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高一身到处溅上了鲜血，屋子里丢了几十只鸡或者鸭，因为它们都已经被打得像是筛子筛子一般，屋子里除了飘飞的羽毛，还有刺鼻的血腥味，八爷觉得自己有些恶心，他低头一眼看到脚下踩着的羽毛，非一般冲了出去。
对着墙角就吐个不停，妈的，真是太恶心了！一般人绝对干不出这样的事情！
小高一身鸡毛站在他伸手，他浑身是血的样子让明月白连连后退，避之不及，“你别过来啊，别过来。”
明月白一路惨叫着跑进了大厅，白秋展一把拦住他，“怎么了？”
“二哥，我受到了惊吓。”他话没说完就看到小高到了大厅，他已经脱下了那件脏兮兮的衣服，上身已经换上了一件干净的灰色麻布衫，腿上是同样灰青色的麻布长裤，脸上的血迹已经洗干净了。
“二哥。”
“嗯。”白秋展漫不经心答应了一声，他看到了小高领口肌肤上淡淡的血迹，纵然已经被处理过了，可是这浓浓的血腥味是无论如何都无法掩盖掉的。
“明少爷你怎么了？”小高说着上前了两步，满脸都是笑容，“我不过就是按照你说的法子杀了十几只鸡，你这是怎么了？”
明月白回头淡淡扫了他一眼，非一般爬上了楼梯，从二楼往下看，“二哥，这孩子我可帮你看不了，你自己看着吧！”
白秋展苦笑着放下碗，轻声问小高，“饭吃过没有？”
“这都8点过了，我早吃过了。”小高说着坐到他身侧的位置，“二哥，我都想好了，等到三爷的事情处理完，你就离开这里吧，我来承担起这份属于我的责任。”
“你？”
“二哥，你老说我像小孩子，其实我明年就十八岁了。再说，我血液里流的可是我爹的鲜血，他身上的血性我一分也不差，我已经长大了，可以独当一面。”
“口气不小。”白秋展伸手打了他脑门，“事情总是比想象中复杂，看起来简单的问题越是要小心。”
“二哥，我都记着了。”小高笑着拍了拍胸口，挺直身子坐在椅子上，今晚或许一切都将要结束。
两人坐到深夜外头才响起一连串的动静。
“来了。”白秋展看了小高一眼，“我交给你一个任务，待会儿一定仔细盯住老五，但是却不能让他知道你在看他，能做好吗？”
小高郑重点了点头，正想要问他五爷怎么会来，一大拨人已经吵嚷着进了大厅，乌泱泱或坐或站挤了一满屋子。
白秋展坐在椅子上等着众人吵嚷完毕安静下来，他捻起一块糕点放嘴里细细嚼着，眼神在众人脸上一一扫过。
“二爷，你说老三他这么做是不是犯了忌讳？”王老爷作为代表第一个从队伍里站了出来。
白秋展从位上站了起来，“王叔，这位就是小高，我师父的儿子，你可还有些印象？”
“小九爷，你还没死？”
“我当然没死，我和我爹一样又九条命，三爷他想要杀我，我爹头一个也不会同意，诸位叔叔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老王迟疑看着他，回头看着自己的队伍，五爷站在队伍另一边，他低头喝着自己手里的酒，像是对大家谈论的一切都漠不关心。
“九爷，你可算回来了，之前我们都以为是二爷他——”李老爷从后头站了出来，这群因为利益被捆绑在一起的人，在之前两个时辰已经商量好了，只是，他们没想到二爷从一开始就将他们最后的底牌翻了出来。
九爷就是最重要的一张底牌，若是承认了小高，依照青帮的规矩，三爷已经是必死无疑。
厉害的杀招。
小高发挥了往日里所没有的机灵劲，两手拉住两位叔伯，“王伯伯，李伯伯，我爹当年对我说过，你们都是最值得信赖的人。”
两人一听顿时眉开眼笑，“你就和我们的亲儿子一样，这些年流落在外吃了不受苦头吧，我实在对不起大哥。”
说着，两人竟抱着小高哭了起来。
白秋展安抚两人，远远看了王凝一眼，这个人自从赵雅美死后就彻底变成他的人，他已经成为了赵家的当家人。
“两位叔伯不要伤心，如今九少爷还活着，都是上天的眷顾，眼前的当务之急是我们要弄清楚三爷为何咬定九爷死了。”王凝说罢将三人分开了，人群里又乱哄哄闹成一团，似乎大家之前忘了讨论这个问题。
白秋展有很好的耐心，毕竟老三这些年背地里做的事情，绝不是这些老滑头所能够容忍的。
出头人仍旧是王老爷，他理了理衣衫，对着二爷鞠了躬，“二爷，之前我们大家误会了你，你大人不记小人过——”
“你们误会我什么？”
“九爷之前被人暗杀的事情，都是三爷告诉我们说是，说是您做的，这件事五爷可以为我们作证啊！”
五爷猛地被点到姓名，一把将酒壶放下去，酒水从里头溅到地上，他头发凌乱，身子都站不直了，可是白秋展知道他五哥是千杯不醉的，这样的时候更不会醉。
“五爷，你可得替我们澄清这个事实啊！”
“是啊，五爷，你别喝了吧！”
“你们要我说什么？”他摇摇晃晃走到了白秋展跟前，目光半迷离看着白秋展，手指拉住了他胸前的衣襟。
“九爷之前的意外是谁动的手？”白秋展低头一把扶住他肩膀，“虽然很想听五哥一句实话，但是你都这么醉了，还是过去坐着吧！”
他说罢，立刻有人上前将五爷扶到旁边坐稳，这人拿起酒瓶只是不管不顾又喝了起来。
王凝从人群里站了出来，恭敬道，“三爷这个人做了这么些假账，私运烟草，杀害兄弟，这无论那一条都必死无疑。”
白秋展看着他，又看着他身后的一大批人，“大家觉得王凝说的有没有道理？”
王老爷看了李老爷一眼，眼底同样划过一丝复杂的神色，如今的赌局，白秋展是在拉他们下注，他们选择过来的那一刻就已经再无退路。
“王小爷说的对，我们今日过来就是为了帮九爷报仇，帮青帮清楚这个渣渣，二爷你下令吧！”
“不急。”白秋展大厅中绕了一圈，没有错过任何一个人的面孔，“既然诸位还愿意承认我，那从此刻起我们就是一条船上的人，生死都在一处。”
“唯二爷命令是从，唯二爷命令是从……”大厅里头此起彼伏的欢呼声一波盖过一波，白秋展摸了摸脑门，心头伤痛不已，他如今最大的敌人来自于自己的兄弟。
“二爷，你看我们什么时候行动？”
“诸位现在立刻回去召集手下的兄弟，明天一早听我的命令行事。”白秋展说罢躬身对着众人鞠了一躬，“此次青帮内部纷争皆因为我往日姑息于他，才酿成今日苦果，明日兄弟们一起讨伐卖国罪人，为九爷讨个公道。”
“好！好！好！”众人高呼着依次出门去了，后半夜的大厅里少了方才的推搡，空旷中填满了夜的清凉。
“二哥，这些人靠谱吗”
白秋展别过头看着他，似笑非笑，“方才五哥都做什么了？”
“五哥他除了喝酒就是喝酒，什么也没做，最后走的时候脚步都是虚的，还被人搀了一把。”
“哦？你瞧清楚了？”
小高郑重点点头，“瞧清楚了。”
白秋展难得皱起眉头，五哥究竟是谁的人，如果不是老三，那又会是谁？“二哥，八哥去哪里了？”小高挠了挠头，禁不住打了哈欠，这时候时钟正敲过了午夜零点，新的一天又开始了。
白秋展抬头望着楼上，明月白房间的灯暗了下去
“你上楼睡一会儿吧！”
小高站住不走仍定定看着他，“二哥不睡一会儿吗？你已经许多天不曾睡个整觉了，你的黑眼圈都够吓人的了。”
白秋展身上的疲惫不止一次席卷过他的神经，可还不能睡，再等等。
“青田，带九少爷上楼休息，然后你也歇了吧，我喝口茶就到客房里头睡一会儿。”白秋展目光落在小高身上，颇有些无奈解释，“我等你八哥回来后就睡，你听话，明天我们得真实弹上场，千万养足精神。”
小高听罢看了他一眼，随着青田上楼去了。
白秋展坐在大厅中，他派八爷过去接应林子熙，如果过了零点他们还没有回来，或许已经算是最坏的结果了。
白秋展心里七上八下几乎喘不过气来，如果林家人出事，后果是不敢想象的，那个人究竟是选择以这种方式结束自己？
他趴在桌面上，深深垂下了脑袋。
外头门哐当响了，吓得他立刻抬起头，精瘦的身子跟着在黑夜里打了个寒颤，八爷一声黑色披风连帽衣进了屋子。
他一个人回来了。
“二哥，我没有接到他。”八爷说着取下了头顶的帽子，没有接收到里头送出来的任何消息，林子熙他恐怕凶多吉少。
“我们的人也没有带出来任何消息？”
“三爷府上戒严，里头的情况实在没法知道，过了零点，所以我就先回来了。”八爷说罢深深垂下脑袋。
白秋展看了他一眼，站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目光里泄露了一丝受伤，“罢了，老三他未必就敢动林家的人，我们先歇息吧！”
八爷点点头，一阵倦意瞬间席卷全身，这些日子为了对付三爷，安抚那帮老人家，他们已经太过疲累了。
八爷没再说什么，径直到了隔间。
白秋展捡了东厢房，自动乔伊走后，他就很少住在二楼的卧室，里头满满都是她的气息，他不想打破这种气息。
他慢慢打开被子，静静睡了过去。
青田握着信笺站在窗外看着那灯熄了，转头道外间睡了，无论这里头是天大的事情，二爷也不是铁打的，这信晚一刻要不得人命。
清晨天微微亮的时候，大厅里已经陆陆续续聚满了人，明月白虽然起来了，却只是趴在桌子上睡。
二爷看了众人一眼，还未开口，青田忙将信笺交到他手里，“昨晚上有人偷偷丢进来的，我该死。”
白秋展接过来一点点撕开信笺，半晌沉默着。
小高从他手里接过来信笺，念道，“欲要林子熙活命，明日午时立刻交出仓库的钥匙。这是三爷送过来的信！”
八爷点点头，脸上划过一丝纠结，“二哥，他还没死，你看我们现在要怎么办？如果我们不趁早行动，那些老人可靠不住啊！”
明月白打了个哈欠，“八爷，我二哥也没说不打，你急什么！”
“二哥，林大哥还在他们手里，我们不能不顾及他的性命啊！”小高急忙劝阻道，“林先生可都是为了帮我们除掉三爷，如今他出事了，我们可不能不管。”
“吆？你倒是清楚！”明月白讪笑一声，不饶人继续道，“可惜呀，林子熙他可不是为了帮我们扫除祸患，人家那是血海深仇在身，为自己父母报仇呢！”
“你什么意思？”
“就是你听到的意思。”明月白说罢叹了口气从位置上站了起来，嘶吼着就到白秋展跟前，“你们就是婆婆妈妈，一会儿顾忌这个，一会儿又顾忌那个，所以才会拖拖拉拉如此被动。”
林枫拉着他回到位置上，怒气冲冲道，“林先生的事情你以为我们不管不顾就能置身事外了，你可别忘了，林老爷子可还活着。”
明月白抬头看了他一眼，摊了摊手，“行，我不说话了，你们要如何便如何吧！”
白秋展从脖子上取出两把钥匙，低头看了半晌，这是乔伊走之前留下的，所以它们也该发挥自己的价值。
“那可是富可敌国的财富啊，二哥！”明月白冷冷补了一句。
“这是林家的东西，乔乔不要，我也不要，今日我们既要救人，也要杀人，你们都有信心吗？”
“有！”八爷第一个将手搭在他手背上。
“有！”“有！”林枫和小高先后将手搭在八爷的手背上。
明月白慢悠悠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虽然我不是青帮的人，但是你是比我亲兄弟还亲的兄弟，我信你！”他说罢，将手重重搭在最上面。
“好，既然你们都信我，那接下来的一切就都听我的安排。”白秋展扫过众人脸上，没有看到任何不安急躁，这使他信心倍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