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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绣穿着一身飞鱼服,面带峥嵘覆甲,骑着使团栓停在客栈休息的军马,一路东出凉城。

此行一趟身份除了西北王府之外不能暴露,西北王提出的条件是好处对半分,实际上崔绣对此并不敢兴趣,能不被惹一身腥就算是不错了。

他感兴趣的是刺杀孙仲的幕后之人。

如果真的是那位京城中常年不露面的“老大人”......

崔绣眼神一凌,眼中杀意隐现。

军马飞驰迅疾,这次京城使团出使所用的军马均是青龙营中万里挑一的好马,骑着并不算太过颠簸,但奔若惊雷。

一路飞奔到崆峒山脚下,秋风袭人,高峡平湖。

只是崔绣来不及欣赏这浓浓秋意,眼前突然出现一个小点,然后瞬间放大。

没有任何感应,毫无凭照。

他瞳孔陡然放大,猛然在马背上向后一仰,几乎贴在了马背之上,堪堪躲过那柄碧玉剑身的飞剑,剑气逼人。

九品!

御剑术!

崔绣心中一动。

再下一刻,他凭空跃起,战马奔过的一片脚下土地突然刺出一柄通体漆黑的飞剑,直接洞穿了崔绣刚刚脱离的战马,那来自青龙营的好马哀嚎一声,重重向前跌去,激起尘土无数。

崔绣身在空中,远远依稀看到远处山脚一辆藏青色马车,双眼微眯。这次紫阳山庄接待的客人超乎意料的多,几乎占用完了紫阳山上的所有客房。

崔绣和李时毓主仆一行因为带有那块紫阳真人“亲赐”的令牌,被安排进一间最为靠近主事大殿的客房。

紫阳山的山势其实并不高,但地形宽广,这里也不兴建造高楼,几乎都是一间间的庭院,有点类似于江南水乡那边,每座庭院都有一间客房,每位到此的客人就被安置在其中。每间院子设有院墙相以隔离,让每位客人都能有自己的空间。

李时毓躺在房中的大床上,一脸舒适道:“看不出来这紫阳山庄的待客之道倒是不错。”

崔绣看了一眼奴婢装扮的郡主大人,一脸无奈。

这么一个小小庭院就给在那据说占地近千亩的西北王府待惯了的小妖女给打发了?而且这小妖女这么早就在床上宣誓主权,自己今晚恐怕有得苦头受了。

到底谁才是主谁才是仆啊?

得,大不了今晚不睡了罢。

李时毓突然捂着自己肚子叫了起来,“哎哟~”一声听得崔绣耳朵一酥。

崔绣眉毛一挑。

怎么换了女装之后连性情都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就好像一个从来都是暴力解决一切的西北扛把子突然就变成了一个娇滴滴的小娘子。

偏偏长得还真是配得上“人间绝色”这四个字。

崔绣叹了口气,无奈道:“我的郡主大人,你又怎么了,我今晚不睡这张床了不行吗?”

李时毓躺在床榻上,看了一眼崔绣的背影,嘴角微微一翘。

敢占本郡主的便宜,今后只要有本郡主在场,莫非还想过得舒坦?

李时毓抱着肚子,一席红衣在床上打了个滚儿,一脸生无可欲地道:“本郡主赶了一天的路,简直要被饿死了!你担得起这个责吗!”

崔绣呵呵一笑,“你以为这里是什么地方?”

李时毓撇了撇小嘴道:“我可不管。”

突然院子外有人轻轻敲门,说是来送餐的。

崔绣一阵无语,这小妖女运气真不是一般的好,说什么来什么,走到院子门口开了门。

送饭的婢女见到眼前这个身着白色深衣的公子哥,先是一怔,似乎是从来没有见过这么俊的公子哥,然后使了个万福,轻声道:“公子赶了一天的路想必也累了吧,紫阳真人令奴婢们来给每位客人送餐。”

待崔绣接过食盒,走到房内,把餐盒往桌子上一放。

李时毓闻声而动,看着餐盒两眼放光。

“本郡主果然是要什么来什么,真是有锦鲤之资啊。”

她打开食盒,虽然只是一些炒莴笋、蒸土豆之类的素菜,但她也是吃得津津有味。

崔绣看了一眼食盒,再看一眼狼吞虎咽的李时毓,有些意外道:“我还以为郡主是那种非山珍海味不食的王府贵人呢,没想到连这些平民百姓吃的东西也能入得了口。”

李时毓吃饭没有什么仪态可言,如果非要形容的话就是一个“虎”字。

她先是努力咽下小嘴中的土豆,有些鄙夷地看了一眼崔绣,扬了扬手中的筷子,“怎么,本郡主闯荡江湖多年,什么苦头没吃过?看不起谁呢?”

崔绣看着说完继续狼吞虎咽的李时毓,心中笑了一下。

他摆了摆手,走出房门,“我得先去把这座山头的地形摸清,饭也就不必给我留了。”

李时毓抬头看了一眼刚刚走出房门的崔绣,有些莫名其妙,自己也没说要给他留啊。

崔绣先是在院子里转悠了一圈,然后轻轻一个翻身便越上了院墙。

今晚月色并不浓,所以即使是身在院墙之上也不易被发现。

他观察了一下紫阳山庄的地形建筑,最中心的是一座大殿,那应该就是紫阳山庄的祖师堂也就是主殿,主殿前面有一片比较空旷的广场,明日的庆祝大典宴席应该就是在此处进行。

主殿周围一圈则是比较重要的客房,也就是他们所住的区域。

他心中略微思量,来之前曾把这次紫阳山庄以及所有来者的名字消息列了一个名单。

紫阳山庄的掌门紫阳真人,八品实力,无疑是这次此行目的的主角。

紫阳山庄管家胡继宽,七品巅峰,据说此人极为好色,而且相传此人从刚入七品再到七品巅峰不过短短一年时间,崔绣十分怀疑此人可是得到了什么隐世高手秘传,他隐隐觉得这紫阳山庄背后有一只更为巨大的黑手在操控着一切。

蓝月门掌门蓝月姬,据说是当初是靠着一身床榻功夫上位,媚人了得,与许多名门世家的家族掌门都有暖昧关系,七品巅峰实力。

白满楼掌门白楼剑仙和那位黑水崖的神僧皆是七品巅峰。

共计大小黑白两道人马各十八路。

想到这里,崔绣摸了摸下巴,不仅啧啧一笑。

真是好大排场。

几个身影起落之间,便来到另一间庭院内。

院中房内,一位紫袍老者正坐于几案之前,他面前是一个青衫老管家正向他轻声禀报些什么。

崔绣贴近窗户,定睛一看,正是那位紫阳真人和管家胡继宽。

紫袍老者给自己酌了被酒,淡然道:“都准备好了?”

老管家微微弯腰:“庄主放心,一切准备就绪。”

紫袍老者淡淡点头:“退下吧。”

老管家犹豫一下,还是道:“庄主还有一事,今日除了黑白十八路人马,还有一对主仆,不知是哪门哪派。”

紫袍老者看了一眼手中的酒,将手中酒一饮而尽:“那你还让他们进来?”

老管家抱拳道:“非是属下办事不力,而是那对主仆手里有您的“亲赐”令牌。

紫袍老者闻言微微皱眉。

关于这枚令牌,其实并非出自他手,而是他和上面那位大人的暗号。

为了保险起见,令牌的传递并不直接经过他们手下,而是绕了一个大圈子通过那座六扇门西北分舵来传递消息。

紫阳真人淡然道:“那应该便是上面派来的人罢了,明日你多准备一翻。”

二人一番交谈,全然没有发现房外的异样。

老管家看看了一眼眉头紧锁的紫阳真人,仍是恭恭敬敬地抱着拳,但是心中冷笑。

关于这块令牌,他在紫阳山庄这么多年当然也从明里暗里的一些渠道摸清楚了一些底细,否则昨日看见那个自己这一辈子都还没见过的如此水灵的婢女,也不会强忍住在那里装太监。

他心心念念。

待老夫晋升八品之时,就是紫阳山庄换主之际。

届时冀州美女皆入吾房,脚踏紫阳老儿,再与上面那位据说是位女子的大人往来一二,大道可期矣。

马车前。

老马夫坐在车前,笑呵呵道:“想不到连锦衣卫的天字一等也来凑热闹了。”

车内公子闻言微微皱眉:“锦衣卫?是南镇抚司还是北镇抚司?”

老马夫笑道:“若是那副面上覆甲老夫没有看错的话,应该是白面无相。”

锦衣卫北镇抚司天字一等覆甲为白面无相,南镇抚司天字一等覆甲为黑面无常。

公子有些疑惑道:“北镇抚司的人怎么会来?”

按理说此次出行那位“老大人”曾说过,此次北上可能会出现一到两名南镇抚司天字一等,因为那位国师虽然不会对孙仲此人下手,却会阻拦他返京,毕竟这人和那位曾经的司礼部监印有过太多渊源。

可却出现了一名北镇抚司天字一等,这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要知道北镇抚司可是比南镇抚司的水要深得多,不仅连京城的防控布局都在人家手里,而且离圣距近,几乎日夜相随圣驾,那位北镇抚司指挥使杨大人实在是位居区区数人之下,位高权重,深得皇上信任。

而且北镇抚司中鱼龙混杂,不像那座南镇抚司几乎都是国师的人,北镇抚司中那位杨大人在其中的势力可占七成之多,国师再占去两成,剩下的一成才是由自己掌控。

这位被东临剑仙称为公子的年轻人微微皱眉,轻声道:“杀无赦。”

老马夫闻言微微一笑,双指并拢作挥剑状,又是一柄飞剑从马车中飞掠而出。

崔绣一席飞鱼服在林间急速奔行,竟是隐隐比刚才那青龙营的军马还要快上几分。

至于他,既是可以是北镇抚司的天字一等,也不是。

身份总是可以伪造,北镇抚司的一切军用武备崔绣均可通过那位杨大人随意调用。

崔绣心中暗自盘算,这位山脚下的“大鱼”他已经心中有数了。

能够使唤得动那位生性偏僻的剑阁掌门东临剑仙,并且能随意离开京城不受那位陛下的范围规限,再排除出那位镇守边关的二皇子。

此人只能是那位相传性格懦弱的三皇子了。

只是这位东临剑仙据说能使唤飞剑二十八,飞剑尽出无人能敌,十年前曾在长城上齐出剑群斩敌近千,位列武榜第六,生性偏僻,与中原人交手次数不多。

若是这位剑仙倾力而出,只怕自己不是对手。

崔绣突然扭头一撇,一柄极小的暗沉色飞剑便擦着他耳朵过去,隐隐出现血丝。

崔绣眼神阴沉。

已经出剑三柄了。

老马夫坐在那边的车前,稍稍有些惊讶地咦了一声。

虽然此时出剑才三柄,但曾经无数北辽、东瀛高手都死在了自己这柄鬼金羊上,此剑体型微小,剑迅而声不可闻,甚至那位德川家的擅长隐匿的九品高手也死在这柄剑上。

老马夫缓缓道:“若是寻常锦衣卫天字一等,不过初登境,已是万里挑一,可此人气息长存,内力不绝,绝非一般初登境可比。”

那位公子闻言惊讶道:“此人莫非是渐宽境?”

天下武功分九品,而第九品又可分为三大境界。

一段为初登,意为初登大堂,九品之下皆蝼蚁,仰之弥坚,钻之弥深。

二段为渐宽,意为大道渐宽,当继往圣之绝学,开万世之太平。

三段为仙成,意为羽化飞升,触碰天道之门槛,为陆地之神仙。

虽然都是九品,但每一段皆是天地之别,沟如鸿钧。

老马夫微微点头:“此人能躲过我的鬼金羊,必是一位渐宽境天字一等。”

此时崔绣终于穿过了树林,来到马车面前。

他看着坐在藏青色马车跟前的老马夫,淡淡一笑,抱拳道:“晚辈见过东临剑仙。”

他瞥了一眼那辆马车,上面隐隐有黑色蟒纹镶嵌其间。

果然是他!

老马夫微微一笑:“北镇抚司竟然派出一位渐宽境天字一等来送死,真是让我没想到啊。”

崔绣面带覆甲,笑道:“老前辈说笑了。”

他缓缓拔出那柄猩红长剑,一身明黄色飞鱼服猎猎作响。

老马夫有些惊讶道:“莫非你真要送死?”

崔绣没有回答。

再下一瞬。

老马夫心生感应,释然一笑:“原来还有一个初登境的小鬼。”

马车后面不知从何处走出一位面带覆甲手持古剑的飞鱼服锦衣卫。

正是湛卢。

那位东临剑仙微微一笑,望向崔绣:“湛卢剑,还有你那柄不知名的戾气十足的剑,再加上我这里有二十八柄古今名剑,今日可是有近三十柄好剑齐聚一堂。”

老马夫双指作并拢状于身前,心中默念一声。

一时那辆马车微微摇晃了起来,然后珍珠帘子猛然掀开,先后二十八柄名剑涌出,携裹着秋风肃杀之气蔓延,围绕着马车,寒光嶙嶙。

崔绣微微抬起那柄猩红长剑,遥指那位仙成境老剑仙。

在场三十柄名剑剑气冲霄!

崔绣眼神冷冽,“锦衣卫北镇抚司天字一等陷仙向老剑仙请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