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阡苡不解其意,但观奚夜妖帝三缄其口,慎之又慎的模样便知道此事只怕是另有隐情,便追问说,“之后呢。此事我曾略有耳闻,但传言中仿佛清邪与那位(渭遐)没有什么关系似的。但听说虎威将军当年行迹疯魔,叫人匪夷所思得很。只是,问题是更加匪夷所思的是——按理来说在天界这个只进不出的封闭环境中,因该是芝麻大一点的好事都会留下音讯,叫当代的人们议论纷纷。毕竟还是人多口杂,一个人不以为然,不能代表全部人都不加重视……如此一来,可不更加匪夷所思了吗?为何世人很少有人知道这个消息?莫非真的只是因为白屹大帝出手压制消息,所以,此事便才如此扑朔迷离。我总觉得没那么简单才对。”

奚夜妖帝忧心忡忡,还是身心俱疲没精打采的模样。须臾老半天才慢吞吞的说,“不知,但因该就是这么简单。不信圣恩主可以自己打听……人们都心知肚明,但是就是心有灵犀从不宣之于口。此乃,人心恐惧才对了。

有一点,圣恩主大约不知道,其实这个世界之所以多姿多彩如此生动,主要是因为规矩是死的,但人却是活的。不光光只是人,你且瞧瞧路边不起眼的花草树木,那一样不是在竭尽全力,无所不用其极的活着?

也就是说万事万物总是喜欢变通,亦是十分讲究一个折中,固而那句‘上有政策,下有对策’便是精髓。其实,此事仿佛还有一个转折,便是提到此事之人仿佛都不得好死,这似乎又是另一个耸人听闻的故事……”

“既然是另一个故事,”阡苡气定神闲,须臾,随手扔了一把箜篌出来,放在奚夜妖帝面前,“此琴别人不知道,想来奚夜妖帝怕是见过的。”

奚夜妖帝大吃一惊,吓得整个人都不知所措了,“这把箜篌……仿佛……仿佛是白屹大帝的凤首箜篌,名为‘岁华’。

这岁华顾名思义,岁便是指光阴似箭,日月如梭,而白驹过隙的功夫便物是人非了,而华又是华丽的意思——此箜篌雕工非凡,尤其这凤首活灵活现,而且处处精细,以至于叫箜篌这等笨重之物光看着便有‘凤凰于飞,翙翙其羽,亦傅于天,亦集爱止,’(凤凰于飞)这般旷古未有的灵动感觉,且这凤首箜篌又是不知道用什么材质所造,虽然灵动但也不是贵重,华贵不俗,精美绝伦,所以叫人过目不忘。只是昔日本座也只是匆匆一览风采,不想如今在次重见,还是觉得惊艳无比。这是这箜篌……怎么会在圣恩主这里?”

“顺其自然,这凤首箜篌本来就该在小女子这里,奚夜妖帝又不是不知道双尊的长剑也在小女子这里,神族这是顺应继承,无甚不妥。”阡苡巧笑倩兮,眉目有几分寒意,实在叫人高深莫测得很,随即有意味深长的说,“而若奚夜妖帝还是要这般问,小女子便也不知道奚夜妖帝是不是在明知故问了,难道奚夜妖帝是想小女子承诺什么吗?其实奚夜妖帝聪明绝顶,不妨自己猜。就像小女子未卜先知,直到奚夜妖帝昔年时常叨扰白屹大帝,加之奚夜妖帝又是天界之中为数不多的陶醉爱乐之人,所以,小女子便猜测肯定见过此箜篌的……

如此……既然奚夜妖帝对此箜篌赞不绝口,如今箜篌归小女子全权所有,小女子倒也可以让奚夜妖帝上手一试……放心,此凤首箜篌绝对不是武器,长剑才是呢,总归这箜篌不会杀人害命就是了。”

果不其然,奚夜妖帝闻言不假思索,毫不迟疑谦虚拱手一礼,郑重其事道,“恭敬不如从命……上次听这箜篌响起,还是与白屹大帝置身在仿佛与世隔绝的地方,我二人在水一方,行舟一隅。白屹大帝说,他素来孑然一身,固而不怎么喜欢古琴这种清心寡欲宁静致远的乐器,反而箜篌,不那么突出,一枝独秀,也不会太过于不合群,格格不入。总是,音域宽韵,音色柔美清澈,用作广泛就是了。对了,那日白屹大帝奏了一曲,名曰《凤凰于飞》,当真是雅致伤感,虽然听着名字是个好意……”

奚夜妖帝说着兀自弹奏起来。

奚夜妖帝妖帝自然没什么后顾之忧,毕竟阡苡若想杀人无形,又何必将箜篌抛出来。白屹大帝生平简单,深居简出,更有几分行云流水般淡泊宁静的性子,然而这箜篌如此华丽,叫人看着都被震撼得仿佛怵目惊心,过后许久都‘心有余悸’回味无穷,且叫人念念不忘,奚夜妖帝便知这不是不可多得的宝贝,而是独一无二,非比寻常的宝贝。

这种宝贝自然是精致极品中的极品还要更加精致。还别说,这凤首箜篌还是岁辰的。可见,这个宝贝只怕阡苡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

固而阡苡完全没必要如此大费周章的害人——奚夜妖帝知道自己孑然一身,就快危在旦夕了。

但祸福相依,世事难料,说不定的。奚夜妖帝仔细弹奏着《凤凰于飞》,试探着说:“古人云——有卷者阿,飘风自南;岂弟君子,来游来歌,以矢其音;奂尔游矣,优游尔休矣;岂弟君子,俾尔弥尔性,似先公酋矣;尔土宇昄章,亦孔之厚矣;岂弟君子,俾尔弥尔性,百神尔主矣;尔受命长矣,茀禄尔康矣;岂弟君子,俾尔弥尔性,纯嘏尔常矣;有冯有翼,有孝有德,以引以翼;岂弟君子,四方为则;颙颙卬卬,如圭如璋,令闻令望;岂弟君子,四方为纲;凤凰于飞,翙翙其羽,亦集爰止;蔼蔼王多吉士,维君子使,媚于天子;凤凰于飞,翙翙其羽,亦傅于天;蔼蔼王多吉人,维君子命,媚于庶人;凤凰鸣矣,于彼高冈;梧桐生矣,于彼朝阳;菶々萋萋,雍雍喈喈;君子之车,既庶且多;君子之马,既闲且驰;矢诗不多,维以遂歌。(先秦《诗经.大雅.卷阿》)”

阡苡漠然置之,笑裔如花纠正说,“错了错了,不是这个,实际上是——凤凰于飞,翙翙其羽,遨游徘徊兮;流连几度,翻云覆雨,辗转难眠兮;缠绵悱恻,滚滚红尘,负我峥嵘兮;得偿所愿,春风十里,坦诚相待兮。

凤凰沉吟,山河做媒,天地为洞也;与君相勉,以身共赴,风清月明也;良辰美景,琴瑟和谐,沦我峥嵘也;忘我峥嵘,许我彷徨,翙翙其羽也。《风随浣花溪》”

“听着音律,确实如此。”奚夜妖帝未曾评价别的什么,只是反复多弹奏了两遍。直到第二遍的时候才说,“白屹大帝确实因为世人对他的忌惮,固而被妖魔化了一次又一次,就算不是妖魔鬼怪,也仿佛如狼似虎,没个确定。只是昔年之事,本座想因该与他有关。

这天界成立亿万年来,接受的教化只能是最多,就算再天界的普通人,耳濡目染,矜矜业业三年五载下来,定是也比人间真的市井泼妇知书达理耳目聪慧……这是真的天壤之别……

言归正传,但此事——有一点很可疑——骨悦仙子。本座先前说过,顾名思义,是骨头的‘骨’,愉悦的‘悦’。这两个字,想来就算是以能言善辩,随机应变而闻名遐迩的白岙帝君来,都不能在说出一些别的所以然来。也不是说,天界不能出现此等名讳——但纵观全局,其实风俗人情显而易见。其实整个六界都喜欢‘拟人’罢了,仿佛临水自照,是以某种事物比喻自己,固而出现在名讳当中,如此给人最首当其冲的分辨与认同。”

“略有耳闻,不过大同小异又物以类聚,比如,妖界的名字普遍温婉小家碧玉,而仙界的名字庄严刻板,至于魔界,自然多半杀气重重。而奚夜妖帝是想说骨悦仙子于情于理都不符合仙界的风情,这不是重要的,就算再群体中难免有一个两个‘一枝独秀’,剑走偏锋之辈,却也……”

“是了,却也不怎么可能是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柔弱女子。就苏眉,除了樊禅将军这个称呼,还有一个‘铁心恶娘’的臭名。固而,白岙帝君册封她为‘樊禅’,其实是在欲盖弥彰,善意的打算帮她捞回几分颜面。”奚夜妖帝说着笑容渐失,又闷闷不乐道,“这位清邪。当真邪得很啊,白屹大帝为她网开一面,助她一步,前途波澜壮阔都不算什么。只是骨悦实在奇怪,这点,显然昔年的白岙帝君注意到了,也劝谏过,不比常人,其实连本座都看出来,白屹发给其实挺给白岙帝君面子的——白岙帝君既然进言,不出多久,白屹大帝便宣称原是自己不小心弄错了(渭遐)姑娘的封字,如今既然发现,便又赶紧责令满朝文武‘率先垂范’,重新带头正视(渭遐)姑娘的封字,古人的‘古’,愉悦的‘悦’。

出尔反尔也不算什么,但世人朦朦胧胧已经意识到一个问题——便是这位古悦仙子不可得罪。毕竟此乃值得白屹大帝兴师动众好几次的人……”

“这些……这些陈年旧事仿佛都不是关键吧?”阡苡恍然大悟,兴奋道,“奚夜妖帝旁敲侧击是想告诉小女子,这便是当年人们愿意守口如瓶的诱因……而主要的原因呢?”

奚夜妖帝放下箜篌,在次找了个地方,端起冷茶,揭开杯盖,郁郁寡欢的陈述,“还是因为白屹大帝。

正是白屹大帝虽然不算第一眼就拒人千里之外……

其实,白屹大帝气质本座还要温润如玉,更像文人墨客一些,这点阡苡不是不知。

可说一千道一万,此人身上仿佛有一种无形的光芒,虽然不是那么‘喧宾夺主’,但相处之时,就是那种稳如泰山,仿佛时光不老压得人难以言喻。亦叫人心惊胆战,忍不住心服口服……”

阡苡不苟言笑——随即,阡苡后脑勺边突然出现了一个光芒。仿佛新月初生,光芒淡淡。

——阡苡随即摇身一变……

奚夜妖帝合该怎么形容?阡苡现在那阵仗与苏眉有得一拼。

阡苡平素多是一身素白,简简单单,而此刻穿红着绿,又配暗金玄缕,尤其是那披帛……

阡苡的披帛不同常态,那仿佛完全是一条熊熊燃烧的‘长龙’。并且那披帛还不同寻常在——普通的披帛乃锦布所制,于是乎,这些披帛的两端捶地,中间下塌,是个柔美的弧度。

而阡苡的披帛‘张牙舞爪’。又仿佛一个威风堂堂的披风斗篷,总之,这长龙像个随时冲锋陷阵的勇士一般,总是不愿意安静下来,这长龙时而离开主人扶风漂游;时而环绕主人盘旋徘徊;时而又定在一处仿佛爬藤,似乎云梯,反正被主人踩在脚底,承载着主人渐行渐远;时而这长龙还被主人操控着去往别处奔腾不息。

反正据奚夜妖帝观察,那‘长龙’除非离开阡苡,否则不管如摇头摆尾,翻来覆去,那龙首几乎一直处在与阡苡头颅差不多持平的地方。

而阡苡伸出双手,拦那披帛入腕,那长龙低眉顺目突然变成一圈烟雾,随即重新凝固,又逐渐变成了一条薄弱若蝉般的白色的长龙。这是只是长龙虚无缥缈,仿佛纸片一般。但这披帛的后面垂直而立,也是高高拱起。

而这时奚夜妖帝在看阡苡。比苏眉更加盛大庄重,只是整个人柔软得完全异于常人了,仿佛只是一段云雾似的,凭风而动,也正常,如此,正好衬托了阡苡生性反复无常。

奚夜妖帝便又回忆起,阡苡方才先是整个人赤足踩着空气腾空而起。当时是‘步步生莲’,随即那些虚无缥缈的红莲熊熊燃烧,化成长龙,长龙徘徊悱恻,与阡苡一样琢磨不透——奚夜妖帝想翩若惊鸿婉若游龙,事实上,阡苡一直在空中‘遨游’,而所过之处头顶风雪欲迎,同时脚底百花齐放,毫不违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