣身边，想到另外一个男人，黎小娴自然没有放开自己的思绪不管让它们自由发挥，只是在她妈妈生死一线，在楚砺封帮着她守护的时候，韩相臣却用一些莫须有的证据，将她给送进了监狱。
就为了他自己口中，能让她重新振作起来的理由？
就这样的男人，还能在这里一脸宠溺地跟她说，让他明白自己的苦心？
就算不爱，也免不了怨恨。毫不掩饰地泄露着自己的情绪，黎小娴由衷地想着，要是谁真的爱上韩相臣这样的男人，那上辈子肯定是干了要毁灭地球的缺德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