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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取了阮,别家的闺秀大多习了琴,她习的阮是母亲最擅长,细细调了弦,她唯二擅长的便是这个了,更别说这阮是出门时母亲赠与她,母亲原先是备着另一把阮送与燕熙作生辰礼的,可到她手上,是母亲最常拨弄着也最喜爱的那一把。女儿离了家,没有几件家中物,可如何是好?母亲说着。

燕熙拨了弦,音色熟谙,她弹着母亲最爱的曲目,又念到江南的细雨,花草莺燕,明明近在眼前,怎么的,便离了天南地北?调子渐渐转了,低沉喑哑,幽幽倾诉,她弹得很轻,害怕扰了厢外的宫人,琴声在这屋子周围回转。

哒,是谁的叩门声?戛然而止,燕熙恼着墨韵也不多做提醒,看眼阮想起是她自己遣退了,对镜瞧了瞧,没有多少失态,于是去开了门,却是个熟面孔。

“安姐姐怎么往妹妹这来了?墨韵偷了闲,却怎么好意思麻烦姐姐亲自来寻。”

黄鹂嚷个没完,我怀疑他们定然在欢迎华清宫新来的小姑娘们——这很讨厌,也许应该把黄鹂赶出去。然后,他们貌似被我的想法吓到,自己就麻溜地跑了,连根毛都不剩。很知趣。

常羲这个神灵——委实古怪,早晨的太阳很衬我心意,晌午太毒,让我不得不窝在内殿,傍晚他就消失,借暮霭来隐蔽自己的气息——是望舒的主场,谁都不能抢。真是神奇。

我本来打算再和周公见个面,坠在梦里——噩梦,美梦,都很迷人。我也不愿醒来。但黄鹂充满韵律地嚷嚷——是歌唱,活生生地把我闹醒,从软榻慢吞吞地移到主座。去迎接新来的小姑娘的拜访。张兰从嗓子眼里冒出很缠绵的、蚊子哼哼的小调,我想制止这种可恶的噪音——但她为我沏茶,还是热的,我就不好打断她的兴致。曹香驱赶蜂虫,从那地儿跑到这地儿,直到把叫嚣的蜂虫赶出我的领地。这活很倒霉,我毫不吝啬地施舍给张兰,张兰又非常巧妙地推给曹香。

“别赶了。”我涌出曹香急不可耐地三个字,送给她吧,大度地施舍。

张兰那丑陋的脸上立刻浮现出沮丧的神色,曹香对我感恩戴德,还不忘得意地炫耀。我很大度,张兰、曹香才能如此放肆,华清宫才不致于很乏味。

大度到——门口旁弯腰立着的内侍,来给我传话,敲碎了如此美好的闲情——还指望我给他赏钱。没规矩——是内侍,不是姜氏。

我大手一挥,小姑娘走进内殿,张兰眼尖地上茶——没有温茶,是热茶。氤氲的水汽,是否会让小姑娘畏惧——不可知。很规矩地请安。

“坐吧。”我拖着温和的嗓子,“茶烫,你小心。”

“等茶温是个很有趣的过程。”

还真是念春,念春先是问了好,才把我们引进去,不一会就到了,熟稔地进去坐在芷诺对面,捧起面前那盏茶,捻起杯盖汤色清亮,抿一口,也还是原来的味道。

“我还不是占着芷诺心疼我,难不成你还舍不得这一盏茶?”

只觉满满茶香是从鼻端慢慢渗入到喉咙,仿佛洗去了一整天的燥热。

巧在这时朝露捧着食盒和礼物回来了,便也接过来,

“喏,这是入宫前便为你做好的,只不过因为后来发现自己也要进来,便没有先给你了。”

说着把香囊递过去,自己打开了食盒,都是些糕点,适合和茶一起食用的,

“先前城外山桃开得正好,便请了人去选了一些回来,这次是香饼,你可以拿去熏屋子,正好你也才搬进来,去去味也好。”

自己便先拿起一块山药糕,松松软软,绵绵甜甜,吃完再啜一口茶,整个人都舒坦了。

微风轻拂将顾芷诺身上的清香也吹来,淡淡的香味儿有别于浓郁的花香,教人生不出一丝厌恶的感情,只觉心旷神怡。闻人话语,她淡淡一笑柔声道。

“这也并无多罕见,我这香味儿虽是天生,但要是配着香囊或是衣服熏了香,怕是也差不多。”

听她有些谦虚的话语也并未多在意,目光在那杏花笛上转悠,又转而看向苏青禾,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眨着眸子望着她,朱唇轻启。

“在闺中时便听闻苏家小姐奏得一手好笛,我也对这笛子颇有些兴趣,不知姑娘可否教一教我?”

女子向来注重仪表打扮,而十几岁的小姑娘正是爱美的时候,就更为关注那些新奇衣物首饰玩意儿,瞧着喜欢的了非要买下不可,便是日后放着吃灰,也是乐意的。

顾芷诺也是这样一个姑娘。她生来身带体香,清淡的花香常能惹得蝴蝶顿足为她流连。彼时的顾芷诺最喜欢着一好看衣裳,就这样走进花丛,任蝴蝶绕身而飞。

这几日她得了一件百蝶衣,轻纱织就的衣衫飘飘袅袅的,举手投足间都有薄薄纱布随之而动,像是轻巧的云。更可喜的是,这纱衣上还有用银线勾勒的蝴蝶,栩栩如生翩然若飞。

顾芷诺见了燕熙,与她说着旧事往事,还不忘给她看看这百蝶衣,应了人的要求起来走了几步。闻其言语,她才发觉这衣服的瑕疵之处,笑了笑道。

“这倒是个新奇设计——可惜了我还是喜欢对称的袖子,素闻妹妹善女红,不知可否为我补一下?”

金乳酥刚刚非常荣幸地入了我的腹,被消化,舌尖上的刺激让我很开怀——小厨房里的侍从,得好好嘉赏。我才咬了个缺口,啜了口茶——奶香与茶香交融,很奇妙的味感,苦中泛甜。金乳酥邀请我再品尝一口,我很欣然地受邀,理所应当地感受它的芳馥。少有的闲情,我很享受。

两个人足够建立起来的惬意,并不怎么欢迎第三个人。

我很慷慨,也很大度。没什么好吹毛求疵的,同一个小姑娘斤斤计较——没什么可威风的,倒显得我很刻薄。嘴巴的威力无穷无尽,乱嚼舌根又是人的本性。怎么也改不掉,陋习难改——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张兰的嘴巴真让人讨厌。

我对聒噪抱有常人难以想象的偏见——比春夏,比花里胡哨还要讨厌。声音从嗓子眼里冒出,还得在脑子里滤一遍——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

燕氏在我面前,不敢造次——我自认为她看起来很纯善,不会如此冲动。张兰、曹香拉着脸,似乎不满意安氏的贸然打扰。她不是华清宫的姑娘,也不像姜氏——宜贵人,那样得到过我的邀请。她能哄我高兴,我就能让她也得到邀请。

很简单的道理——利益在面前,必须得妥协,我甘拜下风。

“进来。”我漫不经心地说。规规矩矩地请安——千篇一律。我瞥了一眼,很有诚意,还带着礼物——新秀仰仗资历深厚的后妃,是常有的。

“坐吧。”一顿,“金乳酥,你吃吗?”

【望向殿下的安氏,性子倒是温婉可人讨人喜欢。看着也是有面缘得很,其父为尚书,其官员女眷与丞相府也有些许来往,怕是之前家宴上有过面缘,自己并未记住罢了。

引了安氏落座,差了宫俾奉茶,泡的正是昨日新送来的西域进贡茶叶。执手品茗,茶香温婉萦绕指尖,雾缭绕,心旷神怡】

“妹妹不知,这后宫最近诸事繁多,本宫进来日日被繁事缠身,所以才寝食难安。如今新秀进宫了,也算是我能在其中挑些勤勉有才干的,同我一起管理这后宫,妹妹以后便多来拜访”

【与安氏交谈甚欢,半晌便是已过三刻。有些乏困了,想那安氏还要去给其他宫的主送礼,便打发了其,自己则回到屋内小憩半刻】

春日迟迟,卉木萋萋.仓庚喈喈,采蘩祁祁.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千秋宫朝阳殿天才蒙亮便被侍女皓月唤醒梳洗打扮坐于镜前风髻露鬓,淡扫娥眉眼含春,皮肤细润如温玉柔光若腻,樱桃小嘴不点而赤,娇艳若滴,灵活的眼眸慧黠转动,更添灵气。

梳妆毕换上一身淡白色宫装,淡雅处却多了几分出尘气质。宽大裙幅逶迤身后,优雅华贵。墨玉般的青丝,简单地绾个飞仙髻,几枚饱满圆润的珍珠随意点缀发间,让乌云般的秀发,更显柔亮润泽。美眸顾盼间华彩流溢,红唇间漾着清淡浅笑。】

“这清明祭祀拟案怎会这般繁琐便是一个祭祀罢了怕是几月后清明临了我也拟拟不完这文案”

【最近诸事繁多每每被惹得头昏脑涨新秀入宫之事便已操劳许久如今又要编写清明祭祀拟案其人也因其繁事缠身清瘦了许多】

“娘娘何不将事务给其他娘娘分担些既可少些烦扰也能将拟案尽早完成”

【经皓月提醒才如春芽出土一般顿开拍了拍脑袋】

“对噢我这脑子定都是被这些事缠的都不灵光像朽木一般本宫可以去找华昭仪”

[让皓月先去知会华姐姐一声,在殿内收拾一翻前往]

太阳放肆地侵占我的领地,内院里的榆树,孤零零,难以抵挡恶毒的阳光——绿得晃眼的叶子十分沮丧地垂下,胡乱栽根的迎春十分古怪,黄澄澄的花瓣应和太阳——更丑了。绿的不中用,黄的理所应当地成了叛徒。蜂虫“嗡嗡”地叫嚣,我估计这声音太过吓人——黄鹂不知所踪,一根毛都没剩下。

“你——把那些虫子都驱走。”我满腔怒火没处发,只随手一指——哪个倒霉蛋,承载了我的一半恼怒,被委任了如此苦差。

是张兰。张兰眉毛拧在一块儿,原本非常不齐的眉毛更加丑陋,都分不出哪个是眉毛,哪个是头发——都黑乌乌的,没什么显眼的区别。她那张白得吓人的脸现在和鬼一样了,嘴巴大到能一口吞下脸盘,眼睛里惊讶与疑虑相互交织,形成一种奇怪的眼神,叫不上名——我毫不吝啬于对张兰的贬义。

曹香那个闷葫芦一声不吭,还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吓得张兰立马低下头,如丧考妣。张兰运气一向不好,这是意料当中的事儿。

此时的摘星楼人迹罕至、萧瑟冷清,只亮着零零星星的几盏银灯,听着花盆底和木制台阶接触的响声,倒让人感觉格外平静,下了摘星楼,便隐在重重宫阙之中,向启祥宫走去。

我连眼皮子都不想搭理任何人,焉在内院的藤椅上——一坐,它就发出哀鸣,我怀疑它骨头被我坐断了,怎么也没流血。这样的心情,实在没兴致搭理那个传话的可怜侍女,摆摆手,就走了。

“奴听说有个清明祭祖,小君来找您肯定是因为这麻烦事儿。”张兰斟酌用词,她唯唯诺诺起来真难看。推测也许是对的。

“哦。”我随便答了一声,我伸了伸懒腰,立马出去迎接皇后大驾——很严肃。

“见过小君,请小君雅安。”我十分恭敬、十分正经地伏拜。

燕熙躬身摸着百蝶衣的料子,纱质柔且薄,是上好的货色,又细细瞧过花纹,心下几番思索。这样式,她是不怕的,经过她手的物件,多少也探得到几分底细。

“我也就这番手艺拿得出眼了,得亏顾姐姐信任,一会回了宫,遣婢子送到华清便是了。顾姐姐的物件,我可得万分细心方才使得。”

她拉了芷诺的手,邀着把手中的帕子塞到芷诺手中。

“顾姐姐不若看看,我近日手艺可有长进?若是瞧得上眼,改日这百碟衣改好了,我便挑几件姐姐喜欢的纹样一并送去。”

这帕子绣的是梨花,这是燕熙最喜爱的,柳絮风轻,梨花雨细,那般景致最是安静不过了。

昭仪娘娘是个温柔的,这是燕熙对明月殿最初的映象,她又羞煞着自己的小秘密被自己兜露出来,打量也昭仪娘娘也未见她露出其它神色。紧接着——这会儿又得了赏赐。

金乳酥这玩意儿精致小巧,燕熙一向不太吃奶味,她觉得她过腻味不趁口味,贝齿轻咬,又觉得不是特别难以接受,昭仪娘娘这处的伙食竟然也与它处不一样?再尝几口,她便要去寻茶水了,好在就放在手边,压了压甜腻她方觉舒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