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不用紧张，以后每年你们都要过来这里拍照呢。如果我哪天不在了，就由我儿子子承父业，保证每年都给你们拍上美美的照片！”
老人家眯着左眼，凑近镜头确认两人摆的姿势和笑容。
交换戒指之后，两人来到一家看起来非常有年代感的照相馆。
照相馆不大，是老街区里仅剩的几家正常营业的商铺之一，招牌上写着的大概就是店的名称——回忆专用。
刚开始，祈愿有些许紧张，老板是位年近六十的老人家，梳着文艺的七三分斯文头，在他的谈笑和引领下，慢慢变得放松下来。
祈愿知道老板应该是和夏可老相识的关系，所以，他才会特地带她来这里拍照。
听他这样客气地说，微微低头笑了一下。
一个年轻人从拍摄区旁的门帘穿过，走到老板身后的大桌子前。
长发，扎着马尾，颇高，身材可以说得上纤瘦，高傲的神情中，自带艺术家氛围。
“要是我老爸不在了，还是请两位另找更好的地方吧，一非专业、二非兴趣。等他不在了，我巴不得立刻插翅离开这个十年如一日的地方呢。”
“嘿嘿，他就这样，不用管他。别瞧他这个样子，踏实，即便这个照相馆平时关着门，你们过来的时候，他还是会回来的。”
祈愿不太懂照相和照相机，单从照相机外表的样式看上去，便觉得其复古的味道扑鼻而来，老板拍照的速度很慢，照相机貌似频频出故障，他常常需要停下来确认照相机的情况。
就这样一家照相馆，为什么老板会执着于要让儿子也驻守在这里呢？
“你们先歇一会啊，这东西老毛病又犯了，我先去研究研究。”
老板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可以先到一旁的沙发上等候，自己则抱着相机到隔壁的房间里，关上房门。
两人一直维持着拍照时夏可从背后抱着祈愿的姿势，祈愿坐在高椅上，没觉得累，便没有下来。
老板的儿子还在两人对面的大桌子前，眉头时紧时舒，专注地在画什么东西。
祈愿对此莫名有些兴趣，但是距离稍远一些，刚刚为了拍照片，祈愿还特地将眼镜摘下来了，更看不清楚，只好作罢。
“你要不要过去沙发坐？我坐这里就好了。”
“就这样抱着你是我梦寐以求的事情，我怎么会累？我就这样站着也很好。”
“话说，你认识这里的老板很长时间了吧？”
“从他小时候开始。”
“我隐隐约约觉得，他把守在这里当作一份使命或指责了，你知道为什么吗？”
“凡人中，偶尔还是有这样的人的，把承诺看得极重……”
“原来是这样，不怪的，这个照相馆莫名给我一种时间停滞的感觉。
其实，照相不就是这样嘛，将此时此刻此景全部收容在一张薄纸上，虽然照片上的人无法说话，但是却无时无刻不是在诉说当时的场景和感觉。”
“哈哈，好了，可以了。”
老板从隔壁的房间走进来，抱着相机，一副笑呵呵的样子。
“我们再拍几张，我有种预感，今天拍的照片非常棒！”
……
“这边是现金付费的，你帮我去吧，我想找老板谈一谈。”
接过夏可手中的钱包，祈愿往大门旁的收银台走去，老板的儿子早已放下大桌上的纸笔，在收银台旁写些什么东西。
“你好，结算吧，多少钱？”
“九十九元。”
九、九十九元？！
祈愿以为，他们在这里拍摄了将近两个小时时间，是要出品许多张照片呢！两个小时才九十九元，是最终只从中间挑选一张照片的意思吗？！
“九十九元？今天拍的照片，大概什么时间能出来呢？”
“对，九十九。最终照片的数量不定，看我老爸筛选，从今天的情况看来，也许起码能出品将近一百张，多的话就会相应制作相册，如果你们喜欢，我们还可以相应制作大幅的照片，用来挂墙之类的。
时间的话，大概明天就能出来了。他是你的男朋友还是老公？”
啊~这样的话是不是太便宜了，夏可找的人肯定没有错，但是这样做的话老板会不会太亏本了……
祈愿独自为老板的水电和人工成本担忧，完全忽略了年轻人最后一句话。
“这个……”
“你不方便说也没关系，自我小时候有记忆开始，他便是这幅模样，我知道他不是普通人。
每次他都是一个人过来又一个人离开，从未在这里留过照片，这次他带着你过来，我觉得肯定是有不一般的意义的。”
“啊？”
祈愿还在想钱的事情，对年轻人把话题绕到这里感到疑惑，手中不停，还是从夏可的钱包里掏出一张毛爷爷。
“不好意思，我们这里生意太少了，没办法申请刷卡的机器，只能收现金。麻烦稍候，我写一张收据给你，出品的时间大概是明天，我老爸有他的电话，应该会直接联系他。
如果你着急想看或者还有其他疑问的话，都可以直接联系这个电话，我们两父子都住在这里，几乎不离开店铺，通过这个也可以找到我们的。”
年轻人将一张红底黑字的收据和一元钱交到祈愿手中。
自从逼信和支配宝横空出世，现在已经很少有人使用现金交易了，人们不管去哪里都带着手机，扫一扫码就可以做信息交换和金钱交易，纸币使用较少，硬币更是成了稀奇的东西。
看着放在手心的一元钱硬币，祈愿更加笃定这家店内时间停滞的想法。
“谢谢你。他们不知道要谈多久，你可以先到一旁的沙发上等候。”
祈愿点了点头，一边将硬币塞入钱包中，一边看收据上的字眼。
回忆专用。
九十九元。
收款处打了勾。
照片交付的地方还空着。
预计出片时间是4月11日。
收款人是……
咦？
这个签名，不就跟方才在化妆的地方看的杂志上，近期婚纱设计大赛里获奖者的签名一模一样吗？
签名有些潦草，祈愿始终无法辨认上面写的是什么。
杂志上一同刊载了那份作品的模特走秀图和设计草图，款式经典而没有老旧的陈腐感。
纯白的婚纱既表达出少女的贞洁又表达出婚姻的忠贞和纯粹的感觉，让祈愿印象深刻，连带着，记忆力稍差的她连获奖者设计师签名的模样也记了下来。
没有人的签名会是一模一样的。
杂志上说，比赛举办方在评选结果出来后试图联络这位获奖者，三番四次邀请他加入主办方设计公司的一流团队，获奖者都一概拒绝，拿了比赛奖金就走，丝毫没有留恋主办方提供的优厚待遇条件，让人称奇。
祈愿回想了下，刚刚她经过大桌旁的时候，的确是看见了年轻人作画的作品，是一条女式连衣裙，裙摆稍大，有可能就是传统婚纱。
拒绝了优厚待遇条件后销声匿迹的获奖者，会不会就是她眼前这位年轻人呢？
“那个……”
两人同时出声，让两人都吃了一惊。
“那你先说吧。”
还是祈愿先开口，对方顿了一顿，还是继续说下去。
“未来的事情不好说，我摄影的技术不如我爸，如果你们想找拍摄得更好的地方，不必拘泥于我爸说的那些话的。”
“嗯。我能问一个问题吗？”
年轻人没有说话，祈愿顿了顿，还是决定问出口。
“你为什么没有接受他们的签约邀请呢？”
杂志上面说，比赛主办方是世界数一数二的服装设计公司，在这样一个比赛上获得名次已是许多设计师梦寐以求的事情。
他能够在这样的比赛中摘得桂冠，说明实力非凡，紧接着接受设计公司的签约邀请，很大概率，便是平步青云的人生赢家节奏。
他拒绝了签约邀请，必定让主办方颜面扫地，无论是从主办方市场地位考虑，还是从广纳优秀设计师资源上的考虑，主办方都有可能采取一种行为——封杀。
他会不会就是遭到这家公司的市场封杀，才继续留在这家照相馆里呢？
年轻人脸上闪过几分错愕，笑了笑。
“哈，因为我还有更大的靠山？”
***
4月14日中午，循棠载着祈愿，在去周游人的单身公寓的路上。
祈愿一直在低头看手机，循棠有些好奇，便开口问。
“愿儿，你在看什么？这么着迷。”
“也不是，在想着怎么回复别人的逼信而已。”
祈愿故意将视线转移到一侧的车窗外，岔开话题。
那位看似高傲、传奇色彩满满的女明星何妙芹，待她真的不错，难得休息的日子，还主动邀请她到家里聊天。
窗外飞雨蒙蒙，除了一片灰色的建筑物墙面以外什么也看不见。
祈愿不喜欢这样阴雨的天气，除开催人昏昏欲睡以外，阴雨天还让她心情低落、郁闷。
“我们很快就要到了吧。”
“嗯，我们进地下停车场吧，停好车再上一楼登记就好了。”
“嗯嗯。”
祈愿将手伸进背包内侧，那里躺着夏可给她的匕首，凉气隔着一层薄薄的布传了过来，将她从昏睡后迷糊的状态激醒过来。
两人停好车，再一次来到一楼前台。
还是上次那位客服小姐姐，客服小姐姐可能还记得祈愿，简单向两人点头致意后便走到前台后，给两人准备温开水。
咯、咯、咯的声音从电梯厅那边传来。
祈愿一望就看见了发出咯咯声的主人公，游人身穿红色连衣裙、脚踩一双透明高跟鞋向他们走来。
“不用帮我们准备了，我们现在就上去，谢谢你~”
“好的，请慢走~”
祈愿望向循棠，两人会意，起身向游人走去。
“怎么会是你？！”
大概游人也是近视眼，双方走得相距三四步的距离，游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祈愿无语，明明是她邀请她过来，上次夏可只是陪同，难道她以为她请得动他！正要开口呛回去，没想到，却是循棠率先出声。
“真是冤家路窄，遇上一次都已经觉得够倒霉了，怎么还能遇上第二次呢！”
“我才真倒霉，总是遇见像你这样的人妖。”
“明明是你走路不带眼睛，把咖啡洒我衣服上了。”
“明明是你走路不带眼睛，把咖啡洒我衣服上了！”
峰回路转，没想到，祈愿还没和游人吵起来，竟是游人和循棠先吵起来了。
“咳咳咳。这里还是大堂，你们歇停一会儿吧，究竟是什么事嘛。”
循棠抢了先，给祈愿解释两人初见的日子和场景。
当时游人来找祈愿，循棠感到不对劲，就远远坐在两人身旁，仔细听两人的对话。
直到祈愿起身离开，循棠抓住时机，走到游人的身后。
正如他所愿，两人发生碰撞事故，温热的咖啡大部分洒在游人的衣裙上，两人在咖啡厅里大吵一番，引来不少观客。
游人意识到网络主播的面子有可能不保，迅速撤离，循棠得手，也迅速离开现场，变换一身衣服就飞身过去为祈愿撑伞了。
循棠在两人面前说得龙飞凤舞，祈愿从他的面情中补全了他没有说出口的得意和故事情节。
对面，游人一副咬牙切齿，恨不得将循棠撕碎烧毁。
祈愿只能低头摸摸眉毛。
这不就是变相的碰瓷吗……
“那个……过去的事情就过去了吧，如果你们还有什么想解决的，也可以等到今天正事解决完之后再说。”
“哼！我才不跟这样的人妖计较！”
“相由心生，有些人心里有妖，看什么都是妖~”
“你！”
“好了好了。我下午还有课要接着上，现在最多剩余半小时时间，如果你们打算继续吵的话，我还是先打车回去了。
游人，我的男朋友没有空，我需要他帮扶着我，如果你对此感到不满的，可以另寻高手，反正我又没收钱，没有那么多束缚。”
祈愿屏住呼吸，将手伸进背包握住匕首，胸腔里翻滚的感觉平复了许多。
上次到现在才一个多星期的时间，怎么她身上的臭味就浓重了这么多？幸好今天把匕首给带出来了。
“别~我大人不记小人过就是了。”
游人深深剜了循棠一眼，走在前头，给两人引路。
三人无语，直奔游人的房子。
房子大门一开，更浓厚的臭味将三人席卷，祈愿顾不了这么多，将匕首从背包里掏出来，紧紧握在胸前。
“就是这样，房子各个角落我都检查过了，甚至连虫害消杀的工作人员都过来勘测过，没有发臭腐烂或者垃圾堆积的地方，就是没来由地一股臭味。”
游人捂住口鼻，脱了鞋就往里走。
“这房子再不解决是没办法住人了，前阵子我还没闻出来，看来你还真有能耐啊。”
游人一回头，见祈愿手中握着一把黑色的东西，皱了皱眉头。
“祈愿，那是什么东西？怎么这次你不用捂住口鼻了，难道你闻不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