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大理寺之后，白牙没见到星渊三人，也没有在意，回了杜门镖局，想提早带苏寻去凝光楼，还能有点儿时间排练。
苏寻表演傀儡戏的工具有些多，冰沼给他们安排了马车，吩咐一个镖师帮着驾车。
马车里，白牙道：“苏寻，现在还能改剧本吗？”
苏寻问道：“怎么改？”
白牙道：“把海神改为天帝，龙族的公主改为天庭的公主。周凝身边，那位名叫典生的巫师，最后没有背叛周凝，后来收养了周凝的儿子，协助他帮周凝平反。”
苏寻想了想，道：“没问题。”
改动并不大，主要就是典生换了个阵营，其他只是称呼上的变化。
只是，他问道：“天庭是什么地方？”
白牙道：“相当于神殿。在神明消失之后，巫师经过修炼、渡劫，最终成为如神明一般的存在，在天界建立的宫廷，掌管三界秩序。”
到了凝光楼，白牙先去跟清泉老板商量借用场地的事，这件事之前羽已经跟她提过，自然很爽快的就答应了，还给苏寻配了琴师。
苏寻排练的时候，白牙就站在一旁观看——
这是一个以周凝为原型的故事，跟真实的故事有所差距，除了周凝之外，其他人也都是用的假名。
故事中，周凝是吴国的海军主帅，在开通海上商路的时候，认识了一个女子，名为光。光是天帝的女儿，天庭的小公主，见人族苦难，便下凡助周凝一臂之力。
后来，海上商路开通了，周凝与光也陷入爱河，两人成了亲。
却不料，这一切被天帝发现了，大发雷霆，命令吴君杀死周凝，否则便要让整个吴国的百姓陪葬。
吴君无奈，与天帝派来的神将联手，将周凝引入天兵天将的埋伏圈，杀死了周凝。天帝原以为，周凝死后，光便会回到天庭，可光在亲眼见到周凝之后，便疯狂的杀了周围的所有人，包括周凝的海军，还有天帝派来的天兵天将。
战事结束之后，光因为触犯天条，杀戮过重，被天帝镇压在东海深渊，同时，天帝用神之力抹除了周凝存在过的痕迹。
然而，没人想到的是，在周凝死去的时候，光已经怀了身孕。一年后，光生下了周凝的孩子，取名阿念，以寄托对周凝的思念。
海底阴暗，不适合婴儿生长，光便请求海中的水妖，帮忙将阿念送了出去，交给人族收养。
机缘巧合之下，一个叫典生的巫师捡到了阿念。典生曾经是周凝的部下，当年那场海战发生的时候，他带兵护送商队出海，得以逃过一劫。因为天帝的法术，他原本已经忘了周凝，却在见到阿念的时候，突然想起了曾经的一起，也认出了这是周凝的孩子。
典生看着怀里的孩子，暗道冥冥中自有天意。
阿念五岁那年，遇到了他母亲的好友——九天玄女，得知了当年的真相。阿念为报父仇，也为了救出母亲，拜九天玄女为师，十三岁时成为巫士，加入吴国海军，五年后成为海军主帅，在水妖的帮助下，成为东海之王，率领二十万水妖攻打天庭，得到神器劈海剑，斩断东海之涛，救出了母亲。
故事的最后，阿念、光，还有典生，一起隐居在东海的一座岛屿上，过着幸福而快乐的日子。
这故事若是放在前世，会显得老套而无趣，但在这里，没有戏曲，没有话本，连傀儡戏都只是木头人的杂技，这种将故事表演出来的型式很是新颖，倒是足够吸引人。
苏寻第一次排练之时完整的表演完了整个故事，后面便只排练了几个片段，主要是海战这种比较难以掌控的部分。
听说这边在排练周凝的故事，绿衣也来了，跟清泉一起，在二楼观看。
绿衣看完一遍之后，盯着楼下的白衣小姑娘看了许久，最后沉默着离开了。
清泉下了楼，挨着那袭白衣，靠在了挂着红色帷幔的圆柱上，问道：“典生，代表的是圣殿吗？”
白牙偏头，朝她笑了笑，道：“只是一场戏而已。”
“是吗？”清泉长长的叹了口气，问道：“你是如何知道的？”
白牙道：“我见到了左宵。”
原来如此。
清泉又问道：“那么，周凝并不是巫师这件事呢？也是他告诉你的吗？”
“不是。”白牙仰头，看向房梁上飘荡的彩色帷幔，沉默了会儿，道：“但是，从来也没人说过周凝是巫师，为什么在听到那个故事的时候，所有人都会下意识的认为，他不是普通人呢？”
当一个旁观者，不知道周凝是谁的旁观者，第一次看这场戏时，第一个想到的问题不会是典生代表的是谁，不会想天帝到底是海神还是天神，不会想九天玄女是海神还是玄鸟，更不会有人问这个故事中的吴国是不是勾吴国……他们最震惊的，同时也最疑惑的问题会是——
故事中的周凝，真的只是一个普通人吗？
一个没有灵力的普通人，真的能够战胜巫师，甚至战胜神明吗？
白牙道：“只是一场戏而已。”
仍旧是这句话，却有着完全不同的含义。
只是一场戏而已，何必当真？
只是一场戏而已，却为何不能成真？
分明，天一遁甲阵之所以闻名于世，就是因为当年勾吴的开国帝君借此，用一支普通人的军队，击败了大鸿帝国的军队，建立了人族的第二个国家。
——真是奇怪啊。
她问道：“清泉老板，这场戏，今晚还能排上吗？”
不会有海神，也没有针对圣殿，连吴君都有自己的无奈，这场戏除了能让世人记住周凝这个名字，知道周凝这个人。
这场傀儡戏，与其说是在帮周凝复仇，不如说是在为普通人创造一个梦境。
清泉道：“可以。”
白牙微微一笑，“谢谢。”
那边苏寻结束了排练，天色不早了，凝光楼该开门迎客了，他的傀儡戏是今晚的第二个节目，他需要时间恢复下灵力。
“小牙。”清泉在她准备离开之时叫住了她，犹豫了下，开口道：“这件事，请不要告诉摇光他们三个。”
白牙感觉有些闷，没有回头，暗自吸了口气，回头，对她露出一个笑容，没说什么，朝苏寻走了过去——
不能告诉摇光三人的，是哪件事？
周凝不是巫师？即便她不说，等他们回来之后，也会知道。
还是，圣殿的事？
白牙他们第一次听到周凝的故事，是在乌青府上，不过，更加详细的情况，是后来绿衣告诉他们的。
当时，她问过绿衣，为什么没有人记得周凝。绿衣的回答是，如果有神只阁的帮忙，要做到这件事并不难。
人族的历史都是神只阁书写的，绿衣的解释很合理，他们没有理由怀疑。
可是，左宵说，抹除周凝存在的痕迹的，是海神。
原本，白牙是不确定的，她不知道绿衣和左宵谁在说谎。情感上来说，她不愿意怀疑绿衣，可是，理智又告诉他，左宵没有理由说谎，若这事真是大巫师所为，圣山十巫之一的巫姑大人，不可能帮他们解开记忆封印。
而此刻，清泉说出这句话，就说明，抹除周凝的存在的，真的是海神，不是大巫师。
绿衣，为何要说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