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梢头，万籁俱静，空气中只剩下寒风吹拂的声音和偶尔传来几声落雪的簌簌声。
被人抬回来的五殿下，猛然半坐起身，眼神清明，哪有半分醉意？
府中下人向来散漫，见他酣然入梦早就缩进被窝里面见周公去了，哪还有傻子留下来伺候左右。
对此种情景虞恣倒是乐见其成，毕竟只有这个时候他才不用担心被无数双眼睛监视。
他赤足下床几步走到窗边，望了望头顶上清冷的月亮，还有地上堆积的层层白雪，眼里没有半分喜怒。
“咚咚，咚咚咚……”他有节奏地敲击木窗。
阿双听到声音，推门出去，咯吱咯吱的踏雪而去。
他一夜未眠，从听闻殿下去了福宁殿那一刻起便一直守着，终于让她等到了。
“殿下。”女子清雅的声音传来。
“进。”
门开了，走进来一个其貌不扬的女子，她厚唇宽肩，平板身材，唯一可取之处便是那双清澈的眸子。
见男人临窗而立，她的眼里划过一丝怅然，取下披风，小心翼翼地为他披上。
“殿下怎么总是如此轻慢自己的身子？”
她目光羞涩却大胆地仰望着男人的侧脸，如此近的距离，她能看清他皮肤的纹理，心里不惊感叹天底下竟然有如此完美之人。
“殿下每次见了国王都不高兴，他是个很恐怖的人吗？长得是不是很吓人的那种。”她天真的话语，好似这世界上最恐怖的就是那些面容丑陋之人，却不知人心更加不堪。
“他长得不丑，但不是个好人。”他冷声回答。
心里对自己同情又唾弃，他居然自甘堕落跟个蠢丫头倾诉衷肠！
不过，他的确也找不到别人了。
他薄凉的目光落在女子身上，阿双，一个没有姓氏的可怜人，虽然蠢得无话可说，倒胜在嘴巴严实。
至于为何笃定她不会出卖自己？
大概凭借的是他对女子的了解，一个坠入情网的女人拥有飞蛾扑火的勇气。
“我只是一个基因组合，在别人眼里我就是一个透明的存在，我也知道自己和其他皇子皇女不一样。
但是我不争，他们为什么不能当我一条生路？”今夜他想要倾诉。
他低沉的声音裹挟着沉闷、压抑，冲击着阿双敏感的神经，从而引发她的怜悯和同情。
进一步加深了她的拯救苍生的使命感，为了让他相信有光明的存在，她可以奋不顾身：“殿下……”
“你静静地听我说，不要打断，好不好？”
他声音微凉，请求的语气让阿双感觉到了尊重，当然如此恳切的目光她又如何忍心拒绝？
“皇宫不是个好地方，左右逢迎也不见得被人喜欢。
父皇他不辩喜怒又阴晴不定，我只能依靠他偶尔的怜悯才能在这巍巍皇城的明枪暗箭之中活下来。
我可以当一个替身，扮演他需要的角色，满足他的一时兴起。
不需要谁，将我放在心上。
我要的，只是远离一切纷争，这个要求太过分了吗？
为什么所有的人都要逼我？”
“但是有些生命，生来就是脆弱又卑微的。”她突然说了句很有哲思的话，让虞恣心里一惊。
他甚至怀疑她的天真都是用来蒙骗他的把戏，那一瞬间他动了杀心，想要除之而后快。
但是只要凝视那双天真热烈的眼睛，他就能从中发现自己的卑劣。
这让他不禁自嘲。
“我知道你心里的不甘和恼怒，你有雄才伟略，不该被沼泽束缚住双脚。”她激情昂扬的劝说，仿佛把自己所有的智慧都耗在了今晚。
她十分享受男人注视的目光，这种全世界只剩下她一人的感觉让她心中涌动着热浪，她模仿着那些大放厥词的说教人。
而看在虞恣眼里这竟然被美化成传授道门的热忱。
这使得她整个人都被渡上一层圣洁的光辉。
她说：“我知道四皇子、国王、指挥官，他们就像一座座永远无法攀越的大山挡在你面前。
但是在我眼里，你可以成为和他们一样闪耀的人物，只要你想！
……
你不甘人下，不愿被人宰割，唯一的办法，就是让自己变得强大。
强大到可以操控别人的生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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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女殿下。”
沈念听见声音，优雅地转过身去。
看着和虞成蹊相似的模样，她就已经猜出了来人的身份——五殿下，虞恣。
但是她看中的是虞成蹊，和他长得相似也不是那人，怎么看也没有那人的风姿，看起来像个劣质的冒牌货。
她掩饰着不耐烦，温柔的眼神里带出几分疑惑：“你是？”
虞恣可是个伪装的行家，这点小把戏怎么逃得过他的眼。
面对她的轻视，虞恣姑且当做是小女儿的玩笑，假装未曾察觉：“殿下倾心于皇兄，恣可助你一臂之力。”
沈念从他细微的表情之中发觉此人识破了自己的伪装，她没有尴尬，反而有些恼怒。
“哦~，怎么你们星际的人都瞧沈筠不顺眼，上赶着给我铺路。”她说话的语气变得咄咄逼人。
虞恣倒是始终保持面色不变，别人自乱阵脚是他最愿意看到的场景。
“想给殿下铺路的人确实不少，但是能付诸行动的却少之又少，毕竟皇兄可不是个能轻易得罪的人。”虞恣坦言，摆出从容不迫的姿态，面上也是成竹在胸的淡然。
“而且他们得罪的代价大家心知肚明，断然不会为了个外族王女去以身犯险。”
“那你为何要帮我？”他话音刚落，沈念就质问道。
“当然是因为此事对我有利，为了利益我们暂且就达成盟友关系，帮你也就是帮我自己。”
他没有说那些虚的，不花里胡哨的语言，倒是很合沈念的口味。
“有那么多人，我为什么非得选你……不可？”沈念淡然，既然是他主动找上门来，当然就只能处于被动地位。
“我也不是空手套白狼之人，在下可是备足了诚意，特意为殿下准备了一份厚礼，希望殿下喜欢。”
虞恣面对她的挑衅，也能守住心中的淡然，沈念看在眼里，不由得高看了他两眼。
“哦～，那么就等我看到你的诚意再说也不迟。”沈念矜持的微笑，声音悦耳动听，笑容大方得体。
虞恣没有多做纠缠，既然该说的都说了，他便扔下告辞二字，转身离去。
“殿下，那人不过是个没权没势的皇子，您何必自降身份搭理他？”沈念的随从不明所以。
“有人赶着送礼，我不过是说两句话又没有什么损失，何乐而不为。
说不定他送的礼物，还真是我喜欢。
我可是在他身上嗅到了同类的味道，希望他不会让我失望。”沈念看着虞恣渐行渐远的背影，露出了狐狸般的狡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