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惯例”，景嫣做饭的时候还是把他推出厨房，看他委屈巴巴地贴在门上，笑着隔着玻璃戳戳他已经被压扁的鼻子。
“老婆。”
“怎么了？”
“我帮你切土豆。”
“不用了哦，我自己能做好。”
“那我帮你切豆腐，那么容易碎的东西，你要是伤到自己了，我得心疼死。”
“不需要了哦。”
“那你让我进去，我就站在你身边，啥都不做。”
“你的这种保证其实没什么可信度来着。”景嫣耸耸肩。“你还是站在外面好好待着吧，或者忙点别的什么去，厨房里的事情我自己能搞定。”
罗寅刚想说些什么，手机突然震动，还是闷闷地跑去客厅接电话。
景嫣把饭菜都准备好之后，注意到那个还站在落地窗边打电话的人，笑着耸耸肩，又折回去拿碗筷。罗寅挂掉电话过来，自然地接过她手里的东西，像极了早已熟悉彼此生活习惯的老夫老妻。
“公司有事要忙吗？”
“不是公司的电话，是我妈。”罗寅耸肩。“她说国内待着太无聊了，打算出国走走，我说那正好来伦敦待几个月，她拒绝了这个意见，说是要跟我爸去欧洲游。”
“阿姨还说了什么吗？”
“还催我赶紧办婚礼算吗？”
景嫣看他那副贱兮兮的样子就想把手里的筷子戳在他头上，心紧跟着泛起微澜。
婚礼？她这辈子到目前为止还没想过要跟谁走进婚礼殿堂，哪怕已经跟罗寅保持这种关系这么久了，也还是没想过真的跟他有什么实质性进展。
不是不想结婚，而是总觉得自己的感情还没到那种程度。她不敢想象自己把未来的生活彻底交给某个人会是什么感觉，也想不出来两个人的生活会是什么样子。
罗寅察觉到她的异常，下意识揉揉她的脑袋：“怎么了？在想什么？”
“没……没想什么。”
“你这表情就差在脸上挂个牌子了。”
“就是……阿姨真的催你办婚礼了？你怎么跟阿姨说的？”
“我说这件事不需要她担心，现在关系已经确定下来了，我们两个都没着急的事情，他们老两口就别急这急那了，我会安排好的。”
“所以真的有婚礼？”
罗寅眨巴眨巴眼睛，看她的表情明显不是期待，有些不太理解：“你不希望有吗？”
景嫣诚实地摇头。
“为什么？”
“我不知道，之前没想过这个问题，就是下意识觉得……不想要。”景嫣低下头。“而且协议里面没有提到婚礼的事情，我只需要配合你就可以。”
“但是我以为现在已经不是协议限制的那种关系了。”
“我暂时还没有想过未来要跟谁结婚的事情。”
罗寅有些匪夷所思地看着她：“连我也没算在里面？哪怕我觉得你已经成为我的家庭成员？”
“如果跳出协议来谈现状的话，我只是觉得我们可能还没有到可以结婚的程度。”
“你觉得要怎样才行？”
景嫣没有抬头，也不敢抬头。
她能察觉到他语气里的温度，冷得让她心慌，甚至连室内的温度也跟着急剧下降，像是把她丢进冰窖里。
罗寅直接放下筷子，扣住她的下巴，硬逼着她抬头：“那现在想。”
“想什么？”
“我有结婚的计划，婚礼也当然包括在内，所以现在差你了。”罗寅面无表情地盯着她。“协议里是没说，但是那不代表我不可以撕合同，不就是毁约吗，我不是没做过这种事。但是在这之前，我还愿意尊重你的想法，要么现在做决定，要么协议按照我的方式提前结束，你自己考虑。”
景嫣整个人都在颤抖。
她没见过这个样子的罗寅，比任何时候都让她害怕和无所适从。
“最好今晚就给我答复。”
“按照协议……”
罗寅直接起身，暴躁地大步走进主卧，从柜子里翻出那个牛皮纸袋，拿出来甩在餐桌上，双手撑着桌子：“我就好奇了，景嫣你是不是从头到尾都惦记着它？”
景嫣把牛皮纸袋拖到自己身边，声音轻轻的：“你当时说我是甲方，而且协议里面给了我特权，在倒数第二条。你也说过你会尊重我的想法，我之后也问过你，你说按照我的要求来就可以。”
“所以呢？”
“而且协议上有你的签字，我默认你同意这里面的所有条款。”
“协议是我起的，我当然考虑过。”
“我说的特权是甲方可以在必要时候提前终止协议，即立刻终止双方的合作关系。不论乙方是否同意，只要甲方存在合理诉求，该特权在协议期限内始终有效。”
“你想说什么？”
“我不同意你撕合同，也不同意办婚礼，这就是我目前的诉求，我觉得合理。”景嫣终于抬头看他。“我不知道我们之间这样的想法误差存在了多久，是我之前没注意到，没有考虑你的感受，很抱歉。”
罗寅注意到她的眼神，突然冷静下来，按住她的手：“你想干什么？”
“是你说想提前终止协议，你说要毁约。”景嫣面不改色，甚至逐渐变得苍白。“我同意你这个想法，我也尊重你的意见，但是解除合同只能我来，因为甲方才有这个权利。”
“我提前终止协议是结婚，但是你提前终止协议是分手。”
景嫣没点头也没摇头，就这么默默看着他。
“我就说了个办婚礼的事情而已，你就害怕到想甩了我，理由是什么？”
“我说我没有考虑过这种事，你认为我没有把你放在心里，甚至拿出协议来逼着我做决定。”景嫣的眼睛渐渐变红。“我目前没有想过跟谁结婚，这是事实；我现在没有办法给你答复，这也是事实。你现在把协议摆在我面前，给了我两个选择，其实本质上都是你自己的决定，没有给我任何退路，甚至回转的余地都没有，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做了。如果你觉得这样能让我做出选择的话，那我的选择是主动退缩，这就是我能给你的最快的答复。”
“我没有逼你。”
“你给了我两个选择，一是让我今晚给你答复，二是你毁约。我不认为这两个选项都尊重了我的想法，实质上都是为了你自己。”
“你有拒绝的权利。”
“如果我拒绝，你会当着我的面撕合同。”
“我没有这么说过。”
“你的表情告诉我你会这么做。”景嫣已经不想再继续对话了。“并且你也肯定会这么做。”
“那是因为我想把你绑在我身边，没有其他理由。”
“我们两个都是独立的个体，为什么要把我绑在你身边？你最忙的时候满世界飞，我们也没有绑着。”
“所以你的意思是等这三年结束了，你可以去找别的了？”
“这是我自己的事情。”景嫣已经脸色惨白。“我们已经偏题了，应该回到最初的问题上来。更何况我从来就是个立足当下的人，未来的事情我不会花心思去想。”
“那你想要我怎么样？”
“我不想办婚礼，现阶段也不想结婚。”
“那如果我想呢？”
“这就是矛盾所在，我们没办法在这种事情上达成共识。但是你给出的解决方案的备选项令我无法做出选择，因为我觉得这两个选择都不合适。”
“你想怎样？”
景嫣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撕扯着，痛到头皮发麻。
在她看来，这明明不是什么大问题，但就莫名其妙车轱辘地讨论到现在，甚至还有爆发争吵的预兆。
如果再不及时喊停的话，可能他们两个的关系会在今晚就从僵局掉向破碎。但是他目前这副表情明显就是已经听不进去任何其他意见，她只能让他先冷静冷静，腾点时间给他。
暗暗叹了口气，景嫣抱着牛皮纸袋起身，又立刻被他按回去。
“跑什么？总要给我个解决方案吧？”
“我觉得这次的矛盾主要是因为我们这段时间过于亲密，没有腾出时间来让我们各自作出应有的调整，如果就这样直接碰撞的话，矛盾在所难免。所以我希望我们两个能暂时分开，整理好自己的想法。”
“你打算离开这里？那跟甩了我有什么区别？那如果你整理之后的想法还是你来终止协议呢？这对我又有什么好处？”
景嫣明显顿了顿，有些不太理解地看着他：“我以为感情是各自平等的，为什么要谈好处？”
罗寅只是死死盯着她的眼睛，然后退开，给她让出空间。景嫣也没说话，抱着牛皮纸袋走到沙发边，拿起包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