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雁，你仔细听我说：如果真的是两个老头子盯上了你，那这件事就非同小可了！”常云夕以为赵语雁没想明白自己话里的意思，焦急地解释起来，“这里不比清阳城，是没有官府、典律可言的。”
看着常云夕为自己担心的样子，赵语雁不禁觉得有些愧疚：常云夕如此担心她，而她此行的目的却会对常家有不利之处。
一面是季家，另一面是常云夕，这个选择题实在有些太过难做。
既然自己已经把棋走到了险境，那就不如再赌一次，哪怕赌输了，事情也不会变得更危险。
更何况，凭借自己对常云夕的了解，赵语雁觉得自己至少有五成的把握得到她的支持。常云夕与常俭不同，她可谓完完全全地继承了先祖常逢光的遗风：雷厉风行、率直不二、古道热肠，即使有些傲慢专横，在大是大非上却绝对不会迟疑。
“我明白。”赵语雁浅笑着把手放在常云夕的手上，“但我也有不得不做的事情。不瞒你说，我这次只身到此，要做的事情之一就是查明常家在这里所做的一切。”
令赵语雁意外的是，常云夕听到这句话后并没有表现出什么震惊的意思，她反而平静地笑了笑，把自己的手也搭在语雁的手上。
“语雁，我们认识时间虽然不长，但你对我隐瞒的也是够深的啊？”常云夕半是责备、半是不悦地说，“怎么到今天了，反而肯对我吐露衷情呢？”
“你……早就知道？”赵语雁万没想到，惊讶的一方竟然会是自己。
“也不算知道吧，只是大概有个猜测而已。你这样的身份竟然只带着一个丫鬟和一个护卫孤身到此，绝对不会只是因为所谓的‘逃婚’，肯定有什么不能声张的事情要办。这也是咱俩刚见面时，我会对你有一些敌意和提防的原因。”
“既然如此，那为什么现在又能笑着听我说完这些呢？”
“因为……经过这些天的接触，我发现你人不坏，而且行事善良、正派，与普通大户人家的子女不同。我觉得，咱们两个有些地方还是比较相像的，比如……”
常云夕压低了声音，凑近赵语雁的耳朵。“都想查清楚爹在停云县的所作所为。”
“你也是……”赵语雁不由得睁大了眼睛，“可是，为什么？”
“很简单啊，看不惯而已。我总觉得爹和我不是一路人，他的所作所为我看不惯，我的所作所为他也看不惯。但是，我做的事百姓们常说是没有错的，而爹却不一样。有些时候我乔装出门，总能听到百姓和下人们在私下里对爹指指点点，好像他做的事很见不得人似的。”
“而且，从我出生到现在已经二十一年了，爹却始终不肯告诉我每年在梦泽都会发生些什么。所以我怀疑——”
“大小姐在怀疑什么？”
突然插进来的一句话，吓得赵语雁和常云夕血管中的血液都凝固了。
常云夕立刻从座椅上站起来，猛地从袖中摸出几枚飞镖往传来声音的窗户掷去。还没等赵语雁反应过来，那几枚镖都已被打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声音。
“哎呀哎呀，大小姐莫慌，是我。”房门被一股内力催动，架在门上的门闩猛地断开了。外面的人走进来，两个女子才认出他是朱勤。
常、赵二人提到嗓子眼的心猛地落回肚里，都像泄气的皮球一样瘫软在座椅上。
“嘿嘿，大小姐，小的是不是吓到你了？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啊。”朱勤笑嘻嘻地赔礼道歉，把手里的包袱放在桌上。“本来是给你和赵姑娘带了点小礼物，刚刚听到你们在密谈，就忍不住开了个玩笑。”
“你这个玩笑可吓死我了。”常云夕不满地嘟囔着，“不过朱勤，说真的，如果我当真要……”她停顿了一下，把不便说出口的话略了过去。“你会怎样？”
“我？”朱勤笑着指了指自己的胸口，“大小姐，朱某的这条性命早已供你驱使，无论你想做什么，我都一定奉陪。”
常云夕和赵语雁二人相视而笑，都在心里暗暗庆幸有这样的高手站在自己这一边。
同一时刻，在张八九家中。
推搡、唾骂声持续不绝，引来了不少百姓的围观。在草屋门外，张八九跌在尘土里，一副惶恐而委屈的表情。几个家丁将他团团围住，簇拥着张大户走了出来。
“怎么了张八九？你不是挺有本事的吗？”张大户走到张八九面前蹲下，“我听说你还在停云县里四处诬告我，说我要强娶你的妹妹？你妹妹和你爹娘现在在哪，你倒是说啊！”
“……”张八九沉默着向后缩了缩，两眼盯着身下的土地，不敢看周围的人和张大户的脸。
“你们一家从沙岭村迁居至此，是我一时发善心把你们收容回家。是，我承认，我确实看上了你妹妹，但你爹娘都愿意，怎么就你从中作梗，说什么聘礼太少？我张某人虽然做事不太体面，但论到出钱，整个停云县除了常老太爷一家和景叔之外，还有谁敢和我相提并论？”
提到‘常老太爷’四个字，张大户还不忘对着半空中抱一抱拳，以示尊敬。周围的百姓看到他这幅做派，心里都有些说不出的感觉：要说他像条走狗吧，自己也不敢在公开场合表现出对常家的不尊；要说他做的没错吧，却总觉得这种行径令人不齿。
没办法，生活在停云县，大家就是天下乌鸦一般黑，谁也别瞧不起谁。
“你确实给少了啊，我家小妹可是如花似玉的黄花大闺女，区区三百两银子，哪里够！”张八九似乎还觉得很是委屈，梗着脖子争道。
“三百两银子，还要养你那对爹娘到死为止。这样的条件，你还嫌少？”张大户冷笑一声，“你信不信，现在如果我把三百两扔到大街上悬赏你的项上人头，不出三天，你的脑袋就会被送到我家去当夜壶。”
“你——！”张八九恼羞成怒，抬手狠狠地扇了张大户一耳光，“你手上有这么多钱，三百两银子又算什么！要娶我小妹，至少五百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