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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已许腰中带,谁共解罗衣(八)

妙华浑身滚烫,抑制不住地颤抖着,无边的绝望蔓延,她像一个溺水的人,大口的呼吸,泪珠大滴大滴滚落。对方似乎没有停止的意思,炙热而干燥的唇顺着脖颈又一路来到了胸口。那里有一颗心在狂乱的跳跃,那里的肌肤白皙中透着微微的粉。拓跋适的呼吸有些粗重,抑制不住的轻喘了一声,声音喑哑:“阿妙,你是朕的充华,服侍朕是你的本分。”而妙华回应他的不是娇羞的呢喃,不是乖顺的应答,也不是他期待的肢体回应。她几乎是绝望又可怜的,用哭腔说道:“求求圣上,妾今晚身子不适,无法侍寝。”他抬起了手,果然触到了一片湿润冰凉。她在哭,而且哭得很伤心。

仿佛是一盆冷水兜头兜脑的浇落了下来,驱散了浑身滚烫难耐的情欲。拓跋适翻身而下,躺在另一侧的榻上,平复着呼吸,久久不言。妙华的哭音仍在继续,响在幽魅的暗夜之中,十足十的凄楚无助。蓦地有些烦躁,拓跋适侧转了身子对着色彩娇艳暧昧的锦帐,看向了烛影轻晃的屏风。宫婢们都远远地跪在外殿等着侍候,此时一室之中,只有她还在断断续续的抽噎之声。

就这样许久,身后之人哭累了,已进入了沉沉的梦乡。而他却大睁着双眼,眸光清冷,仿佛等待着什么。他调转了身子,看向了妙华。已进入梦乡的女郎睡颜姣好,呼吸绵长,然而她却睡得并不安稳,时不时蹙起双眉,手在空中乱挥。也不知道该说她什么好,若自己是她,此时定然是睡不着的。

拓跋适捉住了她不安的手,将其强行掖到了被中。

正在此时,外间传来了一阵吵杂的声音,继而便听到陆明有些犹疑的声音:“圣上恕罪,齐侯有急事求见!”

他坐起身来,理了理身上的衣裳,准备往外走去。这时,原本睡眠深深的妙华也惊醒了过来,睁着一双不安又混沌的眸子,问他:“圣上,是出了什么事吗?”

拓跋适浅浅一笑,没有隐瞒:“子展夤夜求见,必然是有要事。你且先睡吧,朕去见见他!”不知为什么,妙华觉得他的笑容有些奇怪,只是一时说不出奇怪在什么地方。

齐衍之求见!她的心没有来由的咯噔了一下。究竟是刘瞻他们得了手,还是被齐衍之早早发现了?妙华不确定,只好尾随着拓跋适,悄悄贴着门去听外面的动静。在这种情况下,只要他不吩咐人进来服侍,是没有人会冒然闯入的。

妙华紧紧贴着门,变成了一个偷听的贼人。所幸外殿的人并没有压低声音,一切对话清晰入耳。

“圣上,所有贼人尽数俘获,听凭处置!”齐衍之的声音此时听起来分外无情,全然不似平日里一般的温雅清朗。而比他语调更无情的是他的话语,他是什么意思,难道真的是营救发生了意外吗?不会啊,他们计划了那么久,之前小缘明明传来消息说齐衍之饮酒过多,已醉酒回了安平侯府……

下一刻,拓跋适的回答击破了她仅存的幻想。他的声音冷冽如刀:“李氏还在栖霜殿?”

“回圣上,臣在他们刚刚动手时便赶到了,李氏尚未被救出,此时依旧关在栖霜殿,没有丝毫差池!”

妙华听着他们君臣一来一去的问答,早已失力一般的委顿在地上。计划了这么久,还是功败垂成了,别说慕蘅没有被成功救出,就连刘瞻他们都搭了进去。她觉得周身刺骨一般的寒,控制不住的发抖。这样一来,拓跋适应该知道了她是幕后主使,那么她会受到什么样的处罚呢?

一个刚刚被封了妃嫔的人,突然就触怒了天子,第二日便惨遭处罚,幽禁冷宫,或者被赐死……她为自己谋划着未来,不知为什么,却忽然不再害怕,只是有些遗憾。她的璧郎尚且还在危险之中,而她真没用,一点也帮助不到他。

思忖之中,不知何时齐衍之已经离开。拓跋适推开内室之门时,正看到了坐在地上的妙华。他的面色上丝毫看不出什么,仍换了一副浅淡的笑容,对她伸手:“怎么坐在地上,小心受了寒气。”

而妙华却装不出无事的样子,她抬眸看着拓跋适,颤抖着声音道:“今天去救慕蘅的人,都是妾派去的。”她仿佛是鼓足了极大的勇气,仰着头,下巴僵硬,脸色不佳。

“朕知道。”他依旧笑着,手还停留在她面前,似没有缩回去的意思,“阿妙如今的胆子越来越大了,莫不是笃定朕不会处罚于你?”

她不看他,垂下了眼睫。纤长的眼睫上明明跳动着不安的痕迹,只是她仍是倔强,不肯服软。

拓跋适按耐不住,出手便将她从地上拉了起来。他的手臂一用力,便将她禁锢在了怀中:“阿妙可知朕与幽州李惟是死敌?选在今夜去救李慕蘅,是故意给朕找不痛快?”

落在他怀中的妙华觉得骨头都被他箍疼了,她承受着对方的怒意,却不知该如何开口为自己辩解,许久才嗫喏道:“李惟谋反,但是慕蘅却毫不知情啊!”

“那么若是李惟谋反成功,攻入宫中呢?”他的眸光凛冽,直直看着她,带着嘲讽,“若是朕败了,阿妙落入了李惟之手,那么猜猜看,李惟会放过你吗?会放过朕的妻妾子女吗?”

妙华一时无言,只有被迫仰着头看着他。

“既然选择嫁了朕,那便时时记住:从此之后,你只会与朕休戚相关,荣辱与共。除了朕之外,其他人对于你而言,都不过是‘外人’。”

他的声音一字一句,分明已从耳中传到了她的心中。她的头钝钝地疼,浑身无力,脚底发麻。是啊,就算再不愿意承认,似乎事实就是如此。他已是她名义上的夫主,若是他有什么危难,她想必结局也好不到哪里去。可是……究竟是哪里出了错,她命运相连的人,难道不是璧郎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