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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这一刻,苏软萌才觉得自己重新活了过来。

他还活着!

挖空的心房似乎被瞬间填满。

害怕、委屈却在骤然间充斥扩散。

她猛的收紧了手臂,埋首在他颈间,眼泪不受控制的落了下来,声音微颤:“刚刚……你吓死我了。”

君维安感觉到颈间的热意,整个人一僵,随即便放松下来,慢慢的背起了她,轻声回道:“不会有下次。”

“以后……不许再扔下我一个人。”苏软萌又道。

“好。”君维安应着,心软得一塌糊涂。

他也舍不得再让她受一次这样惊吓。

“你去哪,我就去哪。”苏软萌又紧了紧手臂。

曾经,多少剧情桥段演绎着各种“山无陵,天地合,乃敢与君绝”的爱情,那时,她其实很不以为然。

在她觉得,这个世界,没有谁离了谁便不能活。

在她想像的爱情里,她是独立的,爱情只是生活的一部分。

遇到了,顺其自然,遇不到,她不强求。

谈得来,便在一起,谈不下去,大不了好聚好散。

实在没必要为了一个男人,把自己搞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可直到这一刻,她才发现,以前的她有些想当然了。

或许她还是不会做出极端的事,但,她却真真切切的舍不得和他分开。

“好。”君维安没有二话,低沉的声音带着坚定的承诺。

“呜呜~~”白球如一只雪球般“滚”了过来,到了跟前,一个刹车不及,脚下打滑,又栽了个跟斗。

原本就雪白的毛沾了雪,多了一层晶莹。

“跟上。”君维安低头看了一眼,轻笑招呼着。

“呜~~”白球打滚了一圈,爬了起来,抖了抖身上的雪花,抬头看向他和苏软萌,迅速跟上。

“叔爷……”君安霖落在后面,迎面就看到君维安背着苏软萌过来,顿时刹住了脚步,一脸见了鬼般的震惊。

“看什么?”君维安淡淡的扫了他一眼。

“她、她、她……真的是我叔奶奶?”君安霖指着苏软萌,瞪圆了眼睛。

这个小丫头,真的瑞王妃?!

“是。”君维安点头,侧眸看了看,柔情在眉目间流转。

她还在哭,虽然没有声音,可颈间的湿濡和她紧箍的力道,让他清楚的感觉到她对他有多在乎。

“我去……所以,叔爷爷你真的老牛吃嫩草!”君安霖没有漏过君维安脸上的柔情,惊吓下,他脱口说道,说完才觉得不对,忙抬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完了!

居然把心里话给说出来了!

这下要挨揍了!

从小到大,这位辈份高他两辈的发小拳头都比他硬。

谁不服?揍!

一言不合?揍!

唯一不揍的情况,就是彻底的惹恼了这位爷,不过,一旦遇到这种情况,也只有一种下场:被算计得家破人亡。

这种情况,直到君维安参军远走边关才结束。

“你有意见?”君维安眯了眯眼睛,淡淡的问。

“没有没有。”儿时的阴影袭上心头,君安霖连连摆手否认,一边打量着两人,关心道,“你们没事吧?她怎么了?”

“没事。”君维安应了一句,又侧了侧头,叹息道,“她吓着了。”

“小姑娘胆子就是小,没事儿,回去哄哄就好了。”君安霖笑着,一副很有经验的样子。

“回去吧。”君维安不接这话,径自从君安霖面前经过。

他能说,他也被她吓着了吗?

没走出多远,跟着来的侍从们就到了。

之前跟着苏软萌的那位侍从也赶了过来,看到君维安,直接单膝跪下请罪:“属下未能保护好王妃,罪该万死。”

“跟他没关系。”苏软萌听着,吸了吸鼻子,在君维安耳边小声的说道,“要不是他,我已经被毒箭射死了。”

“过高于功,三十军棍,回去再领。”君维安淡淡开口。

“谢殿下。”侍从一愣,忙行礼道谢。

他身负保护王妃的职责,却让护卫给混了进来,还在车底下绑了火药,这是大失职,论军法,百棍是逃不了的,却没想到,一向赏罚分明的爷竟从轻发落了他,甚至还破例延后行刑。

显然是王妃刚刚说了什么。

“叔爷爷,你送……苏姑娘先回去吧,这儿的事交给我。”君安霖还在心虚刚刚说的大实话,见状,上前主动请缨,“我保证把那些贼人给揪回来,天太冷,苏姑娘受了惊吓,可别闹病了。”

比他不小那么多的小丫头,这一声“叔奶奶”还真的喊不出口。

尤其是,之前还在戏园子里被她戏弄过。

君维安看了他一眼,点头。

于是,侍从们一分为二,五人保护他二人,另五人以及保护苏软萌的那个侍从一起协助君安霖处理这边的事。

“刘管事。”苏软萌此时也缓了过来,悄然的拉了衣袖拭去了脸上的泪水,抬头看向了后面的刘管事等人。

“姑娘放心,小的会将药材一包不落的送回铺子里。”刘管事听到喊声,忙上前表态。

“麻烦了。”苏软萌见他抢了话,也不多说,当下点了点头,“再帮我带一句话给我身边那丫头,让她放心。”

“是。”刘管事连连点头。

侍从们牵过了马。

君维安放下苏软萌,先将她抱上了马,又将白球递给了她,才翻身上马,将她牢牢的护在了怀里。

对他这样小心翼翼、如珠如宝的呵护,侍从们早就习惯为常,倒是君安霖和刘管事等人,乍一见,不由惊讶不已。

尤其是君安霖,一双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这还是他认识的那个瑞王吗?!

君维安扫了他一眼,径自策马离开。

一刻钟后,马停在了一座颇大的府邸前。

延展的围墙几乎占了半条街,门前石狮威武,朱红色的大门上方,高悬着“君府”二字。

“这是哪儿?”苏软萌以为他会带她回客栈,却没想到来到这儿,不由疑惑。

君府?

白鹿村的那座宅也没有挂上这样的匾呀。

“上次来雁城时买的,前主人是一皇商,置这宅子本意是要接乡下的老父亲来尽孝的,岂料老人家福薄,还没等人去接便过世了,这宅子便一直空着。”

君维安轻笑着解释。

“他住惯了帝京,便想把这些空置的产业清理了,我见宅子不错,便买下了,原本想让人翻修好了再告诉你的。”

“你买宅子做什么?又不会在这儿长住。”苏软萌疑惑的看着他。

这么大的宅子,得多少银子?

有钱也不能这么任性啊。

“待以后陪你回来探亲,总要有个像样的落脚处。”君维安轻笑解释道。

这时,有侍从已过去敲了门。

守门的也是个年轻人,衣着和侍从们无异,显然也是他们中的一员。

“来。”君维安下了马,伸手将她抱了下来,却没有放下,而是直接抱着进门。

“我自己走吧。”苏软萌这会儿已经缓了过来,忙小声的说道。

“别动。”君维安反而抱得更紧,大步进了门,直接前往后院。

中规中矩的院子,五进五出。

通往后院的游廊婉转,两边亭台楼阁、花草山水,倒是精致有序。

苏软萌打量着这些布置,心里估算的价格又往上飙升不少,对君维安的评价也从任性上升到炫富的程度。

白球窝在苏软萌怀里,探出脑袋张望。

陌生的环境,它总是习惯的带着一份好奇。

进了二门,顺着游廊很快就到了正院。

君维安抱着她,抬腿推开了正中间最大的屋子。

屋子里纤尘不染。

中间的厅堂铺了一张方榻,榻前搁着高及膝上的矮几,几上搁着小香炉,几前还解摆着一个半人高的暖炉。

左边是卧室,屏风隔断了视线,看不见里面的装饰。

右边有个小房间,摆着美人榻、茶几、书案、棋台,旁边还有一排空空的博古架。

简单、清冷。

苏软萌扫了一眼,有些无奈。

他身边都是这些爷们,能收拾成这样已经算不错了。

“若觉得冷清,可随意添置。”君维安似乎看出了她的心思,将她放到美人榻上,随手驱走了白球,自己坐在了她身边,解去她身上的大麾,又细心的掸落在她发上的雪花。

“嗯,等雪停了。”苏软萌侧眸,定定的看着他,直到此时,她才想起问出疑问,“你怎么在这儿呀?”

“你几日不归,风雪又如此大,我担心你,便来看看。”君维安没有细说他接到消息的事。

她今天受了这么大的惊吓,他不想再让她提心吊胆。

“我以为……”苏软萌说着,平复下来的委屈又涌了上来,伸手抱住了他的腰,埋首在他怀里低低的说道,“可能见不到你了。”

“怎么会。”君维安心里一紧,伸手紧抱了她,亲着她的头顶柔声说道,“都过去了,以后我去哪儿都带着你,不会再让这样的事发生了。”

“你说的,不许反悔。”苏软萌仰头看他。

红红的眼中还带着泪光,好在,眼中的惶然已经褪去,脸色也恢复了不少。

“我说的,绝不反悔。”君维安抚着她的脸,眸光微凝,落在她的红唇上。

不过,还不待他把想法付诸行动,苏软萌突然伸手勾住了他的脖子,软软的还带着些许冰凉的唇便主动的贴了上来。

君维安毫不犹豫的托住她的后脑勺,化被动为主动,释放他心底压抑的情绪。

这样的偷袭,他们之间玩了无数次。

可这一次,彼此之间却多了异样的感激。

劫后余生,两颗心已靠得更近。

惶然的心,渐渐安定。

君维安叹息着放开了苏软萌的唇,微仰着头将她紧紧揽在怀里,压制着心底一次强过一次的火热。

再这样下去,只怕等不到她义父回来,他的自制力就要先崩了。

天已经黑下,屋内被雪光映得如同白昼。

两人静静相依,谁也不愿打破这一刻的气氛。

“咕咕~~”

就在这时,苏软萌的肚子饿得抗议了起来,她僵了僵,尴尬的把脸埋在他怀里装死。

“晚上没吃饭?”君维安倒是不在意这些,略略松开了她,低头瞧着她问。

“嗯。”苏软萌咬着唇,心虚的解释,“回到铺子的时候听樊管事说十里桥的路被压垮了,药材滞留在那头过不来,铺子现存的药材又不够,我怕耽搁交货,才带人去的,没想到刚回来就遇到了那些刺客……那个,暖妞铺子的护卫怕是有难之隐,他……”

“他是他,张暖是张暖。”君维安无奈的摸了摸她的发,说道,“我又不是好杀之人,不会胡乱迁怒。”

苏软萌见自己的心思又被他看破,讪然一笑,不说话了。

她确实有点儿担心他的人会查到张暖头上。

这一次,张暖为了她连回家过年都放弃了,现在还在外面奔波周旋,要是真的被查,指不定得多伤心。

“你先在这儿歇会儿,我让人送些吃的过来。”君维安好笑的看了她一眼,伸手将大麾拉过来盖在她身上,“别怕,这府里安排了不少人,和白鹿的一样。”

“嗯。”苏软萌点头,乖乖的缩在美人榻上。

这一下午,又是冒风冒雪,又是被刺杀,又是……方才在他背上还哭了好一会儿,此时还真有些鼻子发堵,额角隐隐作痛。

君维安起身,又不放心的伸手摸了摸她的长发,确定并没有湿意,转身点了桌上的油灯,这才出去。

苏软萌静静的倚着,看着他出去,一手按在自己的心口,一手搭在了脉上。

之前的慌乱,已经变成了缠绵后的狂跳心跳。

身上的冰冷也被他全部驱散。

只是,马车爆炸的那一瞬,却深深的刻在了她脑海里,一闭上眼睛,似乎就能看到湖里一层一层漾开的血。

那是马的血。

但同时,未偿不是一记警钟。

从白鹿村出来,到这儿,那隐在暗处的人都在告诉她,她被盯上了。

她还有事情要做,总不能一直窝着他的保护圈里不出去,可是,近身她有药有针防身,远程可怎么办?

但今天这样,就太被动了。

正想着,君维安回来了。

后面跟着三个侍从,两人手里提了四桶热水,另一人则提了一桶炭。

进了屋,三人头也没抬,各自分工。

热水送进了隔间,炭铺进了暖炉里,一番拨弄,火便生了起来。

“先去泡个澡,我已派人去客栈取你的行李。”君维安走了过来,目光落在她把脉的手上,不由一凝,抬手摸上她的额头,皱了皱眉,转头吩咐道,“让厨房先将姜汤送过来。”

“是。”侍从很快退了出去。

“可有哪儿不舒服?”君维安松开了手,低头问。

“没事儿,我自己就是医师呢。”苏软萌掀开大麾起来。

“医不自医。”君维安还是皱眉,“听声音就知道,鼻子有些不通了对吧?”

“那是之前……哭的。”苏软萌脸上微红,借着低头穿鞋。

“傻丫头。”君维安轻叹,倒是没再说什么。

姜汤很快送到,苏软萌不太喜欢那味道,但她也怕这个时候感冒,于是,捏着鼻子灌了下去。

一碗姜汤落肚,整个人也暖和了不少。

等她泡完热水澡,忍冬也被接了过来,送了她的衣服进来,一看到她,眼眶就红了:“姑娘,你没事吧?”

“我没事。”苏软萌摇头,裹着大布巾钻到屏风后穿衣服,一边问,“铺子里怎么样了?”

“姑娘今天让我们买的东西,只买到一半。”

忍冬知道她不适应别人贴身侍候,便避在屏风外面,细细回禀道。

“姑娘说的锅倒是好找,炉子也有了,各买了三套,只是,风雪太大,大多的铺子都关了门,菜市里也没几家在卖,米面只买了一半,肉倒是够了,可菜却没找到几样,价也比平时高出了四五成。

“明天我给你个单子,你带人继续买,别怕多花银子。”苏软萌叹气,“这么大的雪,也不知什么时候会停,铺子里那么多人呢,最起码要备好半个月的口粮,要是饿着他们冷着他们,对不住他们。”

“是。”忍冬深以为然。

“叔爷爷,你不回去过年啊?”这时,院门口响起了君安霖大惊小怪的声音。

“你不也没回?”君维安淡淡的应道。

“不一样,我回不回也没人说,可是,你不行啊,平时那些酸老头子话就够多的了,你远在燕云倒也罢了,可你现在在雁城,再不回去,那些酸老头子还得闹一回血溅金殿的把戏。”

君安霖说到这儿,顿了顿,又压低了声音。

“你也不想以后她还没进门就被人说成祸水吧?”

祸水?

说她呢?

苏软萌从屏风后走出来,手上拿着她的腰带和挎包,听到这话,脚步不由一停。

“不想被我扔出去,就闭嘴。”君维安的声音也冷了下来。

“忠言逆耳。”君安霖嘀咕了一声,倒是没再说什么。

“姑娘不是祸水。”忍冬一本正经的看着苏软萌,“风雪这般大,殿下哪里回得去。”

苏软萌嫣然一笑,看了看她,径自出去开了门,说道:“能被称为祸水,也是我的荣幸,毕竟,长得不好的还没资格做祸水。”

“……”忍冬顿时哑然。

“……”君安霖一脸惊愕的瞪着她。

“说的在理。”君维安侧头看了过来,朗笑出声。

“我饿了。”苏软萌也不去看君安霖的眼睛瞪得有多大,冲着君维安嘟嘴撒娇。

“已经好了。”君维安走了过来,指了指旁边的屋子,“就等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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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壁,已经燃了火盆,屋子里暖洋洋的。

桌子上确实已经摆上了饭菜,一盘一盘的倒扣着盖子。

君维安拉着苏软萌坐下。

忍冬已经很有眼力劲的把盖子打开。

六菜一汤,色香味俱全。

“正好,我也饿了。”君安霖却不识趣的跟了进来,坐在了对面,抢了一双筷子。

桌上明显只有两套碗筷,却被他抢一副。

苏软萌不由看了君维安一眼。

“再添一副。”君维安淡淡的看了看君安霖,抬手拿起空碗,盛了饭放到了苏软萌面前,“你先吃。”

苏软萌接过,对君安霖越发的不满起来。

当电灯泡也就算了,还抢人饭碗。

忍冬也忍不住看了君安霖一眼,快步出去拿碗筷。

“叔爷爷,真看不出来,你还能有这样的一面。”君安霖一双眼睛来回的在苏软萌和君维安之间扫,一边还不怕死的感叹了一句,“真应该回去让他们都看看。”

“他真的是你侄孙子?”苏软萌凑到君维安身边问。

说到孙子两字,她还故意咬重了些。

“算是。”君维安点头,舀了一碗汤放到了她面前,淡淡的解释,“他爷爷与我是堂兄弟。”

关系有些远,却也是不折不扣的侄孙子。

“啧~~如此不懂尊老爱幼的家伙,你还赏他饭吃。”苏软萌撇嘴,嫌弃的看着君安霖,“之前在戏园子里遇到,我都说我是他叔奶奶,他还说你老牛呢。”

“戏园子?”君维安似笑非笑的看向了君安霖。

君安霖被看得眼皮直跳,忙解释道:“我哪知道你真的找了个这么小的小丫头,看着……也就十二三岁。”

“不止不懂尊老爱幼,眼力还不好,你见过十二三岁就束发的吗?”苏软萌不客气的问,说罢,打量他一眼,不怀好意的说道,“说起来,那时你还不认识我,就来搭讪,啧~你才是喜欢嫩草的老牛吧?”

“……”君安霖愕然的看着她,都不知道要怎么接话。

当着君维安的面,她居然敢这样说话,也不怕影响自己的形象?

似乎,和他认识的那些名门贵女们真的不太一样。

“解释。”君维安听到这儿,眯起了眼睛,望着君安霖说道。

“我没……”君安霖被盯得坐立不安,忙放下碗筷,认真解释,“不是,我那天只是好奇,戏园子那么人,很少有这么小的小姑娘一个人坐在大堂里看戏的,而且,我也是好意,真的,我听到有俩小子议论,这才坐过去的。”

“呵呵。”苏软萌撇嘴,小口吃饭。

“这么说,我还得谢你?”君维安挑眉。

“不用不用。”君安霖忙摆手,埋头吃饭,不敢多说什么。

反正越描越黑。

这时,忍冬送上了干净的碗筷。

君维安扫了君安霖一眼,倒是没有多说,自顾自的吃饭、照顾苏软萌。

一餐饭,吃得君安霖忍不住频频侧目。

素来清冷的瑞王,煞名在外的血翎大将军,居然也有这么温柔体贴的一面。

啧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