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安，”隔着一层口罩，陆亦双的声音显得分外沙哑，“你别怕，要勇敢挺过去……妈妈就在外面，等你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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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ICU，厉擎苍长叹了一口气，而陆亦双再次哭成了泪人。
对于每位父母来说，最揪心的，永远都是自己孩子受到了伤害。
“谢谢你。”缓过神来后，她充满感激地对厉擎苍说。因为她明白，这违反规定的短短五分钟，对他这个院长来说，是多么大的煎熬。
但她不明白的是，明明很恨她，之前还总是百般刁难羞辱她的他，为什么现在竟会这样帮她。
这一夜，对于陆亦双来说，每一分每一秒也都是煎熬。
她根本就不敢睡熟，一直昏昏沉沉的。直到清晨，她接到消息，安安终于脱离了危险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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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天后，安安从ICU转移到泌尿外科病区普通病房，依然是住在一号床。
当陆亦双再次看到躺在病床上的安安时，整颗心都被狠狠揪了一下，泪水瞬间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
安安那小小的身体，肚脐眼以下都被打上了石膏，包裹着他的两条腿，一动都不能动，仅在两腿之间和小腹空了一块，以供换尿不湿。
他的小腹上有一个小洞，里面插着左侧输尿袋，右侧输尿袋和膀胱造瘘管，一根根管子缠绕在一起，再加上他那肿得像鸡蛋大小的两颗**，是如此触目惊心。
连阿香看了，都吓了一大跳：“这孩子的命，真的太苦了。”
安安的脸也肿得很厉害，五官被挤得很小，已经做不出任何表情，但仍然努力扭头看向陆亦双，那小眼神要多委屈有多委屈，张口，却只能发出类似于感冒般的呼噜声。
“患儿的肺炎还没有完全好，”护士解释道，“厉院长会来教你，怎么给他做雾化。”
护士帮安安把各种管子整理好后，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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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病房内只能留一位家属。因此刚过八点，阿香就被护士赶了出去。
陆亦双出去倒水时，听到护士站里的三五名护士，都在激动地讨论着——
“哇，今晚又是厉院长值班，他是不是值上瘾了啊？”
“值班要在医生办公室里冻一夜，睡不好不说，还要提着心，随时面对病房里的各种麻烦状况，哪个医生会值上瘾啊？我看，他八成是看上了这里的哪个人，想要经常见到她吧！”
“对哦，就像意主任看上了殷助理，就会经常来帮她值班一样……厉院长看上谁了，不会是我吧！”
……
听到这里，陆亦双的心跳莫名漏了一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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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点半，照例是查房，三四名医生跟着厉擎苍一起进了病房，殷明芳也在。
经过了几天前，厉擎苍帮她偷进ICU的事，现在陆亦双一看到厉擎苍，不知为何，心里竟会有些局促，脸颊上甚至浮起两朵红晕，眼神游移着，不敢看他的脸。
而厉擎苍却像个没事人一样，给安安做完全身检查后，淡然开口：“患儿肺炎还没退，需要做雾化治疗。”
殷明芳随即上前，拿出雾化面罩，在里面注入了一些药水后，递给厉擎苍。
雾化面罩的接口，在陆亦双身旁偏上的位置。厉擎苍似是根本没想到要顾忌什么，手拿着软管，绕过她的身体就去插接口，却不知自己这个动作，就像把陆亦双拥在怀里般。
厉擎苍浑然不觉，专心插着接口。而陆亦双就没法像他那么淡定，脸更红了，她只能低下头掩饰。闻着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好闻的男性气息，混合着淡淡的消毒水味，她的心跳更是像漏了一拍般。
接口插好，面罩里随即喷出药雾。厉擎苍把面罩罩在安安脸上，然后平静地关照陆亦双：“就这样操作，一天两次。”
“……嗯。”陆亦双点点头。
许是药雾的味道不是那么好闻，安安嫌弃地摇头晃脑，想要挣脱面罩。陆亦双只能轻轻抚摸安安的额头：“安安，不要乱动……”
“安抚患儿，最好要把他抱起来。”厉擎苍随即弯下腰，小心翼翼地把双手放在安安身体底下，然后将他拖起，小幅度摇晃着。
因为安安身上打了石膏，很重，陆亦双赶紧帮忙，手伸到安安身体下时，自然而然地碰到了厉擎苍的手。
这一瞬，突然有一种，以前从未有过的，电光火石般的感觉，迅速流遍陆亦双的全身。她的脸甚至都开始发烫，感觉浑身的血液都像是在逆流般，连呼吸都有些局促。
连陆亦双都诧异于，此刻自己如此异常的反应。毕竟，她跟他曾有过五年婚姻，别说是碰个手，什么事都做过，那时候她也没感觉有什么不对劲啊……
安安得到了安抚后，很快安静下来，配合着把雾化做完了。可直到厉擎苍一行人已经离开，陆亦双的心仍然久久不能平静。
然后，她手机上就进来一条短信，竟是殷明芳发来的：“你这反应也太大了，都不知道要掩饰一下。”
陆亦双一怔——刚刚她的反应有那么明显吗？竟然连殷明芳都发现了！
她刚想回短信，殷明芳又发过来一条：“不过，刚刚厉院长莫名其妙地笑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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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安安身上打着石膏，又插着管子，很不舒服，一直哭闹到了夜里十一点，才浅浅地睡去。
折腾到现在，陆亦双也很疲惫。可她刚脱了衣服准备去洗澡，病房门却在这时蓦地被打开，厉擎苍和殷明芳就这样走了进来。
“啊！”陆亦双心里一紧张，头皮发麻，立刻从床上拿过浴巾，胡乱把自己包起来。
“亦双，现在是查房时间……我们刚刚在外面敲了三下门，没人应答，就以为你们睡着了……”殷明芳立马解释，可蓦地接触到厉擎苍朝她投射过来的，隐晦中带着点命令的眼神，她随即心领神会，“……我先出去。”
但殷明芳一离开，陆亦双就更加尴尬了，努力拿浴巾遮挡身体。可浴巾毕竟太小，遮了这边露了那边，这让她更为局促不安，冲着厉擎苍就说道：“你也出去！”
厉擎苍却不动声色地看了看表，然后对她说：“查房时间很紧，我没空等你穿衣服。”
说完，他就径直走到床头，查看安安的状况。这态度，仿佛他刚刚看到的，不是他不该看到的，而只是一堆蛋白质脂肪和骨骼的混合体而已。
经过一系列检查，厉擎苍发现安安生命体征平稳，暂无大碍，便直起身准备离开。
可他一转身，就看到床尾上放着的，陆亦双刚刚脱下来的大红色胸罩……
“别看！”陆亦双更为局促，伸手就想去拿胸罩，可手一松，身上的浴巾就直接滑落在地上！
“啊！”陆亦双再次惊恐地叫起来，最后干脆蹲下身，用床挡住自己，只露出一个脑袋，面红耳赤地朝厉擎苍说，“我都叫你先出去了……”
厉擎苍依旧面无表情，只是黑眸不着痕迹地敛了敛，语气略带嘲笑：“你身上哪里我没看过，这么紧张干什么？”
可厉擎苍越不在乎，陆亦双就愈发局促不安。因为，她很在乎……
“况且……”厉擎苍伸手，却是有些嫌弃地，拿手上的笔头勾住床上的大红色胸罩，抬到空中，嘴角一弯，“这么小，跟眼罩一样，也没什么看头。”
陆亦双：“……”
这时，她的脸红得已经快滴出血来了——对，她小，只有A，但以前他哪次要她的时候，不是对她的小巧玲珑爱不释手……
一想到那些限制级的画面，她竟不由自主地咽了咽口水，然后看着他把笔往下一按，胸罩随即重新掉落在床上，他毫无留恋地转身离开。
直到听到轻微的关门声，陆亦双的一颗心才渐渐平静下来。她伸手抚了抚自己依旧滚烫的脸颊，顿时歪着头，皱起眉头，真不明白最近自己到底怎么了，为什么每次见到厉擎苍，总会有这种莫名其妙的局促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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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安需要住院三个星期，然后回家休养，三个月后再来医院拆石膏。
陆亦双本以为，作为安安的主治医生，厉擎苍会经常来病房看安安。可就在第二天，一个惊天大新闻，瞬间传遍全国，一时间成为所有人谈论的焦点。
就在昨天凌晨两点，D市发生八极大地震，损坏地区超过十万平方千米，目前已经造成两万多人死亡，数十万人受伤，失踪人员更是难以估计。
数十万人受伤人员需要医治，国家已经紧急抽调了全国各地医生前往支援。早上，陆亦双得到消息，厉擎苍在凌晨五点，就紧急召集了国仁医院八成的外科医生，去了D市。
想到这里，陆亦双的神经直接被狠狠绷紧——虽然地震已经结束，但更大的危险却还在后面。频发的余震、山体滑坡、洪水泛滥、疾病滋生……人类在这些灾难面前太过弱小，稍不注意就会被夺去生命。
她不敢打电话给厉擎苍，怕打扰他，唯一能做的，就只有在心里默默祈祷，以及每天不停地刷新闻，随时了解D市的最新消息。
＊
三天后，在D市。
这次地震强度百年罕见，在发生的瞬间，就把整个D市变成了一片废墟。
现在，这废墟上的情景一片凄惨。地面上搭着一个个帐篷，收留着一位位难民，更多难民只能席地而睡。由于道路封闭，各种物资只能空投，很稀缺，食物领取点排起了长龙。后面，大批战士们还在废墟上奋力挖掘救人，与时间赛跑。
已经三天没合眼的厉擎苍，坐在一个医用帐篷内，刚想休息一会，外面又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和女人凄厉的叫喊声。
他立即警觉起来，快速站起，就看到三个医护人员抬着一个孕妇进来，其中一个医护人员面露难色：“厉院长，她快生了，我们这里没人会接生，听说您也是妇科医生，所以……”
厉擎苍点点头，一副理解的样子，平静的语气与他们的急迫形成鲜明对比：“把她放下，准备刮刀，输液袋，热水。”
……
半个小时后，胎儿顺利分娩出，立即被其他医生抱出去清理，帐篷内就只剩下产妇和厉擎苍两个人。
由于是顺产，产妇体力恢复很快。她微微抬头，看到靠在破柜子旁休息的厉擎苍。他那么高大的身躯，此刻以一个极不舒服的姿势缩着，却仍然一动不动地闭着双眸，显然是累到了极点。
他身上穿着的白大褂上，遍布血迹和灰渍，显然他这几天，医治的病人不少。
他那英俊立体的脸庞上充满了疲惫，连双眸下都显着淡淡的青色，却非但不影响他的俊美，还给他增添了几分圣洁的光芒。
产妇忍不住出声：“哇，俺活到现在，还没见过这么俊的男人哩……”“躺下，好好休息。”厉擎苍并没有睡熟，也没睁开眼睛，只淡淡地出声关照道。
“你是从大城市来的大医生吧！”产妇却愈发兴奋，“你这么俊，你媳妇应该也很漂亮……你来这里救我们，你媳妇肯定担心死了吧！”
听到这里，厉擎苍蓦地睁开双眸，眼底隐隐含着清透的水雾，不断变幻着情愫。
如果，真的有这样一个人，在远在千里的上海，默默担心着，牵挂着他，那一定非常幸福。
可惜，他已经离婚了。
但就算没离婚，陆亦双也不会牵挂他。
也不知道，那个女人现在在干什么。得知他去了D市，她心里会不会有，哪怕是一点点的触动？
这时，外面突然传来一个兴奋的叫声：“通讯恢复了，通讯终于恢复了！”
厉擎苍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从口袋里拿出手机，一看屏幕，果然有了微弱的信号。
这一刻，他心里的兴奋，跟外面那群急等着信号来给家人报平安的人，是一样的。但手机在他手里转了一圈后，他眸里却浮现出些许落寞——他竟不知道，该打电话给谁。
不能打给厉权和刘芝蓉。他们还不知道他来支援震区，打给他们，只会让他们担心。
那，他能打给陆亦双吗？可是，他们已经离婚了啊……
病床上的产妇，看着他犹豫不决的模样，马上说：“能打电话了，就赶紧给你媳妇打一个吧！她现在肯定担心死你了啊！”
最终，鬼使神差般，厉擎苍拨通了陆亦双的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