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她一开口，楚宝宝就安心了。知道对方不是“鬼”，胆子也一下子就大了起来，挣扎着从楚砺封怀里面下来，犹豫着靠了过来，伸出自己胖乎乎的小手，安抚性地拍了拍黎小娴冰凉的手背。
“阿姨不用怕，已经没事了。不过你的脸色看上去不是很好，用不用我跟爹地送你去医院？”
爹地……
莫名地，在听到这个称呼的时候，黎小娴的心里诡异地就生出了那么一丝抗拒来。
不过更多的注意力，却依旧还是放在眼前这个洋娃娃一般的小女孩儿脸上。
雪白的肌肤，忽闪忽闪的大眼睛，小鼻子，小嘴巴，每一样，都让人喜欢的不行。
黑眼睛黑头发，纯东方血统。只是莫名给人一种很西方化的感觉。
大概，是她的穿着打扮的缘故。
生怕吓到对方，黎小娴不敢轻举妄动，忍着身上的各种不适慢慢蹲下来，让自己的视线跟对方一样之后，才商量着开口。
“谢谢小公主关心，阿姨不怕。就是……阿姨想抱抱你，不知道行不行？”
声音很轻柔，一点儿也没有刚才跟楚砺封祈求时的绝望跟凄厉。至于想抱这个孩子的念头，则是在第一眼看到她的时候就有了。
来的突兀而莫名其妙，猛烈的让她自己都不解。
好在似乎对楚宝宝来说，这事儿并不是什么困扰。虽然其实她并不怎么喜欢陌生人的触碰，可是眼前这个阿姨，似乎也并不是那么惹人讨厌嘛。
歪着小脑袋想了想，干脆自己先伸开手臂轻轻地环上了对方的脖子。
“好呀，当然没问题啦。”
很柔软的触感，随着对方的靠近，独属于小孩子身上的糯甜味道窜进黎小娴的鼻腔里，一下子就触动了她心底那根最柔软而敏感的神经。
说不上这种很奇怪的感觉到底是因为什么而产生的，也顾不上去想那么多，只微微怔了怔，黎小娴伸开双臂就将孩子搂进了自己的怀里。
心，似乎在那一刻真的就安定了。所有的不安，惊惧，统统离去。好像刚才的生死一线不曾发生过，这会儿只满心都是满足的感觉。
低头嗅了一口孩子身上独属的气息，潜意识里，好像这一幕，早很久很久之前，就已经该是有过。
而这一抱，让她只想再也不松手。
大概是被她的热情给惊了一下，楚宝宝原本还有一点儿不适应。可是没等说出什么来，脖子里面忽然就落下了一滴很烫的东西。
然而快速变得冰凉。
她不笨，甚至是很聪明。很快就意识到，那是人的眼泪。
这个阿姨，哭了。其实，她心里还是很害怕的吧？毕竟刚才在车里，她可是跟爹地一起亲眼看着那车子是怎么撞上护栏的。
要是换了别人，估计这会儿都要吓晕了。
小孩子容易心软，所表达出来的，也是心底最真实的感受。而且貌似这个阿姨还挺不错的，想了想，胖嘟嘟的小手便拍了拍她的背。
“阿姨不怕怕，我唱歌给你听好不好？”
“好。”
隐忍的音色，带着哭腔却没有痛哭出声。很快，软软的童音就在耳边响起，是一首纯英文的童谣，欢快的旋律听上去很有爱。
此情此景，不论是时间还是地点，都不合适。然而这一幕，却就是这么奇怪而和谐地发生着。
看着眼前相拥的两个人，一旁的楚砺封神色微动，抿着薄唇，并没有多说什么。单手插兜，就那么静静地看着。
直到黎小娴的车里面有手机铃声再一次疯狂地响起，并且看到远处还有几辆车朝着这边驶来时，才蓦然出声。
“宝宝，我们得走了。让别人一直等着可不好。”
“哦。”
尽管有几分不舍，可是自家爹地的话也说的很有道理，不能让别人等着。苏暮叔叔早就打电话过来了，这会儿都这么晚了，再不去可就太不礼貌。
想了想，楚宝宝还是依依不舍地放开了手，往楚砺封身边走。
走了没几步，回头看了看，对上黎小娴那张脸，忽然又跑了回去，“吧唧”一下在她的脸上亲了一口。
“阿姨我们回头见哦。我叫宝宝，楚宝宝，你可千万不要忘记了。”
说完，才再次跑了回去，伸手被楚砺封重新抱起来，然后不停地挥手。
“阿姨再见，阿姨再见。”
“再见。”
等她反应过来，也挥手回了一句时，那边的父女两个人已经快步走到了他们的车子跟前，开门上去。
全程，只有小女孩的不舍，至于那个男人，却是连头都没有回上一下。
对了，那个小孩子说她叫什么名字来着？
“宝宝？楚宝宝……”
等等，楚？
眼神震动，却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辆车子绝尘而去。速度太快，甚至都没能让她看清楚车牌号。
留下黎小娴，站在原地，如遭雷击。
乐曼琪带着人赶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她。跟失了魂一样的黎小娴，还有她身后已经报废的车辆。
一颗提了一路的心，到了这会儿都没能放回到肚子里面，反而是看到了黎小娴那副呆若木鸡的表情，更加担心了。
“小娴？黎小娴？黎总？你没事吧？”
耳边的声音很远，像是来自遥远的天际，透着几分不真实的虚幻感。
不过这也够了，足以让黎小娴从震惊中抽回理智，然后就笑了。
“曼棋，我刚刚……做了一个梦。一个美梦，很美很美的梦。我梦到，他回来了，还带着我的女儿，一起回来了……”
“你说什么？”
诡异的笑容也就算了，这会儿居然又来这么一句？
后背发寒的乐曼琪扫了一眼四周，只觉着自己出了一身的白毛汗。哪里还敢犹豫，赶紧扯着嗓子喊人。
“快，小城跟小丽你们两个赶紧过来，这边的事情让他们去处理，你两赶紧跟着我送黎总去医院。打电话预约医生……对，挂……就挂精神科！”
大半夜，接近于凌晨的时候，在郊外的高架，车祸现场，不管是谁听到黎小娴那话，都根本淡定不了。
天亮的时候，从医院出来，手里拿着黎小娴除了轻微的擦伤一切都正常的检查结果，一脸后怕的乐曼琪真心觉着，自己或许应该找人，去请个“大师”过来？
当然，最主要的，还是要检查清楚这次车祸的真正原因！
“刹车线被人给剪断了，按照你提供线索，对方应该是在我们进入酒吧那段时间里面动的手。”
明曦的后怕，让她从接到电话的那一刻起，直到清楚地见到黎小娴完好无损，都没能平息下去。
不过就是个醉酒的功夫，居然就有人朝黎小娴下了手。尤其车还是在陪着她喝醉的时间被人给动了手脚。
也就是幸亏人没事儿，不然她还不得自责死？
可即便是这样，也没法真的安心，愧疚之情油然而生。
“你说你要是真的出个什么事情，还不得让姐一辈子良心不安？人没事，就是万幸中的万幸的。
不过这个动你车想要害你的人，也是很大的隐患，就是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人干的。哎小娴，你到底还有什么仇人？“
“仇人？”
自嘲一笑，躺在病床上用牙签挑着吃水果的黎小娴显得有那么几分无奈。
“大概……挺多。”
“……”
关于这个大概，明曦没法反驳。
五年前的那次事情，因为发生在新加坡，她并没有亲身经历过，可是看到刚刚回来崇安，但凡黎小娴出行，身边都必定少不了保镖的架势，也大概可以猜测的到。
更加别说还有一个乐曼琪亲自登门拜访的请求了。
那个场景，即便是没真的亲眼看到，光是听着叙述，也的确是挺吓人。
幸好后来的一段时间一直平安无事，然后安安稳稳，平平静静地过了好几年，一直到去年，大家才没有那么如临大敌了。
而黎小娴，相对也自由了一些。
结果谁知道，在五年之后的昨晚，那样认为的蓄意谋杀，居然会再一次上演？
想想就让人呼吸不畅。
“嗯……楚家人，还没有被捉拿归案，依旧潜逃在外的何蕊琳，或许还有韩氏的漏网之鱼，这么一算，好像你的仇人还挺多的。”
“可不是？”
这么一说，就算是让人想要不沮丧，也是不可能了。
看着好友垮下去的脸，明曦眼神动了动，最后还是没敢继续给她增加压力，笑着宽慰。
“不过你也别太担心了，这里毕竟是国内，犯罪事件没有用那么猖狂。既然对方敢出手，就一定会有破绽。到时候我亲自跟进，一定把这个心怀不轨的人给你揪出来。至于你啊，就想好到时候要怎么感谢我就成了。”
“好啊，我等着。”
一问一答，气氛不算火热。刚刚经历了这种事儿，明曦也没指望黎小娴马上回复，当成无事人的样子。
好在心里也清楚，这妞儿承受能力顽强着呢，对她倒不是太过担心。两人正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黎小娴手机就响了。
是她助理打来的，看了一眼名字，黎小娴快速接起。那份迫切，怎么看怎么可疑。
“喂？小周，让你调查的事情怎么样了？”
“调查？”
她还让人调查了什么？
听到黎小娴那话，明曦最先诧异了一下。不过想想，大概跟昨晚的车祸脱不了干系，也就没有再继续多想下去。
再说了，偷听别人打电话可是不道德的行为，想了想，干脆给黎小娴对了下口型，出去了。
“你先讲，我出去一下。”
“嗯。”
也顾不上多想，点了点头，黎小娴就将自己的注意力全部放在了手机上。语气里面的迫切，怎么都挡不出。
“到底有没有找到？”
“楚总，监控我们已经调出来了。可是您说的那个时间跟路段，恰好是监控盲区。勉强能看到您撞车时候的现况，剩下的……”
“没看到？”
“也不是没看到，只是场景太过模糊，并不能确定对方的身份。”
“那么车呢？有没有找？”
“找了，也已经找到了，被记在一家公司的名下，可是我们找到司机的时候，对方却说，昨晚他根本没有开出去过。后来经过再三证实，倒是有一段时间被人用过，可是对方是他们公司的老总，而且也并没有什么小女孩，对方只有一个上大学的儿子。”
“那那个老总呢？联系了没？”
“这个不太顺利，对方凌晨出国了，不太方便。所以……”
“凌晨出国？那车是谁还回去的？”
“是一个年轻女人，跟那个老总关系并不一般，应该是……”
“……
“楚总？楚……总，抱歉，是我们……”
“算了，没事了。”
“那……还需要继续找下去吗？”
“……不用了，回来吧。”
单单凭着一个连她自己都不确定的片段，以及对一辆车的大概印象，就算是要找，如果不能从路口的监控画面去找又能从哪里下手？
可是现在，线索就那么断了。希望渺茫的连奢望一眼，都遥不可及。
或者昨天晚上的确是有人出现救了她，再过分一点，也的确是一男一女。只不过具体的样子，还有那份潜意识中的亲近感，大概是她自己臆想出来的吧。
所谓的父女，或许只是她见对方的年龄差距大，而下意识地猜测出他们的身份而已。
不然，怎么就那么巧？
老总，年轻女人，就是没有什么楚宝宝，什么楚砺封。那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儿……
心，开始又堵了。
明曦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一脸菜色，再也懒得动弹，懒得吃东西，好像所有的生命力都在一瞬间消耗光的黎小娴。
看着她那个要死不活的样子，惊讶的都不知道要怎么说才好了。
“好好的这又是怎么了？明明我刚才出去的时候还好好的，这会儿怎么就焉了？”
“曦姐……”
打击太大，如果一直没有希望还好，偏偏那种前一刻还满心奢望，下一刻却又重新跌落谷底的感觉，实在是太让人难过了。
听着熟悉的声音，黎小娴差点就没抱着明曦哭出声来。
不过为了不吓到她，还是没敢轻举妄动。倒是脑海中忽然灵光一闪，盯着眼前的人，目光灼灼。
害的明曦下意识地后退了一下，生怕对方莫名其妙地就扑上来。
事实上，黎小娴倒是也没有扑，只是问了一个，听上去似乎很莫名其妙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