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曦姐，昨天晚上，你那边有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情？”
“什么？”
黎小娴整个问题问的很迂回，其实也等于是绝望中非要抓一块儿浮木，想要瞎猫碰上死耗子的运气的罢了。
而乐曼琪看她时根本见到鬼一样的神情还是给黎小娴留下了一定的心理阴影，所以害的她这会儿也不敢直接问，只能绕的很远。
偏偏一开始还明曦还没意识到黎小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只是有些奇怪地看着她。等到黎小娴别有深意地提醒了一句之后，眼皮才狠狠一跳。
“其实曦姐，你喜欢的人，是苏暮吧？”
“你瞎说什么？”
大实话……
明曦的反应太过巨大，跟她一贯的性格完全不符。不管是因为被自己猜中了事实，还是别的什么原因，都让黎小娴心底竟然隐隐就升起了那么几分奢望来。
因为实在是太过卑微了，也不敢就当了真。只是尽量地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那他有没有说……大概什么时候回来？”
本来就为黎小娴一句猜到精准的大实话而乱了心智，明曦并未觉察到她的异常。再听到问，什么时候回来的问题时，莫名就想到了昨天晚上的事情。
不同于黎小娴明明清醒着，却还是会感到迷茫的不确定，她却十分笃定，昨天晚上在自家楼道里面遇到的人，就是苏暮。
尽管那个时候她还是醉着的，尽管那个时候，楼道里面并不见得就有多亮，她就有多么的清醒。
只是因为不知道黎小娴为什么会这么问，也没意识到这件事情有什么重要，顿了顿，最后还是自嘲地笑了笑。
“回来？他这一辈子，大概都不会回来了。谁知道呢？或许早就死在地球的某个角落了。“
这话说的十分随意，漫不经心。也隐隐透着那么几分狠绝。
可是，她却不知道，也就是这报复似的一句话，却是生生将黎小娴的奢望就那么给掐断了。
“原来……没有啊？原来……真的是我看错了……真的只是个梦而已……”
“你说什么？”
“没什么。”
已经有一个乐曼琪受到了惊吓，可不愿意再多一个人认为自己已经疯了。念头一转，黎小娴主动岔开了话题。
只是脸上的失望，怎么都掩饰不住。
“我也没什么事情了，想出院。曦姐帮我去办手续吧？还有，我想喝酒了，这一回换你陪我。”
“出院没问题，小菜一碟。至于喝酒……还是算了吧。这种意外来一回就好了，要是再出点儿什么事情，你家那个乐曼琪，还不得撕了我？说什么这种事情以后也不能再大意！”
“曦姐……”
“打住，别撒娇。现在撒娇卖萌这招不好使，就算好使，在安全面前屁都不是。除非你想死。”
“……绝交吧。”
黎小娴想喝酒的念头，最终还是被扼杀在了摇篮里。
第一是没有人陪，第二嘛……也是稍微有些忙。
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关于那天晚上车祸的事情，在黎小娴出院的第三天深夜，忽然就被人给爆了出来。
说她已经生死一线，生命垂危。害的黎小娴连躲在家里好好休息几天都不成，为了公司，只能频频露面，积极破除各种不利的谣言。
跟所谓的出轨比较起来，楚氏当家人的生死那可是大事儿。
不过这回乐曼琪也懒得再去搞什么公关，只安排了几场新闻发布会，再让黎小娴亲自出席了几次开业典礼，外加参加了几回格调不低的商业宴会，就啪啪打脸了那些不实的谣言。
而那些所谓网络新闻的来源，倒是给明曦他们提供了线索，以此为突破口，顺着去追查到底是谁在背后算计黎小娴。
推杯换盏，踌躇交错。美人环绕，美酒在手。端着一张面具似的笑脸，在奢华张扬的场合，璀璨的灯光下说一些好听的场面话，似乎已经成为了每一个酒会上必不可少的标配。
过分明亮的场合，就连找个安静点儿的地方都是奢望。再加上黎小娴如今的身份，不管是她想要怎么多清闲，都会被人给找到。
有的是想要跟她攀关系刷存在感的人，不管是处于商业利益，还是男人对女人的追逐。毕竟除了楚氏总裁这个身份之外，她还有一张不错的脸蛋。
作为不堪其扰的黎小娴，内心其实是崩溃的。
“我说乐曼琪，你选的这个酒会格调好像不怎么样？怎么感觉什么人都有？我到底什么时候可以走？脸都要笑僵了。”
既然找不到安静的可以暂时藏身的地方，干脆就大大方方地站在相对僻静一点儿的阳台上。
看着远远朝自己走来，脸上很早就挂上了谄媚笑容的男人，黎小娴一阵头疼吗，抬手扶住了额头。
“我不管，这个你去搞定。我的耐性差不多也要用光了，我怕要是继续周旋下去，会管不住自己动手，直接抽上对方那张猪头脸！”
“嘁，德行。”
一个晚上的时间，听多了这种牢骚，乐曼琪已经足够淡定。小小地鄙夷了一下，顺着黎小娴的视线扫了一眼来人，忽然沉默了几秒钟。
再次开口，语带同情。
“成了，这个我帮你挡着，你重新找地方去。不过也别抱多大希望，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多少眼珠子盯在你身上呢，也别指望真的能清闲了。
至于选择来这里……你懂什么？
虽然稍微杂了一点儿，可是这样的场合效果好啊。我保准过了今天，那些说你已经成了植物人的谣言，就会彻底散了。比较起来，这也是个一劳永逸的好办法对不对？
我先过去，你看着开溜。”
就算临走的时候，也不忘记表明自己的出发点还是好的。
眼看着来人就要凑过来，乐曼琪脚下快速紧走几步，挡住了来人。
“吕总，好久不见啊。上次我们公司那个项目，还要多谢您的合作呢，不然……”
“乐总幸会，您真是太客气了，能帮到您这样的美人儿，我也是……”
毕竟不是真正的目标，一边周旋，男人一边还在朝着黎小娴的方向看。几次都想要靠过来，却被乐曼琪给挡住了。
“乐总，那便是黎总吧？既然见到了，怎么也该去打声招呼……哎……黎总，黎总您别走啊……”
“吕总客气，黎总也让我问您好呢。不过她这会儿还约了别人谈事，暂时挪不开空。不如我们……”
“啧，真是越来越长袖善舞了。”
摇头失笑，未免对方再追上来，黎小娴脚步快了不少。顺着楼梯下去，还颇带同情地朝后看了一眼。
也就是如今的乐曼琪了，要还是以前那个嚣张跋扈的千金大小姐……
“呵，还不知道要闹成什么样儿。”
当然了，要真是那样，如今的她黎小娴，也不会还能有这么喘口气的时候。
只顾着后面跟小心脚下的路，也没怎么看前方。为了避免再被人盯上，黎小娴走的稍微快了那么一点儿。
结果没想到下了楼梯转弯的时候，不小心还是撞上了人。
“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并没有第一时间去看自己撞了谁，嘴里道着歉，黎小娴心底却是暗暗叹了口气。
又来了，凭着感觉，对方应该是个男人。也不知道为了等她这么撞上来，在这里埋伏了多长时间。
真是够拼。
只不过这种事情遇到的多了，也是会烦。尤其是一个晚上的时间，碰上的都是这种用各种各样的方式接近她的人，就算是个泥人，也该发脾气了。
忽然之间，黎小娴就有些后悔，自己没有把周小舟给带出来。
心底懊恼，脚下却是没有要停下的意思。道了声谦，脚步错开，头也不抬地就继续朝前走。
同时在心里默默地数数。
“一，二，三……”
一般情况下，基本上不出三个数，对方就该出声了。这也算是她的经验之谈，十分的准。
结果没想到这次竟然出乎意料，人都走出了十几步，数也快数到了二十，身后却依旧没有任何动静。
“嗯？不正常啊？”
暗自嘀咕着，黎小娴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等看到那个还顿在原地，手中端着空酒杯的男人时，蓦然僵住。
“楚……砺封？”
一身合体的手工定制西服，内里配着白衬衫。没有系领带，只开了两个衬衣的口子，看上去显得有几分随意。
即便是这样，穿着正装的楚砺封，还是依旧那么让人移不开眼。霎时间时光倒退，周遭一切破碎成了浮光掠影，似乎又回到那个，她跟眼前这个男人第一次见面时候的情形。
也是在一个酒会上，那时候的她，为了引起对方的注意，从而顺利帮着韩相臣拿到他想要的东西获取他的信任，故作不小心地将手中的一杯红酒泼在了楚砺封身上。
而这一回……
似乎也是相同的情形，虽然拿着红酒的人是他自己，可是经过刚才那么一撞，里面的酒液，还是悉数洒在了他的衣服上。
外套是黑色的，除了湿了一块，也并看不出其他的什么。衬衣可就不同了，太过于白的缘故，这会儿沾染上红色的印记，是不能再穿了。
历史，好像有着惊人的相似。
上次在同样的场景下，因为一心放在自己任务上，生怕一个不小心就会暴露的缘故，从始到终黎小娴都没有多注意楚砺封的脸色。
也就更加不知道，当时那一幕还落在了楚家老太太眼里。
随后的算计紧随而来，也就是她跟楚砺封之间，故事的开始了。
这一回，却不同。
没有楚家老太太，没有别有用心，没有算计，周围的人好像也并不存在。在黎小娴的意识里面，周围所有的一切已经都成了虚影，只有眼前这一个，才是真实的。
然而等她的视线定格在不远处男人脸上的时候，却发现，他的目光似乎有些沉。
线条刚毅，却并不死板的五官，因为此刻面无表情的关系，看上去带着明显的冷漠跟疏离。
让早已经习惯了这张脸只要在对着她的时候，总是温和的黎小娴感到十分的陌生。
薄唇紧抿，昭显着男人这会儿的心情似乎并不怎么好。看到她停下脚步，这才迈开长腿一步步走过来。
脚步声很轻，其实并没有发出什么声响。可是一步一步的，却依旧像是走在了黎小娴的心里。
“噗通，噗通”格外清晰。
一直等到对方逼近，属于男人的味道窜进鼻腔里，她才终于有了那么一点儿真实的感觉。
这一切，是真实存在的，并不是她的幻觉。
那天晚上的事情，也是真实的。历时快一个礼拜的时间，因为周小舟那边的调查全无线索，让她已经完全死了心，就当自己只是做了一场梦。
梦醒了，该有的生活还是要继续。
却没想到，生活却并不是真的就那么残忍。眼前的惊喜来的猝不及防，让她完全没有招架之力。
能做的，也就是抬头，怔怔地看着对方熟悉中却又带着一丝不确定的陌生感的脸，丢失了那个精明强干的黎小娴，痴傻的跟个小姑娘。
即便是从对方的眼底，看到了明显的嗤笑，也舍不得少看一眼。
直到男人的神情中出现了轻微的不耐，微蹙眉头，嘲讽出声。
“这位小姐，你这种搭讪的方式……已经落伍了……”
“额……”
此情此景之下，她到底要应该怎么回答？在线等，挺急的。
明明前一刻还是她在怀疑对方的别有用心，结果这会儿形势逆转，换成对方直接挑明，是她故意。
还有跟这个误会更加让人无语的么？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眼前这个人，是他而不是别人。
顾不上自己现在的这个样子看上去有多傻，也顾不上周围那些等着看好戏的目光里面，此时带着怎样的震惊。将楚砺封的话听在耳朵里，黎小娴嘴角动了动，呢喃出声。
“那怎么样，才是不落伍？”
声音很小，稍微远一点儿的距离根本就听不见。
不过他们两个人此时近在咫尺，自然是一字不落地进了楚砺封的耳朵。
然后，就看到他笑了。薄唇微微一扯，勾勒出一抹轻嘲的笑意，瞳孔中却依旧是罩着轻微的凉意。
扬了扬眉梢，纵然是带着笑容，也抵挡不住神情中的冰凉如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