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肆！”
“小儿糊口妄言，是太不把老妇看在眼里。”
门外，木杖敲击地板的声音骤然传来，堂内几人顿时收回言语，转眸看向门口。
袁家老太太，当朝太子太傅袁书文的发妻，一品诰命夫人，繁城妇人的典范，便是当今姜皇的皇后娘娘见了这位老夫人，也是要给几分薄面的。
“母亲！”
“岳母！”
“外祖母！”
袁老太太进屋，厅内所有的人立刻行礼。
“震天啊，你这是大过年的，跑到我袁家来撒野？”
“清月被你气回来还不够，你还要找上门来欺负我们？是仗着自己官大势大，有陛下撑腰，来我袁家作威作福？”
老太太连声质问，苏震天忙道不敢。
“震天不敢，岳母说笑了，震天就是借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对您不敬啊。”
袁老太太在主位坐下，吴氏接过一旁丫鬟递来的茶递了过去。
“母亲，喝口茶润润嗓子。”
老太太接过茶，轻吹了两下，抿了一口。
“你不敢，哼，真当我老太婆耳聋了？”
“你看不上婉柔那丫头直说便是，怎的扯那多借口作甚？丰城赵家是何门第？当初你们给轩儿定下婚事的时候，可有问过我们？我今日就把话给放在这了，不管你们当初为何缘由给轩儿定下亲事，通通不作数，轩儿是我袁家姑娘的儿子，怎能娶一个来路不明的丫头做正妻？这要是传出来，岂不让繁城的百姓笑话！”
“哼，这几年念你在钦州克敌，我与你岳父也就没多管，看那丫头乖顺，伺候轩儿周到，留在身边做个妾室也无不可。
现下你回来了，这亲事必然是要重议的，你既看不上婉柔，那咱们便在繁城的大家闺秀之中挑，不止轩儿，离儿也是。”
突的被点名，还在偷看九儿侧颜的苏离一怔，回过头来立刻皱起浓密的眉。
“哎，哎，母亲，咱们不是说好，要把雪儿许给离儿，怎的又要在繁城闺秀之中选了？”
吴氏一听袁老太太的话，立刻急了。
老太太斜眸瞪了她一眼，颇有些恨铁不成钢，心里暗骂了句没眼色，嘴里却开口说道。
“你雪儿表妹，在繁城一众闺秀之中是极为出色拔尖的，与离儿郎才女貌甚是般配，咱们两家若能亲上加亲自是极好，但这也要看两个孩子的缘分，如今离儿年纪不小了，时长跟着你母亲过来走动走动也好”
“走动走动？”
一直阴沉着脸的苏震天，这下是真的笑了。
“震天敬岳母您出身清贵，又是尊礼重教之人，没曾想今日这番话从您口中说话，真是让震天惊讶至极，惊讶至极啊！”
“袁家的姑娘可真是好姑娘啊，可惜我苏家武夫鲁莽，出身贫贱，着实高攀不起。”
“知道你们高攀不起，我袁家的姑娘肯下嫁给你苏家，你可回去偷着乐吧！”
一看有人撑腰了，郑氏说话更不过脑，傻乎乎的似毫无听懂苏震天话里的意思，仰着头像施舍般看着苏震天三人。
无知妇人不可理喻，苏震天觉得再与她们争辩下去，自己没能战死沙场，反而要被气死在这。
没去接郑氏的话，冷哼了声，扫了在场众人一眼，最后把目光落在袁氏身上，开口说出的话，极为阴冷不带一丝感情。
“今日我来接，是看在咱们夫妻多年，你为我生儿育女，我常年在外，对你照顾不周，愧对于你，但这袁家，我却是不亏欠半分的。
苏离苏轩是我苏家人，婚事怎么也轮不到袁家来做主。
现下跟不跟我回去全看你，若不愿回，也随你。”
说完，苏震天掸了掸衣摆，转眸看向苏离与九儿。
“大郎，九儿，咱们走。”
“你，苏震天——”
他这一番豪言壮语，真真是半点情面都没给袁家人留，袁老夫人当场被气得要晕厥过去，吴氏与郑氏更是双手掐腰要上前去分辨，丫鬟婆子们纷纷围上来，搀扶袁老夫人的，拉着吴氏与郑氏的，跑出去喊人的，总之乱糟糟的，唯有袁氏一人傻愣愣的站在那，眼看着自己相公与儿子越走越远，眼眶酸涩不已，泪水再也止不住落了下来。
苏震天本就不是个任人拿捏的，年轻时战场杀敌，保家卫国，从未想过自身成家之事，后娶袁氏也是姜皇赐婚，这多年这个岳家看不上自己一介武夫，他自幼无父无母无人管，想着给妻子积分颜面，平时对妻子贴补娘家之事也就睁只眼闭只眼了。
谁知人心不足蛇吞象，你给他颜色，他反而蹬鼻子上脸。
想原来袁氏还是个拧的清的，可如今这才一年多的时光，怎的好似完全变了个人，若非还顶着那张熟悉的面容，他真要怀疑自己媳妇是不是被人掉包了。
冲冠一怒，带着两个孩子气冲冲的离开袁家后，也没跟两个孩子回家，就直冲冲的往城外军营去了。
马车内，九儿与苏离面面相觑，大眼瞪小眼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
“大哥，你觉不觉得，袁家人有些不对？”
苏离看着她。
“嗯，变本加厉了。”
九儿点头。
“是有一些，这袁老夫人真是越老越糊涂了，这时开口提两家婚事，确实不妥，将军爹爹现下一走，婶娘该如何自处啊！”
她一脸感慨，苏离却有些不快。
“怎么，老太太说你，你就不生气？”
瞪着黑亮纯净的大眼望着他，九儿不解。
“袁老太太说的都是事实啊，我本来就是个出身不明的乡野丫头，当年婶娘的许诺，我本就没当真，只当是安赵家爹娘的心，更为了拜托那人，后来与二公子相处不错，便想着凑合着过也无不可。”
“那现在呢？”苏离道。
九儿挑眉看他，“现在他既有喜欢的人了，我自是不能做那毁人姻缘的。”
“你是说，你不想嫁给阿轩了？”苏离心中一喜。
九儿点头。
“九儿不是妾，九儿不做妾。”
她这话出口，苏离脸上将要展开的笑容瞬间消失不见，心中怒气止不住上涌，面色阴冷凤眼微眯让人看着有些害怕。
九儿缩了缩脖子，不落痕迹的往旁边挪了挪。
‘就是不做妾，他就是生气，我也不会给苏轩做妾的，啊啊啊，他会不会打我啊！’
见自己吓到她，苏离急忙收起外放的气势，抬手想要去摸她的头，唇角微微翘起，露出个温和亲善的笑。
“嗯，咱们九儿永远不会做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