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歌声，长发人鱼身旁短发的另一名人鱼，正挺起胸膛将指尖安放在胸口，闭上双目聚精会神地开始歌唱。
那是一种诺亚过去从未听到过的歌声，没有具体的词语，但是却美妙到诺亚能从中，听出各种各样的情感。简直就像是具有魔力一样，令诺亚在聆听时不经分了神。
然而接下来发生的这场大海的暴动，会让他再也没有多余的精力，去聆听任何再怎么美妙的音乐。
“!”
升起的水柱开始朝着诺亚疯狂袭来，速度快到让人只能勉强躲闪。扭曲的形态简直诡异到不正常，就像是具有生命一样的触手，灵活到让诺亚左右难以应付。甚至还没有距离的上限，无论飞的多高都会被追上。
“呃啊！”诺亚感觉到手臂上传来一阵疼痛。这相当的奇怪，明明自己都躲过了擦肩而过的水柱，却还是流了血，感受到了像是快要被扯碎的疼痛。
“嗯？！”
自己的手臂上正挂着一条鱼，诺亚感到难以置信地呆愣了一秒，但这确实就是现实。虽然说不上来是什么品种，但它的尖牙正死死地咬住自己的手臂，似乎不扯下来一块肉，就绝对不罢休为止。
“给我下去！”在手臂上凝聚雷电将鱼电晕后，甩手丢回到了下方的海洋之中。诺亚在此刻才搞清楚，这对人鱼姐妹真正的力量与威胁。
大量的鱼群正隐藏在水柱之中，当诺亚被近身躲闪开来的时候，它们就会从中猛地跳出，来像这样咬上你那么一口。如果不多加注意和小心，那么可能下一次被咬的地方，就不是手臂而是脖颈了。
“长发的用三叉戟操控大海，短发的则用歌声控制鱼群......真是奇妙的能力。”用绿色的光辉将手臂上的咬伤治好，诺亚知道事到如今他们双方，已经再也没有任何可以商量的余地了。
飞向更高处的空中，诺亚不相信，她们的水柱真的能够穿透云层，甚至抵达天空的尽头。肯定是存在一个界限的，诺亚心想着不断继续升空。
穿过云层，来到更高处的世界，寒冷让他的汗水都冻结成了冰，但诺亚不能停下，直到身后的水柱追不上自己为止。
到达这个高度，就算是拥有老鹰一般敏锐的视力，也已经什么都看不见了。下方一层层厚重的云朵，遮挡住了诺亚的全部视线。而在天空中更加遥远的那颗太阳，则一扫过去的阴霾，明亮到让诺亚无法直视。
“疑问—无法判断001的行动意图。”沙拉凯瑞的声音又在诺亚的脑海中响起，它一直都在，只是诺亚看不见。
“......我只是，想让这个世界停下来一会而已。”诺亚淡淡地回应道。
诺亚说着，用手指轻抚了抚自己戴在食指上的戒指。这还是欧丽送给自己的礼物，十分优秀的出色品质，支撑着自己引导释放了大量的魔法。
虽然只是她看上去随手赠与自己的东西，但是质量实际上却要十分的优秀。欧丽表面上看着是大大咧咧的一个人，但是对自己却非常慷慨。等下一次再见到她，一定要好好感谢她才行。
“操控水和大气的精灵啊，将你们的力量聚集于我的手上，召集强大的魔力，让敌人在寒风的洗礼中被净化，以空气中聚集的水分子作为箭矢，追踪我的猎物，延缓那黑暗的身躯。”比天空要更加蔚蓝，与大海颜色更加接近的魔力，在诺亚的手中盛放开来，就像是只有一只的鸟儿翅膀，在天空中划出了一道蔚蓝色的天际线。
诺亚牵动着这只飘忽不定的羽翼，极寒的魔力在手掌中心压缩成一个不大的光点。他空出另一只手用食指与拇指徒手握住了光点，拽动它做出像是拉弓一样的姿势，羽翼化作了箭矢被不存在的弓弦蓄力。
诺亚没有去细想，这枚箭矢的落下将会造成什么结果。只因为他不愿意去思考，也没办法去做出判断，毕竟在摧毁月亮的这件事上，他承担不起任何的后果。
所以诺亚只能够去做，将对自己的所作所为产生质疑的人......摧毁。无论这个举动到最后，又究竟会牵扯进多少无辜的生命。
“冻结吧，大海。”
诺亚松开了魔力聚集成的球体，羽翼朝着他正下方的海洋射了出去。人鱼姐妹们抬起头遥望着天空，目睹着箭矢的降临却无力阻止。
极寒的魔力冲撞进了蔚蓝色的大海海底，球体内聚集的冰之魔力冲破了球体的束缚在瞬间扩散开来，被箭矢激起的滔天浪花最先冻结，紧接着便是暴躁混乱的海面，在大的巨浪和呼啸的风暴都定格了下来，就连空气中的粒子也不在飘散。
暴躁着不断宣泄愤怒的大海，只用了一刻的时间便寂静下来，不在吵闹。
诺亚从高空之中缓缓地开始落下，因为飞得实在太高，反而花了更多的时间，才降落到不平坦的极地之上。
这里完全变了一种模样，它不再是海洋而是转变成了极冰的大地。诺亚每走一步都会感觉到深深的寒冷，连吐出的呼吸都会化作朦胧的薄雾。
他抬起头，看向那对屹立于被冻结的冰柱之上，表情写满震惊与惶恐的人鱼姐妹。她们在来得及做出抵抗之前，身体就已经连同空气一起被冻结。诺亚不确定自己是否杀了她们，但现在只要在投出一发闪电或随便什么，她们的身体毫无疑问，会在被极冰包裹着的情况下粉碎。
但诺亚没有去那么做，他单膝跪在地上，触碰那几乎快要将他的体温都摸削掉的极冰。清澈的能让你能看透海底，和同样在瞬间被冻结起来的鱼群们。
它们毫无疑问肯定是已经死了，这样弱小数量又众多的生物，是无法承受住诺亚魔力的扩散。没有任何的价值，就只是因为在附近就被波及到了而已。当这片冻结海洋的极冰融化，那么这里将变成货真价实的死海。
但是虽然这么说，在诺亚决定将战舰沉入海底，掀起一场海啸将整座迷雾之森吞噬的时候，在这片森林之中生活的物种，又会有多少因此丧命。
诺亚没有去细想，便做出了这个选择，因为他迫于心切拯救自己所熟知的那一方，从而无视了看不见的那一部分。
直到现在他看见这些被冻死的鱼，才终于缓过了神来。世界的寂静和无法挽回的现在，让他有了多余的心思去思考，自己所做的究竟是不是正确的。
“凯瑞，你在吗？”诺亚轻声问道。
“我在，001。”莎拉凯瑞闻言做出了回应，它一直就在诺亚的身边。
“你能给我一个结果吗？”诺亚神情恍惚地说道。
“什么样的结果？”
“我救下的人……和害死的人，到底哪一方更多？”诺亚持续低下头，望着极冰之中被自己冻死的那条鱼。杀戮并没有让他变得镇定下来，他迫切地需要一个答案，从不会在意诺亚情绪的冰冷机械口中，祈求一个能给与自己安慰的答案。
“这是不需要去计算的问题，001。”沙拉凯瑞十分干脆地回应道。
“什么？”
“001下令将月亮击碎，让全世界都避免了被混沌侵扰的灾难。从这点上来看，001可以说是拯救了全世界的生物。而撞击海洋掀起海啸吞噬森林，001也是出于拯救生命的目的而行动。既然001的出发点是拯救，那么无论过程中会造成什么样的负面后果，只要确实有生命因此存活了下来，001都不该为此去感到懊悔。如若不然，这既是辜负了001本身的意志，也对不起那些被拯救的生命，和因此而丧生掉的生命。001必须相信自己的意志，坚定想法是对的，继续行动下去，才是对以生命最大的敬意。”
“......也就是说，要我背负住害死它们的罪孽。”诺亚惊恐又担忧地抬起头，看向没有显露身影的沙拉凯瑞。虽然既看不到身影也感知不到气息，但诺亚知道它就在那里。
沙拉凯瑞还没来得及继续说些什么，冰之大地下突然传来了震动声。被诺亚冻结的海面开始了剧烈的摇晃，破裂的清脆声也逐渐响起，诺亚甚至无法在自己创造出来的这片大陆上继续站稳。
他再一次飞到了高空之中，一道漆黑的阴影从极冰之下游过，体积甚至要比那只章鱼还要更巨大。形状看上去像是一条蛇，它不被诺亚寒冰的魔力所束缚，自由自在地在海底环绕着，强行用身体冲撞破坏冰大陆的构造，让这片极冰之地变得脆弱了起来。
“要出来了！”诺亚紧张地皱起了眉头，冰之大陆也在下一刻被摧毁。
它跟海洋一样蔚蓝的躯体从海底冲出，将诺亚的极冰撞了个粉碎。原本以为那是一条巨蟒，但在诺亚缓过神来以后，发现她仍然是一位人鱼，但是身体却巨大到快跟奥德瓦尔媲美。
真正货真价实的巨人，她用瞳孔尖锐的蓝眼看向诺亚。漂浮在高空中小小的魔法师，对比起来才不过她瞳孔左右般的大小。
垂下披散的白发宛如百尺的瀑布，惨白色的皮肤看上去脆弱不堪，但下半身的鱼尾上则长满了巨大的鳞片，随便取下一块都能立即当作城门来使用。而那副外表是人类的面容，如果能缩小成正常的人类体型，肯定也会是一位貌美的女性。
“这到底是？！”虽然过去已经见到过一条巨大的龙，和一条更加巨大的虫了，但是如此巨大的半人半鱼生物，诺亚还是头一次见到，不经慌了神一时间连魔法都用不出来。
“你的魔力相当强大，人类的魔法师。”她开口说话了，因为身形巨大的原因，声线自然也是非常的粗糙还充斥着回音，但好歹还能听出算是女性的声音。
“？”但令诺亚真正感到在意的，也并不是这件事。“你能说我们的语言？”
仍然被冻结在冰柱上的那对人鱼姐妹，似乎并无法诉说人类的通用语言，但是眼前的这位大家伙却可以。
“没错，我能。”她再一次回应道。转过头，看向了远处被诺亚冻结的人鱼姐妹。“我本来无意显露姿态，可你和我的孩子们争斗，那吵醒了我。”
“我本来也没有战斗的意思，是她们先攻击了我，可我甚至连原因都不知道。”诺亚有些庆幸地答。至少能进行正常的交流，诺亚现在最需要的就是这个。
“争端不可能在没有原因的情况下诞生，总有什么原因的，不是吗？”她转回过头看向诺亚，虽然并未直言，但诺亚能明白她想让自己干什么。
闭上双目将手掌攥紧于胸前，结冰的破碎大地开始飞快地融化，被冻结的人鱼姐妹与水柱也逐渐从束缚中解脱，海面上肆虐的风暴也是一样。
世界再度陷入了无尽的混乱之中，人鱼姐妹在脱离结冰的瞬间失去了意识，召唤海水的三叉戟与歌声，也同时失去了效力，水柱溃散着重新回归到了海洋之中。喧嚣的声音突然袭击进耳朵当中，风暴与激荡的海面吵闹无比，一时间甚至令诺亚陷入了耳鸣。
巨大的人鱼伸出自己的手臂，接过从高空陨落的人鱼姐妹到手心中。她们昏了过去，但并没有因此丧命。常年生活在本就冰冷的海底深处，让她们的身体本身对寒冷就有一定的抗性。
“你叫什么名字？人类的魔法师。”她接着问，嗓音盖过了大海的喧嚣。
“诺亚，就只是诺亚而已。”
“嗯......你看起来确实不像帝国的贵族。”
只有贵族才拥有姓氏，这是区分贵族与无身份平民最好的手段。
她望着自己掌心中昏迷的姐妹，用自己拇指的指尖滑破了食指，一滴血液从中流出，给她们洗了一次鲜血浴。
“醒来。”她对两人如此呼唤了一声，沐浴过鲜血的两人闻声纷纷睁开了双眼，几乎是同时在她的掌心坐起身，惊讶地环绕四周不理解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