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牢门口，盖仑出来的时候发现护卫都不在，守在门口的是两个狱卒，微微蹙眉，问道：“护卫呢？”
狱卒说有入侵者，来盗藏书阁的，护卫都抓贼去了。
盖仑听到远处的喧闹声，赶了过去，却发现藏书阁门口就只有四五个护卫，倒在地上，似乎受了伤，正在跟一位同僚汇报着情况。
喧闹声在外面，城防军似乎也赶来了，想必是让那贼跑了。
而此刻，跟大理寺隔了一条街，是热闹的鸿运商行，最高的那栋楼的屋顶坐了两个人，一道白影刚掠上去，他们站起来迎了上去——
一人道：“隔壁酒楼的醉虾挺不错，队长大人再跑一趟？”
另一人直接拎了他手中的食盒，打开，“怎么没有酒？”语气略不满。
“咚、咚！”
星渊一人敲了一脑袋——
这时候知道他是队长了？就在隔壁也懒得跑。
搜捕他们的城防军还没撤呢，就想着喝酒？
他坐到两人中间，道：“小牙还没回？”
——一刻钟早就过去了。
展芦道：“没事，我们给她留点儿，她喜欢吃虾吗？”
于畅道：“说不定正在跟鬼使大人喝酒。诶，队长，幽冥界的酒好喝吗？”
星渊望天：“……”
有这么两个队员，真是很操心。
这两人，真是被小牙那丫头给带坏了……
“阿嚏。”
白牙冷不丁打了个喷嚏，把自己吓了一跳。
左宵道：“地牢阴冷，小姑娘还是早些回去。”
白牙揉了揉鼻子，道：“没事，估计正有人骂我呢。”
左宵问道：“为什么不是有人想你？”
白牙用食指顶着下巴，认真考虑了会儿，道：“大概我比较招人恨？”
左宵乐了，“小丫头真会开玩笑。”
白牙道：“我叫白牙。”
左宵恍然，点头，“巫王殿的神女，白牙姑娘，难怪看着有几分眼熟。”
白牙道：“叫我小牙就成。左将军，我能问你几个问题吗？”
左宵道：“关于周凝的？”
白牙点了点头，问道：“能告诉我吗？”
左宵道：“可以。”
白牙倒是有些意外，没想到他会答应得如此爽快。
左宵道：“常梁跟我说过幽冥界灵魂失踪一事。”
一般来说，鬼使是不会接触人族的，住在地牢里也不会跟这里的犯人或者狱卒沟通，不过，左宵跟这次的案子有关，常梁这才找上他的。两人聊了几天，倒是成了朋友。
左宵虽然没有参与叛乱，但看在周凝的恩情，还有往日的交情上，是不会说出任何有用的情报的。不过，在得知这其中牵涉到上万普通百姓的生命之后，便配合了不少。
而他之所以把这事儿告诉白牙，一方面是因为他刚刚得知白牙救出了那些无辜的灵魂，他很是感激。另一方面，他觉得白牙早就知道这件事，之所以会再次询问他，或许只是想确认某些事实。
最后他也有一点私心，这女孩代表的是巫王殿，能够对神只阁或者巫师公会的判决产生影响——余临不管能否成功，最后多半都难逃一死，但他希望他至少死得好看一点儿。
左宵讲述的故事，跟绿衣讲得相差无几。不过，当年他虽然觉得周凝死得有些蹊跷，但并没有亲身经历那场战事，事情的经过是后来听余临说起的。
白牙问道：“你们为什么会记得周凝呢？”
关于这点，白牙一直都觉得很奇怪。若是扶阳岛、辰光楼的绿衣记得这件事，还说得过去。可是，左宵和余临，都是当年周凝的部下，是潜在的危险因素，若她是海神或者大巫师，第一个要消除的就是他们脑中的记忆，若非如此，吴君又如何安心继续用他们？
左宵道：“是巫姑。”
白牙愣了愣，“圣山十巫？”
她很是震惊，如此大规模的记忆消除，应该只有大巫师才能做到。圣山十巫不是大巫师最忠诚的信徒吗？怎么可能做出违背大巫师的事？
左宵点头，道：“当年那场大雨之后，的确所有人都忘了周凝。在十六年前的海神祭，我收到一封来自鱼鼓岛的信。那时候余临已经是海军主帅了，我们原本以为这只是老朋友的聚会，却没想到，上岛的那一刻，便进入了幻境……”
幻境自然就是关于周凝的一切。
制造幻境的，就是圣山十巫之一的巫姑。
左宵继续道：“巫姑大人告诉我们真相，并不是为了让我们报仇。而是希望我们保护一个人。”
左宵说完了，见白牙一直沉默，也没有催他，坐了下来，倒了杯水来喝。
良久，白牙抬眼，道：“你刚刚说，一场雨……”
左宵抬眼，有些困惑，“嗯，一场雨，有什么问题吗？”他原以为她会问他们保护的那个人是谁，却没想到她关注的是雨。
白牙道：“所以，当年消除所有人的记忆的，是海神？”
左宵点头，“当然。周凝的妻子是龙族中人，海神最主要的目的是想消除周夫人存在的痕迹，而周夫人在人族的所有事，几乎都与周凝有关，所以，海神便让周凝在两人相遇那年英年早逝了。”
原来，让周凝消失的并不是大巫师……所以，其实这件事跟圣殿并没有直接的关系？
是她一直错怪了人。
为什么她一开始就认为这件事一定是圣殿所为呢？为什么从来都没想过跟巫朌确认一下呢？为什么见到余临的时候没有多问一句呢？
白牙有些懊恼——
一个从法制社会穿越而来的人，没有证据就给人定罪就足够武断了，居然连证词都没收集全，如此偏听偏信主观臆断，实在是太失败。
差点冤枉了……好人，暂且算是吧。
白牙在心中默默反省了三分钟，给大巫师说了三声对不起，然后，抬眼，道：“左将军，最后一个问题，关于那个买你宅子的人。你应该不缺钱，为什么会把宅子卖给他呢？”
左宵意味深长的笑了，道：“这个问题是帮盖仑问的吗？”
白牙道：“算是，也不全是。”
“这个问题，盖仑问了很多次，如今每次来都是为了那位黑巫师。”左宵叹了口气，道：“不过，我对他的确一无所知。那座宅子，我在想起周凝之后便没再回去过。当初得知有人要买那宅子的时候，便想着，这么多年过去了，也是时候放下了。”
白牙问道：“你没有见过买主？”
左宵点头，“买卖是鸿运商行的牙行负责的，那边应该有记录。盖仑问的时候，我也是如此回答的。”
所以，盖仑其实是知道，左宵对那位黑巫师一无所知的，只是，好不容易找到一丝线索，即便虚无缥缈，也是不想放弃的吧。
“谢谢你。”
白牙道了谢，告辞，“等你出狱了，我请你喝酒。”
左宵笑，“行。”
这谢礼，倒是很有诚意，让人不忍推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