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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中文网 > 历史军事 > 仲尼弟子列传 > 第一九四章 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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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束河滩地取水口的选址,一行人乘牛车沿着即将成为河渠的线路,向新村方向行驶。

凛冽的寒风失去了寒度,似春风拂面,轻轻按摩汶上这几人涨红的面孔。他们个个热血沸腾,从丹田处喷发出来的热气,畅通无阻,通过经络散发到身体各个器官。人人似回到少年时代,激情澎湃动力四射,子骞给他们画的宏伟蓝图,又加上邑实力有效的证明,没有谁会怀疑蓝图会实现不了。富裕的生活现在对他们来说,成了垂手可得的前景。

另外一辆牛车上,不知道是谁大声唱起类似于歌曲的小调,歌声激情洋溢,山东大汉的粗犷豪放展现的淋漓尽致。周书灿似懂非懂的听着方言味极浓的小调,猜半天也没有猜出来他唱的什么词?

十里不同音,百里不同俗。他一个听惯了普通话的人,能神奇的听懂闵家邑人说的话,已经是得益于闵子骞原身的功劳。现在来到相隔百里之外的汶上,能全部听懂当地人说的话,那是不可能的,所有的只能靠猜了。

子库也是有点小激动,拿着毛笔低头在地图上认真的画着河渠的线路,不时的还和虞叔低语,标注一下虞叔报告给他的比较明显的标志物。

周书灿也不时的瞟一眼地图,想纠正又强忍住。这种粗糙的不能再粗糙的地图,估计也只有画图的人,才能明白哪里是哪里了。

牛车欢快的继续向前,甩下一路明显的车辙印。虞叔突然想到一个问题,感觉很严重,急不可待的问周书灿:“子骞,我们挖渠是从汶水河边开始挖吗?砖窑建在河边的话,会不会离新村太远了?”

牛车里三人都看向虞叔,不明白他这话是从何说起?

周书灿否认道:“不是的,砖窑建在新村东边,不能建在新村里,太影响环境。现在东边的地暂时不开发,用来烧砖最好。”

虞叔继续问:“那……那做砖坯的水怎么搞?没水土也捏不成砖了。”

“呵呵呵……”周书灿哭笑不得,大拇指从眉心拨了下两撇眉,无力的解释:“季祖没有参加昨夜的会,所以不清楚安排。河渠是从新村向汶水河边挖的,做砖坯需要的水是井水,会在新村里挖一口井,也是为了防备新村建成后环村河水被人投毒。新村这么大面积,肯定要建不止一口井,目前我们的能力有限,先挖一口井用着吧。”

虞叔又闹了一个大红脸,今日已经不止一次红莲了,突然感觉无所谓了,谁又在子骞面前没有被说过呢?包括子库在内,还不是常常抱怨子骞说话太难听嘛。轻轻的叹一口气,自己劝慰自己,年龄大受得挫折多,人的脸皮厚些也没什么了。

新村工地上热火朝天,没有彩旗飘飘;没有锣鼓喧天;更没一望无际的人海。汶上闵家一百来号人,寒酸的不能再好寒酸的男女老少,不惧严寒冬日;不惧旷野里的危险,连统一的指挥都没有,全体都有自觉的全力挖着泥土。

他们全身洋溢着幸福的味道,各个抡圆了膀子不惜力气,不管是步履轻盈还是蹒跚,都是那样的坚定,与他们的面孔一样,连步伐也散发着笑意。带动荒野里的野花野草,以及四处散落的枯黄落叶,跟随他们共同谱写一曲梦想成真的乐章。

望着幸福着、欢乐着、憧憬着、冬日流淌着汗水的干活人,周书灿仿佛又回到了年初邑里的时候。那些跟随闵家的邑民,当时并没有坚定的信念,甚至不知道明天能不能过上好日子,可是他们和眼前这些人一样无惧,坚定的跟随闵家的脚步,依靠吃苦耐劳的精神,熬过了春天那个饥荒时刻。

周书灿突然有点后怕,如果春天受灾了,或者夏天受灾了,即便是不大的灾情,对于闵家当时的情况来说,都会是灭顶之灾。那时是真的没有粮食了,不可想象的在五黄六月还要忍受饥饿……还好还好,都熬过去了,他不敢再想下去,他再也不要过那种日子!

槐俨然成了新村的总指挥,梦想砖瓦房的人们在他的指挥下,按照设计的环村河挖土,一上午的时间,竟然挖出了十来米的距离,令人惊叹!

这可是没有挖掘机的年代,所有挖土全靠铁锨铁镐,再依靠人力肩挑车拉。子库从邑里拿回来的铁工具并不多,还不能达到人手一个。肩挑用的也是不知道用藤条还是柳条编织的筐,根本盛不了多少的土。最好的工具——架子车,汶上这边只有三五辆,哪怕是全都拉过来了,也不能起到多大的作用。现在这样的成绩,周书灿认为绝对是人爆发超自身能力的表现。

他冲槐挤下眼睛,拍拍槐的肩膀,表扬道:“槐,真不错,继续这样干。”

槐瞬间明白小公的意思,他这个大总管还是隐藏的秘密,胳膊向上用袖子擦一擦脸上的汗珠,咧开嘴甜甜的傻笑。一个上午他的观念改变了好多,从当初不愿意当总管,到这会感觉当总管还不错。

以前他认为高不可攀的闵家女,在上午这不多的时间里,已经有好几人向他抛媚眼,这是他从来没有享受过的待遇。怪不得邱总管到仲子邑后就找到一位忻娘,美貌可不是般那样的丑女能比的。嘿嘿,这当总管真的是有大大的好处,小公说的太对了!

跟在槐身边一起干活的还有一位年轻男子,他拍拍手里的土,冲周书灿机灵的打招呼:“小公。”

周书灿看一眼此人,并不认识,只是眉眼有点熟悉,大众脸没什么特色,是那种扔到人群里根本发现不了他的长相,猜测大概是闵家人的缘故吧,也并未多想。

这年轻人和槐年龄相仿,可没槐长的壮实。槐原本就长得高大,跟着周书灿后又敞开了肚皮吃东西,此时一般二般的人都缺吃少穿,真没有多少人有魁那样梧的身躯。当然,还是不能和小胖墩那种特例比。

年轻人瘦瘦的躯干穿一身麻衣,有点撑不起来。吸引周书灿眼球的正是他身上的麻衣,褐色的麻布洗的发白,这种程度的麻衣自然是有年头了,是相当旧的衣服,麻布可是很耐穿的。麻的颜色就是褐色,麻布又没有染色,自然麻布里外都是褐色才对,而他的衣裳袴能洗到发白,可见此人是十分整洁的。

周书灿空档期间,年轻人机灵地介绍自己:“小公,我父是长歌,我是子青。”

周书灿暗暗称赞这位子青够聪明,不等他问就明白他迟疑什么,这种心思灵巧的人到哪里都招人喜欢。

不经大脑的说:“子青,嗯,好名字。你识不识字?”

子青的脸色急剧变化,瞬间几种表情不停变换,面露尴尬的回答:“小公,我……我……我家穷,不曾识字。”

周书灿刚刚升起提携他跟着槐的想法,见他如此说,破灭了。槐需要的参谋,首先必须识字。

子青再次证明他的情商,急切的说:“小公,我会跟着槐总管学,我家归邑后,我只要有空就会找槐总管学识字。”

周书灿有眼盲的毛病,认识一个人若不走心的话,并不太容易记住这人是谁,甚至于哪怕是见这人三五面,也还是记不住这人是谁。子青说他归邑,周书灿才明白他是长歌的儿子。

抬抬手指着子青,一字一句想着说着:“你……不是,那个……这两天槐会很忙,你……你家也不用挖土,那你这两天没事做,是吧?嗯……要不,你先代替槐几天吧。槐白天要在新村忙,晚上肯定很累,没时间跑腿,你这几天就跟着我来回跑跑腿吧,其他等回邑以后再说。你愿意吗?”

这样的机会对子青来说是求之不得,他两眼散发出奇异的光芒,好似中大奖一样,想都没想连连用力点头,也不怕用力过度颈椎出毛病。

“好的,小公,好的,小公。我没事,我愿意跑腿,我愿意跑腿。”

槐在一旁有点不高兴,感觉子青抢了他的活,可不满又不能对小公表示,两眼狠狠的剜一眼子青,带着失落的心情,开始弯腰干活。他心中也是明白的,他现在必须待在新村工地上,不可能跟着小公到处跑。可内心还是不愿意舍去跟着小公的骄傲感,只能郁闷的憋气干活。

出去勘探的人到新村工地后分开行事,各人忙各人的并没有人跟着周书灿,包括邱都去能找挖井的位置了。

周书灿看看槐低头卖力干活,没事可干的他准备离开。他不可能站在寒风里,别人劳动出汗不怕冷,他可是抄着手缩着脖子挨冻。

“那个……”周书灿想让子青干活,突然忘记了子青叫什么?打哈哈说:“那个谁,你去把车里的炭盆点着,我要回牛车上休息一会儿。”

子青立马爽利的答应:“好的,小公,你先上车我马上就来。”

子青的回答让槐十分不满,他扔下手里的活冲子青呵斥,以此表达他的不满!

“你不能这样和小公说话,你跟着小公就算是小厮了,要对小公称呼:‘您!’平时你要扶着小公踩条凳上牛车。现在牛车牛卸了,条凳垫着车把,车那么高,你要抱着小公上车!记住了吗?”

周书灿愕然的看向呵斥子青的槐,不明白他什么时候有这么多的讲究?今天这话从槐嘴里说出来,他是真的稀罕,槐可是没有对他称呼过“您”。哎,这话说的不对了,真的有点冤枉槐,槐不是没称呼过“您”,他是什么时候想起来什么时候才称呼,而大多数的时候是想不起来的。

子青并没有表示出任何的不愉快,冲槐点头哈腰,欣然接受槐的批评。一边说着:“我知道了槐总管,我知道了。”一边走到周书灿面前,准备抱起周书灿。

周书灿吓得赶紧摆手,带着不信任的语气说:“不用,不用,我自己上车,你扶着我就好了。”

他害怕子青会摔了他,子青可不是槐,背着他抱着他跟玩一样。子青那没有三两肉的瘦弱小身板,虽然个头不算低,可要想稳稳的抱起周书灿,真的很悬。

估计子青平时也没有怎么吃过肉,哎,更应该说估计平时就没吃过饱饭,不然身体也不会长得跟豆芽菜一样,脑袋和身体不成比例。周书灿都怀疑他身体轻的不能承受住他脑袋的重量。

在周书灿拒绝期间,槐带着蔑视的神情推开子青,弯腰一把抄起来周书灿,轻松的两三步把周书灿抱上牛车。

还不忘记教训子青:“看见没,要这样抱小公。你刚才那样会摔到小公的,摔着小公你可赔不起。”

随即又指挥子青说:“小公的炭盆在那边树下面,你去把车后的炭再拿出来一些。炭要多烧一些,都烧红了再拿到车里,不然炭盆热的慢。小公怕冷,炭必须多放点……”

周书灿站在车架上,望着带有怨气指挥子青的槐,有点感动的心酸,原来在他不知道的地方,槐对他这么的用心。

他和槐相处不过一年的时间,槐也是十七八岁的少年,按照后世的标准,才算是刚刚成年。这样一位应该被父母捧在手心里年龄的人,一年以来默默的细心照顾他,为他的冷暖操碎了心。而他做的只不过让槐填饱了肚子,这算是什么恩情?

有点哽咽的说:“槐,谢谢您!”

槐全力心思用在指挥子青,并没有听到周书灿小声的嘀咕。不是周书灿不敢大声,而是他感到好惭愧,他不吝啬对槐说声“谢谢”,但他怕惊扰槐。槐是春秋时代的人,和他的世界观截然不同,他怕他的思想对槐影响太多,他回他的世界后,让槐如何平静的在这时代生存。

他是三十岁成熟的男人,尽管一直生活在金字塔里,可对外面的世界并不是一无所知,尤其是在这时代生活了一年,他明白融入这个时代,才是真的为一个人好。

槐是他脱离父母怀抱后第一个照顾他无微不至的人,或许以后他还有其他小厮,可谁也不可能替代槐在他心目中的位置,因为他也在变化了。他是变得越来越退化,他从独立的人,转变为依赖小厮照顾的人,这本身对他来说就是质的飞跃,他和槐是共同的两极变化,以后再也不会有人陪着他这样堕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