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的轻松。”临漳叹了口气。
在沉默了许多日之后,他终于开始谈及这些奴隶。
“看见他们额头的印记了吗?那是用中空的针一点点打上去的。
颜料浸渍入皮肤,一生也无法消除,除非把那块肉割下来。”
他神色默然的看着那些女孩儿们额头上被污渍遮盖的印记。
“那个五角星形状的墨色图案是最低等奴隶的标志。
你一腔热血要帮她们,估计放她们出去不到几里地,就会死的死,伤的伤。”
他迎着女孩惊异的目光,微笑道:“氓隶城就是这种地方,没有被打上烙印的奴隶能活着离开的道理。
奴隶离了主人,不过是只会说话的狗,任人宰割的狗。
“或许那些买不起奴隶的人还会感谢你替他们送来一个无主的奴隶。”
叶澄瑜说不出话来,本以为自己对这城里的勾当已经足够了解了。
可如今看来,那只是冰山一角,还是粉饰太平的一角。
“既然此处没有,我们就换其他地方吧。”妙仪不忍他再说下去。
临漳不再言语,默默的转身,不再看那些可怜人一眼。
走出了恶臭熏人,哀嚎不断的奴隶窟。他转头看看,发现两人并未跟上来。
他耐心的等在转角处,不一会儿便看到她牵着一个不到十岁的女孩儿走了出来,临漳好看的眉皱成了一团。
叶澄瑜看着他有些不耐的目光。
“我知道你的意思,我救不了全部,可至少要试一试。这个是里面最小的,只有八岁。”
或许是想到自己幼年的悲惨遭遇,她叹了口气:“怎么能忍住不救?”
临漳耸耸肩,道:“你既然要救,就要负责到底。”说罢拂袖回了客栈。
“要不,直接将她送出城吧。想来外面的世界应该不至于如此黑暗。”妙仪提议道。
她点了点头,蹲下身对着那木讷的小女孩说道:“你先跟姐姐回客栈,洗个澡,姐姐送你出城。”
小女孩儿很戒备的看着她,似乎在分辨这话的真假。
——
临漳靠在客栈后院的梁柱旁,看着院中那一大一小的女孩儿,神色变幻莫测。
因为她们竟是一般的可爱漂亮,不分上下。
叶澄瑜专心致志的梳理着小女孩儿还淌着水的乱糟糟的头发。
小女孩儿乖巧的坐在一个石磨盘上,扑闪的眼眸里似乎有了不一样的光亮。
这个叫柳儿的女孩儿实在是太脏了,不知道是有多久没洗澡了。连洗了三大缸水,才把这黑黢黢的女孩儿洗干净。
临漳本来就不打算善心大发,这烧水兑水的任务自然落到了妙仪身上。
只见他一手提着一桶水温合适的热水,忙碌的走到院子里。换下刚用过的脏水后,又急急忙忙回了后厨。
“小把戏。”
临漳看着那女孩儿在洗过三大桶水之后,逐渐露出的白皙的皮肤和精致的五官。
“你嘀咕些什么呢?不帮忙就算了,还在说些什么?”叶澄瑜没好气的给了他一个白眼。
“你不觉得她脏的太过分,太均匀了吗?”
绿袍男子倚着门,一副风流模样。
她不是傻子,自然很早就发现柳儿的不一样。而选择买她,除了她年纪最小,自然也有别的考虑。
女孩子天性爱美爱干净,那么多女孩子,虽然都是脏乱不堪,但都还是尽可能的保持着一定的“整洁”。
唯独她一脸污泥,一头烂草,浑身上下裹满了污秽,竟看不出本来面貌。
如果不是为了隐藏什么,哪个女孩儿愿意如此对自己呢?
如果她尽力隐藏的东西被发现,这么小的孩子该如何自处?
叶澄瑜是想到这一点才毫不犹豫的掏出自己仅剩的所有钱,和妙仪凑了凑,才买下她的。
如今,她看着清洗干净,衣着整齐的小女孩儿,才明白她想隐藏的东西。
那是美丽啊。
谁都能看出这样的小女孩儿若是长大了,该是何等的倾国倾城。
可似乎在氓隶城,美就是原罪,是极端危险的事情。
她带着询问的目光看向临漳。后者抱着手,沉吟片刻。
“氓隶城的奴隶分三种,一种是最低等的类似畜生的,也就是我们今天所看到,额头有五角星标志。
第二种便是有某些特殊强项和技能的奴隶,比如强悍的打手,技艺好的手艺人……额头是六芒星图案。”
“这最后一种,也是最高级的一种。”他奇怪的停顿了一下。
“便是容貌姿色远超常人的奴隶,这些奴隶才是那些权贵富贾所喜欢追逐的。这孩子生的这般惹眼。
若是被人发现,必定会被买到最繁华的妓家。
用秘法消了她额上的印记,好生栽培。说不定十来岁的年纪便要以色侍人。”
叶澄瑜蹙眉,将那懵懂的女孩儿拉到身旁。
“你还没说这第三种奴隶的印记图案呢。”她提醒道。
“哦。”临漳愣了一下。
“这一种奴隶的皮相是最为重要值钱的,自然不会粗陋的刻在脸上,一般是在右手手臂内侧纹上一朵小巧的红莲。”
“柳儿,你是怕被买到妓院吗?”她和善的牵着孩子的手。
柳儿通过自己孩子的思维,断定她不是坏人,坚定的点了点头。
叶澄瑜叹了口气,道:“你先好好休息吧,晚上我就将你送出城去,再也不要回这里来了。”
柳儿点点头,乖巧的跟着她上了房间。
妙仪灰头土脸的从灶房里钻了出来,显然他在玉峰观并不是烧火做饭的材料。
烧个水,把自己烧的一身黑灰。
临漳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临漳兄似乎很了解这里啊。”
他擦了擦脸上的灰,反倒蹭的满脸都是。“你以前来过这里吗?”
“你知道我是无极门的养子,十岁之前的生活,我都是在这里度过的。”临漳难得的坦诚,倒让妙仪有些吃惊。
“作为一个奴隶。”
他又补充道,语气平描淡写,像是一幅淡漠的山水画。
这几句就足够了,妙仪想。
这样简单的几句话便足以想见他艰难阴暗的童年,或许会比二姑娘更加难熬。
他并不打算再多问什么,毕竟揭人伤疤不是他的本意。
“救人我不反对,不过一个八岁的孩子,生的这般漂亮,还是个奴隶。你们送她出城,她就安全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