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秋展眼底带伤看了她一眼，用尽全力将她拉进怀里，“可是，我很想要个属于我们的孩子。”
“我说，你怎么就这么倔呢？”
乔伊偏过头不搭理他。
第二日，下雨天。
门边传来门锁转动的声音，她立刻背对门口套上了外衫，白秋展端了粥进来，脸上一副志得意满的模样。
乔伊看着那一碗小米粥，不知为何心头的火气消了大半。
“还累吗？”他说着整个人凑了上来，又伸手揉了揉她的肩膀，“你要不吃完再睡一会儿？”
乔伊回头瞪他一眼，“你真的从没有离开的打算？”
“有！”白秋展几乎是脱口而出。
“倘若你以后始终纠缠在这些恩怨里头，我就带着小家伙到一个你找不到的地方，远离是是非非。”
“哪里？”
“什么哪里？”
“没有是是非非的地方是哪里？”
“很远的地方，但我偏不告诉你。”
“你！”乔伊忙拉住被子缩到床头，“你这个人够了啊！”
“不够！”白秋展慢慢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瓶子，单手往前一捞将她拉到怀里，“乖，不动了，我就给你涂点药。”
乔伊白了他一眼，逃不开认命般躺着任由他按摩了一阵，之后不知不觉竟然又睡了过去。
外头，芸香听了一阵动静，默默下楼去了，方才向老师打来的电话还在等着小姐回话，可是瞧这个模样，估计小姐今天很难下楼了。晚上风雨打得窗子啪啪作响，乔伊伸了个懒腰看着窗外，这一觉睡得真是无比踏实，她四下看了一眼，屋子里已经没了白秋展的影子，这个人现在又在忙什么呢？
芸香轻轻叩了叩门，“小姐，小姐！”
乔伊换了衣服下床拉开门，“怎么了？缩头缩脑的！”
芸香抿着嘴笑了笑，拉着她道“向老师已经打过好几次电话过来了，少爷吩咐不许上来吵小姐。”
乔伊被她说红了脸，忙穿上鞋子，“我这就下去，向老师大约是有劝我回学校的事，这件事还真不好办。”
“小姐这时候千万别回去读书了吧！”
乔伊叹了口气，这时候连这个丫头都看出近来的变化，若是说没事，她也是不信的。
“少爷现在去哪里了？”
“早晨煮好粥就出门了，小姐，那粥你还吃吗？”
乔伊边说边往楼下去，一手接通了电话，“喂，向老师，是我，乔伊。”
“乔伊，你之前休学的事情已经到了日期，后面你是如何打算的，老师看你是个好孩子，多读书毕竟对女性是好的。”
“向老师，我知道。”乔伊握着电话，自从赵雅美的事件过后，向老师就彻底失去了联系，她的生活又被他们这群人打乱了多少。
“你还回学校来吗？”
“这个事情，”乔伊想了片刻，这段时间她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帮助白秋展，其他的事都只能往后排，“向老师，我可能要让你失望了。”
电话那头向老师微微叹了口气，“你们这一届的女学生本就不多，读到二年级一半都回家里成亲了；剩下了一半，也——你聪明认真，不读书实在可惜了。”
“我有我的难处。”
“如此也没有办法，可能就没有办法毕业了。”
大同学校的学生通常情况下至多只能休学一年，乔伊春天不去学校就等同于放弃了毕业的机会。
“你过些日子有空到学校来一趟，半个结业的手续。”向老师说完挂断了电话。
乔伊握着电话放松了，成为自己想做的那种人，不再依附旁人，骄傲地活着，这件事固然简单，可是做起来并没有那么容易，一个人的生命太容易被打断了。
重获一世，她的轨迹因为一个人被彻底打乱，出国其实是她重生以来的最后打算，报了仇远离是非。
然而，白蔷至今还好好活着。
“小姐，赶紧趁热吃了吧！你看还要不要来点其他小菜，醉香楼的厨子送来了好些好吃的。”
“送来了就摆上来吧，左右也是浪费。”她说着，外头十来个人端着饭菜进了屋子，满满摆了一桌子。
芸香看着口水都要留下来了，“小姐，二爷对你可真好。”
“这不是理所应当吗！我都为了他休学了，以后还得给他生儿育女，这些事不过九牛一毛。”
芸香撇了撇嘴，她嘴笨，说不过小姐，但是看小姐明显吃的很开心嘛，虽然这么多菜，可她看得出，这都是素日里小姐最爱的菜色。
“小姐，你放心，以后如果有了小少爷，我来带就是了，我不怕辛苦，小姐到时候想去读书也可以去的。”
“结了婚再去读书会被人笑掉大牙吧？”
“不，小姐生了孩子也看不出来，管他学校什么破规定，只要二爷一句话，小姐就是想去学校做老师也是轻而易举嘛！”
乔伊听她如此拍白秋展的马屁倒是头一次。
“二爷给了你什么好处，你今天嘴巴是不是抹了蜜？”
“没有，我这都是实话实说，二爷一早晨起来什么都没干，就在厨房里忙了半晌给小姐炖粥。”
“哦”乔伊听着好似又在粥里头吃到了香甜的味道。
晚间乔伊睡着的时候，白秋展才从外头回来，一股寒气惊醒了睡梦中的她。
“这么晚回来，总该报备一下行程吧！”她说着手指在他腰间划了几道圈圈
“我吵醒你了，是不是该罚我到外头睡？”
乔伊抬头打量他一眼，没有血腥味就是没有受伤，黑夜里他的眼睛透着几丝玩味，“担心我了？”
乔伊抽回手，背对着他坐着。
“我听说今日向老师打电话来了，你想回学校？”
乔伊摇摇头。
“我爱你，我们能不能只看现在？”
“如果你希望如此，那就如此也好。”
这是一句全然无厘头的话，她本就不是擅长妥协的人。学校大门打开，这里已经没有疯狂的追星族，她再也不需要将车子绕学校大半圈之后才能到学校。
学校大门口依然十分热闹，占满了学生老师，乔伊一眼看到了向老师，她站在台阶上和学生说着话，整个人的气质就如同三年前初见时一样。
乔伊等两人说完话才大步迎上去，笑盈盈唤了一声，“向老师。”
向老师板着脸似是抱怨，“我远远瞧见你，怎么不过来？”
“您正和学生说话，我不好打扰。”
向老师笑了，拉住最近的以为老师，“瞧瞧，这小丫头从前可是没给我一句好话，如今可真叫我不知如何是好了。”
乔伊不由得跟着笑了起来，瞅着旁边十来个老师学生，里面甚至还看到了几位家长，“大家这是准备做什么？”
“哦，北平有场文艺汇演，这些都是每个班里拔尖的学生，都要送过去参加比赛。”向老师说完话领着她往里头去，“这次很多老师们也得跟着去，我倒是没多大兴致，左右这把年纪了，什么热闹都看过了。”
乔伊闻言心头跟着一紧，向老师具体多大她没问过，不过接近三十岁上下的样子，若真算起来，她前面两段姻缘都是被乔伊给搅和了。
“向老师，你瞧着就像这里的学生一样，就是平日里衣服穿得素净了些，所以不招人眼，不如改日我陪你逛街买几套衣服？”
“不必了，我哪里还需要这个，你们小姑娘能做的事，我现在做起来那是心有余力不足了。”她说完顾自低低叹了口气，偏过头上下细细看她一番，“这成亲后果然和之前大不同了。”
乔伊垂头嘻嘻笑了笑，咧开嘴，“所以向老师不能因为生命里遇到了两坨狗屎就放弃了对希望啊！”
“我这个年纪希望不希望还重要吗？再说了，难道不成亲就意味着我对人生没有希望了！”她说罢才意识到自己被这小丫头给骗了，只是加快了步子走在前头。
乔伊上前一把拉住她的衣袖，如果是心如止水也就罢了，可是向老师明显比她想像中更坚强，因而也更需要人来呵护。
她不觉又想到了林子熙，只是那个人，终究不是向老师的良配。
两人说着话已经走到了状元桥上，向老师停下步子望着一池子的金鱼游来游去，眉目间凝聚着散不开的哀愁。
“向老师，我这几日遇到一个大麻烦，想请教一下你。”
向老师回身看着她，眼睛里带着几分被戏弄过后的惕，“乔大小姐也有麻烦？呵，说罢，只要我能帮你，我是你老师自然倾尽全力帮你。”
乔伊闻言笑了笑，伸手拢了拢吹散的发丝，“就是前几日，我发现祖母送我的镯子被人偷了。”
“你还记得自己在哪里丢的？”
乔伊摇摇头，皱着眉头，“那是我小时候特别宝贝的东西，那时候祖母觉得我年纪小不愿意送我，我就趁着十岁生日硬要了过来，后来舍不得戴放在珠宝盒子里。可是这两天想起来去看的时候，发现不见了。”
“哦？这个，你是不是记错地方了？”
“绝对没有，我就放在那个位置。”
“那你最后一次看到这个镯子是什么时候？”
“就是十岁生日那次。”
向老师一时语嗟，一个过了快十年的镯子，没人动怎么会不见？
“这可是我祖母送我很重要的宝贝，却被我弄丢了，你说这可怎么办，被我娘发现了铁定得打我。”
“这事也不难，如果你是为了应付你娘，绘出镯子的样式到珠光宝器里头做一个一样的就好。”
“可是问题就出在这里，你说当年我那么在乎的一个镯子，我现在怎么一点都记不得它的样子了。”乔伊一副苦恼的模样，说罢又甩了甩衣袖，不甘心道，“就是现在找到这个镯子，我都未必能认出来了。”
呃。
向老师心里咯噔一下，往前看了女孩的背影，这丫头果真是丢了一个镯子，还是为了劝解她。
无论是什么原因，她也不打算纠结在这里，只是她心里的那个镯子？想到此处她又苦笑了两声，不过都是自己一厢情愿罢了，现在想起很多事情就好似成了自己的幻想，可不就是忘了本来的样子。
“丢了就丢了，你都忘记的事，我想你母亲未必比你记性要好。”
“哦，向老师真是聪明，我娘的记性却是没有我好，这看来还真是我自寻烦恼了。”她说完伸了伸手臂，似乎立刻就放开了的样子
“可不是！”向老师跟在她喉头，一时竟有些无语了，这丫头真是聪明到叫人疼爱，也难怪那人眼里总是离不开她。
“真好奇谁能娶到向老师这样好的妻子，”她回头猛地凑到向老师身侧，眼睛大而闪烁，像是能看到人心里，“你说若是林先生这时候回来和你求婚，向老师答应么？”
这话就如同一个惊雷，她曾经幻想过这一日，可是都只是幻想，后来连幻想都被她斩断了。
她在心里已经承认，自己配不上林子熙，而林子熙喜欢的也绝不会是自己。
人总是得到了某些时候才能够明白一些事情，当这个并不能算是秘密的潘多拉魔盒被打开的时候，所有之前所拥有的纠结，竟然都没有了。
“不会。”
“哦？为什么？”
“现在在学校，你还算是我的学生对不对？”
“对。”乔伊愣愣点头。
“所以，老师有权命令学生暂时闭口，对不对？”
呃，好吧！
“你今日是过来办退学手续？”向老师偏过头看着她哭笑不得，这丫头抿着嘴显然是不准备回答了。
“可以说话了。”
乔伊点点头，“向老师之前说过任何事情都得有始有终，虽然我没有读完大学，但是我来做个结业也是必要的。”
“是，而且我找校长为你写了一封推荐信，如果你以后后悔了，或者想到别的学校读书，这封推荐信和学业整合资料都将有很大的用处。”
“谢谢。”乔伊漫不经心答应了，只是连她自己都没想到，往后真的有一天她会重新凭着这个东西走进校园，但那都是很久之后的事情了。校长一早已经准备好信件，乔伊道谢接过来，面上仍旧带着未及散开的局促，想起上一次见面这人还是林子熙的送信人。
又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三人坐在一个房间里，气氛一时有些尴尬，向老师看出校长要说些什么，因而先一步告退出门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