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恐慌的念头所吓倒，黎家辉满眼惊惧，差点就哭出来。想要赶紧离开去医院，又没法走路，到了最后干脆就那么拖着在地上蹭。
看的韩相臣眼神厌恶，一脸的嫌弃。
“来人，把他给我扔出去。”
随着话音落下，司机很快进来。也不多问，朝着韩相臣点了点头，架起黎家辉就往外走。
结果因为动作太大，牵动了他膝盖上的伤，登时惹得哇哇大叫。
紧接着响起的，就是一道被刻意压低的警告。
“再出声音吵到韩总跟黎小姐，信不信让你永远闭嘴？”
“……”
整个世界，登时清净了。不愧是韩相臣带出来的人，性格简直跟他一样的狠戾。
视线一转，黎小娴眼底一片冷然。
才想着要不要重新坐下去时，就听到韩相臣再次漫不经心地开了口。
这一回的话，终于是朝着她说的。
“黎家的事情，是楚砺封做的？”
语气很冷漠，听不出什么情绪来。只不过既然这么问了，黎小娴就知道，这个男人肯定是介意了。
默默斟酌了一番，才不咸不淡地扯出一个牵强的理由来。
“嗯，当初在洛城的时候，黎家辉惹到他了。然后因为前段时间黎震为了黎家的生意，以我为筹码去找过他，所以就……”
所以这次对付黎家的行为，完全只是楚砺封一个人的意思，跟她没有太大的关系。
这就是明面上的理由，反正不管韩相臣信不信，她自己是信了。
至于韩相臣，听到这个回答之后，只是顿了顿。没说相信，也没说不信。半响之后，才淡淡地来了一句。
“坐吧。”
“……”
倒也省去她的为难了，紧绷着唇角，黎小娴还是依言坐了回去。视线一飘，就落到了搁在餐桌上的ipad上。
屏幕里，老长还在双眼炯炯有神地看着她，一脸正义。
恨意，是实实在在的。
但凡是稍微有一点儿机会，黎小娴都绝对不会让韩相臣活！
只是经过黎家辉这么戏剧性地一闹，之前的情绪多多少少也被冲散了一些。相对来说，黎小娴倒是没有刚才的那么激动了。
好歹理智回归，堪堪稳住。
只是激愤的神情，却是再怎么努力，也没有办法掩饰的住的。
最后也只能强忍着心如刀割的疼痛，将矛头指向ipad屏幕上的照片，自欺欺人地粉饰太平。
“原来之前的事情，都是这个长搞出来的啊。那一次我们的损失可不小呢。因为这件事情，我还被你给误会……”
大概没想到转了一圈，她居然还会主动把话题给扯到这个上面来，韩相臣的脸上，有明显的意外。
转瞬即逝。
随即深深地看了坐在对面的女人一眼，最终还是选择了配合着演戏。至于暗地里又有什么样的打算跟计划，则是只有他自己才能知道了。
“是啊。”
状似叹息地吐了一口气，韩相臣伸过手，预备从黎小娴手里拿过她始终不曾松开过的餐叉。
口中的语气，有几分漫不经心的松懈。
“好在这件事情带来的后续影响，已经完美解决了。不管再怎么糟糕，既然已经成为了过去式，就不值得我们去念着。一切，还要朝前看才好。小娴，我相信，你会做一个好妻子，我的好老婆。”
“我……”
也相信。
按照正常的程序，只有这个回答，才是最完美的。
然而即便是用上了全身的力气，后面那三个字，却还是没有办法吐出来。
刺耳的很。
好在韩相臣也并没有继续计较，似乎是有那么点儿见好就收的意思。对于黎小娴之前的失态，更加没有追究。
让黎小娴在庆幸顺利过关的同时，也加深了心底的恐慌。
这个男人，果然是深不可测。
相信有了今天的那一幕，不管之前有着多少的信任，都会土崩瓦解了吧。
还有楚砺封，也是。
一样的深不可测，让人完全没有办法看的透彻。不管是在他们身边呆上多久，也永远像个陌生人一般的一无所知。
这么说起来，好像围绕在她身边的男人，就没有一个是善茬。即便是还算过得去的智商，遇到这些人，也还是被无情地秒成了渣渣！
在这样的环境下，她还能活着，真是奇迹。
至于握在手上的餐叉，她别说不愿意松开，甚至只要有可能，她都有千万个念头想要将它给刺进韩相臣的胸膛！
然而根本不给她坚持的机会，韩相臣眉眼淡然，指间却是发力。随着一股刺骨的剧痛，黎小娴手指终于松开。
此前因为握的太紧，掌心里面全都是水渍。
把玩着掉出来的刀叉，对于黎小娴的松手，就好像是在品味着她的妥协一样，韩相臣眼神满意。
想象中秋后算账的为难，并没有真的来临。一直到被韩相臣的司机送到了自己的公寓楼下，黎小娴还有那么点儿恍惚。
总觉着一切都显得有几分不真实。
总觉着，这个时候，韩相臣拿枪指着她的头，才是最正确的方式。
毕竟在餐厅里面，她都已经那么失态了。那样的反常，就连她自己都没有办法去解释去掩饰，就更加别奢望着难逃过韩相臣的眼睛了。
然而，他却就这么放过了她。
难道仅仅是因为，下个月就要举行的订婚典礼？
黎小娴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唯一的感觉，就是脑子里面乱的十分厉害。
一直到仰起头，在某一层的阳台上瞥见一抹熟悉的身影时，才陡然一惊。
“妈妈……”
此前在餐厅里面，听黎家辉话里面的意思，在黎家出事之后，他们分明是来找过妈妈的。
因为被拒绝，才会那么恼羞成怒。也不知道有没有把妈妈怎么样，她人还好吧？
所有的负面情绪暂时被抛在一旁，黎小娴赶紧往楼上跑。在敲响房门的过程里面，整颗心都是吊着的。
好在，终于等到黎妈妈来开门。看到门扇后面那道完好无损的身影之后，黎小娴这才堪堪安心，整个人瞬间就脱了力。
倒是看到她的脸色，才刚刚露出喜悦表情的黎妈妈被吓了一跳。
“你回……小娴你这是怎么了？怎么脸色看上去这么难看？赶紧进屋。”
“没事……好。”
脸色难看点儿怎么了，事实上，这一刻她是真的想哭，想要不顾一切地大哭，嚎啕大哭。
把心底的悲伤，所有的压力，还有因为老长离世的悲恸统统都给不顾一切地发泄出来。
在外面养够了戏，回到家里，做一回真正的自己。
可是不能，有妈妈在这里，对上她担忧的目光，黎小娴怕自己吓着了她，还是默默地忍了。
窝在沙发里面，接过妈妈递过来的水杯抿了一进口，紧紧地卷缩着身体，完全就是防御的姿势。
看着她这个样子，黎妈妈眼神一紧，赶紧坐到了她的身边，神情担忧的不行。
“宝贝，是不是发生什么事情了？你老实告诉妈妈，不管怎么样，都有妈妈在。”
所以，这才是真正的亲人。
不管之前有过多少的不愉快，发生过什么样的别扭和矛盾，一旦自己出了事，都会毫不犹豫地站在自己身边，安慰。
对上那抹焦急的担忧，黎小娴鼻头发酸，眼睛的湿意根本控制不住。
只能借着摇头的动作，拼命地忍回去。
“没事儿，妈妈，我没事儿。就是路上累着了，有点儿矫情了。对了妈妈，我不在这段时间，黎家的人是不是来找过你？”
否认的同时，也为了转移对方的注意力，赶紧将话题给扯开了。结果却没想到，反而引起了黎妈妈的误会。
眉头一皱，黎妈妈显然是想到了什么。默默地叹了口气，语态有几分难掩的惆怅。
“原来是因为黎家的人。是不是他们也去为难你了？你这才刚回来，怎么就被他们给找到了？”
嘴里说着，忽然又想起了什么，一脸焦急。拉着黎小娴的手就在她身上四下查看。
“那他们有没有动手？有没有对你怎么样？你有没有受伤？”
来自母亲的关怀，总是实实在在的。真心实意的担忧中，没有半点儿虚假。
勉强扯开一抹笑容，黎小娴拉住了她的动作。
“我没事，妈你不用担心。倒是你，我最近都在新加坡，黎家的人肯定也来找过你了吧？黎震他有没有……”
“放心吧，妈妈没事。好歹也是十几年的夫妻了，他不会真的对我怎么样的。”
就算是说话难听了一些，可是那点儿委屈，她倒是还不至于承受不住。只是一想到黎家人将目光对准了自己的女儿，就禁不住有些心惊肉跳。
“不管怎么说，黎家辉那个孩子做事情还是比较冲动，也容易不择手段。如果被他盯上，没有好事的。你以后一定要小心。
还有城东那块儿，能少去就尽量少去，以前黎家还风光的时候，黎家辉跟那边好些混混比较熟，我怕他们……”
“妈，您多虑了。好歹现在还是法治社会了，他们不敢明着怎么样的。再说了，你女儿我也不是好欺负的是不是？”
要是再继续说下去，恐怕自己还没怎么着呢，妈妈反而都要被吓坏了。
可不想让她一直这个跟着提心吊胆的担忧。
虽然猛然看上去并没有什么，不过若是细细看，就不难发现，在黎妈妈眼角的位置，分明添上了几条细细的纹路。
还有两鬓之间，隐隐泛白。
妈妈这多大年龄，居然就已经有了几分憔悴。知道她是因为承受的太多才会这样，黎小娴眼眶再次一阵发热。
搁下手里的杯子，人就直直朝着对方怀里扑去，俨然还是小时候撒娇的样子。
出口的声音，也带着几分犹豫。
“妈妈，你……怪我么？”
“黎家的事情……”
大概也是一言难尽，再次叹了口气，黎妈妈并没有将这个话题给进行下去。最后倒是话锋一转，勉强扯出一抹不算笑容的淡笑来。
“你是妈妈的女儿，妈妈又怎么可能会怪你？
这次黎家的事情，你出手的确是重了些。不过就算是这样，妈妈相信你，既然你这么做了，肯定就有这么做的理由。不管怎么样，妈妈都会选择站在你身边的。”
“谢谢妈妈。”
一路走来，经历了那么多，遇到了那么多人，也听过了太多暖心的话语。
其中不乏直至心底的感动，只让人脸红心跳，心潮湃拜的情意绵绵。
可是跟母亲这番虽然平凡，却像始终都少了那么一份真切的味道。
犹如阳春三月的阳光，像一抹暖流，慢慢地深入心底，将一颗伤痕累累的心，慢慢包裹。
也终于让总也感觉冷的不行的身体，慢慢恢复了温度。
“妈……”
哽咽出声，却又及时住口。借着在母亲怀抱里面撒娇的动作，黎小娴将终于隐忍不住的一点儿湿意，偷偷蹭在了她的衣服上。
等到再次抬眸，眸光晶亮，在也看不出半分难过。
即便是有，也是属于小孩子的撒娇眼神。
“还是妈妈好啊，不管怎么样，都不会嫌弃我。”
虽然有些诧异她能这么快就恢复了，毕竟从进门那一刻起，黎妈妈就明显察觉到自己的女儿显然不对劲。
孩子是自己生的，就算是不完全了解她的心意，可是情绪上的变化，还是至少看的出来。
不过既然她选择不说，而且眼下看上去似乎又是没事的样子，也就不好再问。
对上她的撒娇，也故意眼睛一横。
“谁说不嫌弃了？也不知道先去换衣服，一回来就窝在沙发里面，这么不爱干净的女儿，有谁不嫌弃的？”
“妈，我受伤了，是内伤！”
虽然同样是伪装，可是跟韩相臣在一起时候的胆战心惊完全不同，跟自己的母亲在一起，有的，也只是轻松。
假装苦着一张脸，黎小娴眼神闪烁，还是决定还是调节气氛，说点儿能够让她开心的事情，来转移一下妈妈的担忧。
不然要是将这个话题继续下去，妈妈今晚铁定要睡不着了。
“妈，不说这个，我这里有一个好消息，你要不要听一听？”
对妈妈来说，的确是好消息。还有对韩相臣来说，也是。
只有她自己知道，不管如何定义自己跟楚砺封的离婚事件，也还是无法忽视，在想到那些过往的时候，心底深处某个最柔软的角落，还是会细细地泛着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