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巴车就这样停在河边，车外是白茫茫的一片。
在可见度的极限范围里，依然能够看到那个女孩躺趴在沙滩里的模糊身影。
车内也是极为寂静，只有车内的仪器发出一点轻微的响声，就像开着一台老旧的笔记本电脑。
陈信直接盘坐在一个宽松的座位上开始打坐。
马明远看着车内一面屏幕上放着无声的武打电影。
叶静文则手里拿着一个足有12英寸的大玻璃手机在看着机械甲的设计图纸。
她本来在图特之城的第一专业就是机械服设计，教武术只是她的业余爱好，或者组织内安排使命。
“组织”自然就是“同地盟”。
维斯顿也很安静，他就站在车门前，看起来像是等待着什么。
现在只有余子峰很尴尬，完全不知道现在该干点什么。
就这样，足足过了五分钟。
“你有话要说？”维斯顿的脑电波语言终于在余子峰的脑袋中响起。
余子峰确实有个非常大的疑问，一直没有问。
“老师，我有个疑问，不知道能不能问。”
“师者，传道，授业，解惑也。这是你们华夏国的古语，有话你直说。”维斯顿说道。
余子峰觉得维斯顿现在的心情似乎很不错，可能是自己刚刚选择留下了原因吧。
虽然余子峰不知道为什么刚刚自己选择留下来，维斯顿就会心情变得如此愉悦，但这件事他的直觉告诉他这不见得是什么好事，也不能去问。
“老师，你们沃奈星人之间不是用脑电波交流的吗？那们的思想难道不是连通的吗？”
“您现在在救我们这件事，难道您的同族真的不知道？”
这其实是余子峰一直想问的问题。
维斯顿说过，他们的种族之间就是脑电波交流的，就像《三体》中的三体人一样，脑袋是透明，你只要想什么，周围你的同族都能够知道。
这样的交流虽然高效，但没有隐私可言。
没有隐私，也就意味着没有谎言。
而现在，维斯顿这位沃奈星人却在瞒着自己的族人在拯救几个人类免遭这次定向记忆清楚的“全城打击”。
如果他们之间的思想是透明的，又怎么可能能够隐瞒这件事情。
除非其他的沃奈星人都知道他在这么做，而且也默许了他在这么做。
全城的沃奈星人都在配合维斯顿在演戏。
让这个维斯顿有种冒着背叛自己族人的危险来拯救人类感觉，好像几个人类对其感到完全信任，然后达到一些更为不可告人的目的。
所以，余子峰对此产生了怀疑。
但又想不出这样做的合理动机。
难道堂堂科技水平完全碾压的沃奈星人对一个小小的“同地盟”还真有什么可忌惮的吗？
需要派一个沃奈星人打入进来当间谍？
而且，仿佛这种卧底已经非常成功了，连陈信、马明远这样的组织前辈都这么信任他。
想必之前他一定还做了很多其他工作才博得了他们的信任吧？
但余子峰实在不敢相信一个沃奈星人会主动帮助目的是为了反抗沃奈星人的人类组织。
于情于理这都说不通。
更让余子峰感到不明白的是，一个经常把“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句话怪在嘴边上的人怎么会这么轻易的相信一个沃奈星人？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余子峰非常想要弄明白。
“哼哼，能够问出这个问题，证明你其实并不信赖我们族人和你们人类之间只是前辈帮助后辈的这种纯洁关系，也证明你是个非常聪明的地球人。”
维斯顿从这一个问题之中自然就能够看出余子峰对沃奈星人的不信任。
不过，他并没有生气的意思。
既然对方已经看出来，余子峰也就没有必要再去谄媚，点点头大方的承认了下来，说道：“是的老师，我刚来不久，人类总是对陌生的事物有所警惕，这是本性，请您理解。”
“警惕不光是你们地球人类的本性，也是全体生命体的本性，我并不怪你。”维斯顿说道。
他紧接着又继续说道：“我们沃奈星人天生就是脑电波语言交流，所以我们之间没有谎言。”
“即便是背叛，我们也会光明正大的背叛。”
“不过，我已经不再是一个纯正的沃奈星人了。”
“我现在连接着你们地球人类的一颗大脑。”
“所以，我有一部分也属于你们地球人类。”
“我学习了你们人类所有以往的信息，知识和文化，自然也学会了你们的撒谎。”
“当我用乔治·德巴斯的大脑来思考时，我其他的族人都无法读取我的想法。”
“于是，我便成为了有史以来，第一个会撒谎的沃奈星人。”
“不然，你以为一个沃奈星人会救你们吗？”
维斯顿给了余子峰一个他完全意想不到的解释。
也是一个近乎完美的解释。
余子峰一时之间竟然找不出这个理由里存在什么破绽。
这让余子峰想到地球上人类有一种很神奇病症，叫“多重人格分裂症”。
一个人会产生两个或者两个以上的人格，甚至有时候，两个人格做的事，相互会不记得。
那种感觉就像两个灵魂在共用一个身体一样的诡异。
而维斯顿现在就有点“多重人格”的意思，一个是沃奈星人的人格，一个是地球人类人格。
当然，他的这两种人格是互通的。
其中沃奈星人格占据了90%以上，人类人格只占了10%不到。
所以，维斯顿的沃奈星人是主导。
只不过，他有时候也让人类的人格来主动自己，因为这样，他就可以跟沃奈星人撒谎。
这样一来，也就能解释为什么他喜欢和“同地盟”的人呆在一起。
原因很简单：可以利用人类大脑和自己的同族撒谎这件事应该是维斯顿自己的一个秘密。
他不希望这件事让自己的同族知道。
如果和一般的人类在一起，这个秘密一旦被发现，那些把阿佩尔当做神明的人类一定会去阿佩尔那里告密。
而“同地盟”里的人是不会这么做的。
因为他们想通过维斯顿获得更多关于沃奈星人的秘密。
他们也十分渴望有一个真正热爱地球人类的沃奈星人。
当然，无论维斯顿是否真的热爱人类，他都不会出卖“同地盟”。
因为他出卖“同地盟”的同时，“同地盟”也会出卖他。
两者达成了某种互利的平衡。
所以，陈信他们才会对这样一个沃奈星人有所信赖。
余子峰顷刻之间便明白了这一切。
“所以，您现在其实不是维斯顿，而是乔治·德巴斯？”余子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