幔帘软座，麝香的味道在屋内蔓延，乐姬动人的歌声响彻在耳畔，扎着双髻的丫头端来可口的水果，眼角金色月牙儿的女孩儿令她们放下，便也拨了一瓣橘子递到男子嘴边，“呐，无歌，这橘子可比南疆的甜多了。”
氲无歌无奈地笑笑，拿她没了办法，咬下她手中的橘子，轻嚼，“好了，浮瑶，你什么时候回去？”
女孩儿放下手中的橘子，双手撑于软榻上，仰头打量着天花，撅撅嘴，思绪半饷，好似耍无赖，“嗯……你什么时候回去，我就什么时候回去。”
他沉了口气，神色淡然，“浮瑶，别任性。”
“才没有咧，我什么时候和无歌开过玩笑？”浮瑶侧过身，晶莹的眸子看着他，“对于无歌，我向来都是认真而执意的。”
“唉……这次出来，你定是背着教主出来的吧。”半饷，他才悠悠道：“瑾烨教主一定会责怪我，拐走了她的女儿，纵使她与我父亲大人有着不一样的情分，也不会轻扰我了罢？”
“怕什么，有我在，母亲她不敢对你怎么样，要是她敢惩罚你，我就跳进圣池中，让她后继无人。”她的大放阙词逗得氲无歌笑起来，然而下刻氲无歌的耳边传来了欢乐的诉苦声，“无歌，不用担心，母亲从来疼爱的不是我……只是担心我身体里流淌着的血脉，我若不是纯血之子，恐怕她连看我一眼的情分都不会给，这么多年来，你也看在眼里……知道吗，如果不是你，我真的一刻也不愿意待在月宫那个鬼地方！”
“好了，不要那么任性了……你是南疆子民眼中最尊贵的神女，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在我的眼中，没有人可以替代你的身份，也正因为你，才有了我如今的荣耀——我们说过的，以后要共同撑起南疆的天。”他的眸子里虽然无光，然而，脸上却韵染了一种奇异而光滑的色彩。
”无歌……”浮瑶沉默了良久，才道：“谢谢你，可是，纵使你如此的鼓励我，我还是要留下来，没有我的话，你会很危险的……你要知道，越来越强大的你，所受的反噬也越大。”
“不必担心我，这么多年来我总是在父亲的光环下成长，只有提及我是氲儒郗之子，所有的人甚至愿意以生命拥护……所以我才奋力的学习术法，只是为了不再让人说我是大祭司之子，而是拥得自己的荣耀。”他眼里忽然弥漫出坚毅的色彩，让人无法直视，“我不想在活着他的影子下，就像少时的那个弱小的那个自己，没有保住我的母亲……所以，浮瑶，让我做一次我自己想做的事，我不想到死都被那个人掌控在手里。”
看着那样情绪微澜的他，浮瑶忽觉有些少见，记得只是很多年前看到他情绪亢奋的样子，而后再也没有再那张脸上看过愤慨，只是静逸或者微笑，好似永生之人才会拥有的情绪，甚至对于子民们的孩子来说，他都只是没心没肺的说笑。
仿佛知晓他的心思，浮瑶悠悠地侧过身，从荷包里拿出一个绘好的护花铃，捧进他的手中，笑得眼睛弯成月牙，“同生共死……这是我七岁时许下的诺言，虽然那时还不懂是什么，但心中有个声音告诉我：你会是我想守护的人，所以——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她微微红了脸，道出从书上看来的话，“天涯海角，生死必依。”
氲无歌只是静静地“看”着她，仿佛命运从始自终将他们连在一起——八岁那年的离乱，将他的过去与未来分成两段，卑微低贱的贫民成了过去，他拥有的是首席大祭司之子的荣耀。也是那一刻起，他也知晓，他的生命全然是是为了庇护一个人。
未来的拜月教主，而今的侍月神女。
当那个他既崇拜又愤恨的父亲将他牵到神女寝殿之时，他第一次见到了那个粉雕玉器的小女孩：她正翻阅着书籍，对着书上的图案描绘着陶治的护花铃，仔细而小心。
直到父亲大人谦卑地俯身请礼，和蔼浅笑说道：“浮瑶，儒郗叔叔给你带来了新朋友。”，她才抬起头，回以一个微笑，然后拉着着氲无歌的手跳起来，“你叫什么名字？——你以后一直陪伴我好不好，月宫里面的人都像木头一样，我知道你从外面来，给我讲讲外面的故事好不好？”
还没有来得急反应，身旁的父亲便也以严肃地表情示意他行礼，“无歌，这是侍月神女，亦是未来的拜月教主，是你必须以性命保护一生的人。”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那个少女，不明白父亲为何会仿佛溺爱到骨子里的那般宠爱她？不明白自己明明的命也是命，为何要奋不顾身为另一个人付出……渐渐地，他开始发现少女脸上有着不同于这座森严独﹨裁宫殿人们的笑容。渐渐地，他开始发现父亲和拜月教主的秘密。渐渐地，他开始强大，成为响彻九州八荒的四公子之一。
如此的，他明白了一切，甚至看透了权益、人心……却也不愿再参合，索性便也不管。然而，似乎只有一件事是他无法撒手不睬的。
仿佛父亲当初的话成了咒言……他的一生都必须和浮瑶牵扯。
对于浮瑶，他也说不上什么感情来，仿佛是一种责任与习惯，将他牢牢地绑在他身上，不消不见，不死不灭。甚至他会觉得，他们就像被联系在一起的个体，如缺少一方，虽是可以存活，越也变得不能自律的残废。
这样的情绪在氲无歌心中萦绕，似是几分释然，微微沉了口气，“浮瑶，你不是小孩子了……你的未来要肩负着整个南疆。”
“所以呢——”浮瑶徒得站起，脚踝上的铃铛击得丁当作响，甚至连她眼角的月牙儿似乎拥有了情绪，在灯火的倒映下，染上了火的形状，“让我回去？我说，氲无歌你想都不用想，我是绝对不会回去的！”
“呀……原来是位姑娘，火气不可这么大，不然将来嫁不出去，那就麻烦了。”多年的久经风月产所，瑾萱大是明晓这样的情况，便也出于帮客人解决麻烦的好意从软幔珠帘中探出来，吩咐身后的丫头，“绿漪，快去沏壶上好的菊hua茶来给姑娘降降火。”
“是。”
一声清脆的应答声中，屋内沉闷的气息缓解不少，二人好似找回多年的默契，浮瑶甚至巧笑着回到氲无歌身边，铃铛响起脆脆的声音，甚是活泼。氲无歌早已习惯这样的情绪变化，并不作多想，微仰着头，带着与生俱来的骄傲，且道：“想必，这位是阁主罢……啧啧啧，难道醉生梦死这么大一座楼宇，竟连一个像样点的姑娘都没有，连阁主都出来会客了？”
瑾萱只是谦谦有礼地鞠了一躬，而即笑道：“像公子这样身份的人，平常的庸脂俗粉只是看不上，这不，为了表达我们楼主对公子的敬重之意，特地从新来的姑娘中挑选了一名与众不同的女子。”
氲无歌脸上浮起莫测地神色，悠悠道：“难得楼主有这份心，先看看是什么货色罢？”
粉衣的婢女掀起幔帘，华裳的女子从后方走进来，若是未有见过女子的面容，氲无歌大抵是惊讶的，然而此时的他只是淡然的浅笑，余下一旁的浮瑶微讶地站于一旁。
见他不说话，瑾萱且是单刀直入，“不知氲公子是否满意，若是不满意的话，楼中姊妹便也没有入得公子眼的。”
氲无歌走过去，围绕她身边“打量”一圈，“醉生梦死不愧是卧虎藏龙之地，有这样的极品且是没有砸了多年的招牌！”
瑾萱巧笑，“那是当然，因为公子，楼主可是将还未登台的姑娘拿了出来，可想而知，公子的面子有多大？”
“劳烦楼主费心了，若是没有其它事，阁主可否先行离开，我还想与这位姑娘唠唠嗑呢？”
见他下了遂客令，瑾萱便也不再扫兴，便也拜别，遣了丫头们。
“这位姑娘且有几分熟悉，不知道可是在哪里见过？”礼貌性地，氲无歌抛出试探的话。
阿冽只是垂目，并不看他，“公子搭话的伎俩是不是落伍了些……小女子名作清澈，也是第一次见公子。”
“噢。”氲无歌微微点头，背手徒步走到榻边坐下，“你真不是她，她的名字叫做阿冽，说起话来也完全不像你这般事故，完全是两个不一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