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试试怎么知道。”他没有反驳，何骁看出他的计划不过迟早的事，他方才指责乔伊，自己何尝不是如此，为了给父母报仇吗？他更像守护着她。
“所以你铁了心要趟这趟浑水？”何骁急了，双手拉住他领口的衣襟，“老爷子给我下了最后通牒。”
“什么？将我打晕了带回去？”林子熙笑了笑，仰头将剩下的半瓶酒一口干了。
何骁叹了口气，松开双手，“这是最坏的法子，但是也是最有效的法子，何况除了我，老爷子未必没有派其他人过来。”
“可是老爷子也惦记他的财产。”
“财产怎么比得过你！”
“他还有那么多孙子。”
“可在他眼里就你一个。”
两人说到这里又打住了，林子熙抢过他手里的酒瓶，一口气又是半瓶下肚，“所以，我不想作他的傀儡。”
何骁垂下头，半张脸在火光里时明时灭，“没有人能他逃脱他的掌控，我和你都是如此，至于报仇或是财富，他只是在考验你，现在他的耐心已经用完了。”
“可是如今这样的形势，他能如何？”林子熙捧着脑袋，深深叹了口气。
“他能做到的恐怕是你我难以想象的，我猜，他不必查找什么真相，无论三爷，或者二爷，甚至青帮，如今对他来说都不是问题。”
“我决不允许他滥杀无辜。”林子熙红着眼，由于激动袖子里的双手跟着微微哆嗦起来，他最清楚那个人的厉害。
“但是他不会伤害乔乔，他保证。”何骁吐了口气，手里的烟不知何时点着了。
“可我想要的是真相。”林子熙看着他。
“真相？还是你想要的真相，你知道白秋展的父母是杀害你父母的仇人，可是你没有立刻动手？”
“因为还有疑点。”
“那如果这个真的呢？”
“我会杀了他。”
何骁笑了笑，这次没有继续反驳他。
“你打算何时绑我回去？”林子熙靠在椅子上，大片碎发落下来遮住了原本光洁饱满的额头。
“最迟正月十五之前。”何骁将烟头丢进炭火中，那天就是老爷子给的最后期限。
龙云长躲在柱子后面听完这一席话，顺着后院翻墙离开了乔家。
小高在二爷的家里上下仔细看了一圈，边边角角的位置也没放过，记忆里更多的细节从脑海里不住地往外蹦，这里是他小时候生活的家，难怪很多时候他只是循着感觉往往就好似知道某个东西在哪里了。
这么多年，这里并没有多少变化，师父和弟兄们都还在这边。
八爷门口站了许久，手里捧着外衫出来，一把披到他身上，“这么冷的天气，别在我外头呆着了，我们会房间歇一歇吧！”
小高点点头，回头看他一眼，“八哥，你说我们要是一直停留在小时候多好？”
“傻不傻！”八爷一把拍在他脑门上，“这么多年都过去了，你还是一样傻气，哪有时光停住的事情！”
小高摸了摸脑袋，倒也跟着一同笑了起来。
“二哥！”小高进门看到他眼泪又下来了，“二哥，你怎么瞒着我？”
白秋展一把拉住他手掌，伸手在他身前推了一把，“看你，还是那个哭哭啼啼的样子，大家小时候最怕被你缠上了。”
小高瘪着嘴，他小时候的确是最得大家照顾的一个，年纪个头都数他最小，还有一个和他年纪相仿的人，他的替身洪小风。
他转过头，看清了阴影里头出来的徐医师，或者他应该叫他一声小少爷，或者是洪小风，小风哥哥。
可他只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当年爹爹告诉他真相的时候，他同样吓得不轻，为了保护自己的孩子，所以找了一个替身代替自己的儿子养在身边，亲生儿子却当做从外面捡回来的一群孩子，这若不是情非得已，又有谁做得出来。
他和五哥、二哥当年是同一批被带去洪帮的孤儿，师父对他面上没有丝毫特别，倒是格外喜欢二哥多些，以至于后来他无论如何都没法相信这件事情。
小高踉踉跄跄走到前面，一把跪在徐苒跟前，大哭起来，“我对不起你，我知道我对不起你。”
徐苒慢慢将他扶起来，手指还是哆嗦着的，“你终于也知道真相了，那时候我一直以为二哥是洪老大的儿子，没想到却是你。”
白秋展一愣，转身用力推了他一把，似笑非笑问，“所以，我小时候那些倒霉事，都是你做的？”
徐苒摸了摸鼻子，并没有反驳，就因为他们都不知道真相，而唯一知道真相的他却那么痛苦，所以…他小时候可不如现在心胸宽广。
“是啊，我都告诉你了，你倒是不相信还打我。”八爷也像是想到了很多高兴的事情，两手拉着他们往屋子里头去。
“可能是他小时候太会装模作样了，我被他给骗了。”
“装模作样，我哪里比得上你！”徐苒立刻反驳，“你小时候才是最会装的一个人吧，恐怕也只有我看过你偷偷抹眼泪的样子。”
“不，我也看到过。”小高急忙忙插嘴，几个人闻言又笑了一阵。
夜里清寒，白秋展靠在台阶望着天边，天边看不到月亮，所以今夜连和她看同一个月亮的运气也没有了，想到这里嘴角不觉沉了沉。
“怎地在外头喝冷风？”八爷拢着一件大衣出来，看到他的表情脸上带着明显的嗤笑神色。
白秋展低头但笑不语，不是因为天冷，就是想独自一个人这么想着她，仿佛这样的每一个瞬间也都是属于他们两个人独有的。
“咦——”八爷走到他身前下一个台阶，双手叉腰抬头对上他的目光，“二哥，我看你真是毫无血性了现在，满目柔情，这样子可真是没有法子了。”
“没有什么法子？”白秋展笑着问。
“杀人的法子。”八爷对着脖子比了个手势，他身子一凌吓得立刻上了一个台阶，“今夜都已经第几次了？！”
“算上这次，总共五次。”白秋展说完看了一眼外头，下一刻扬了扬左右手里的酒瓶，“走，我们回屋里去喝酒？”
八爷点点头，多的话也想不起要说些什么，只是随着他后脚进屋子里去了。
五爷不知何时到的，白秋展看到他只淡淡瞅了一眼，张了张嘴却也不说别的，如今找回了失散多年的小九，他着急过来也是理所当然的。
“老二，你那个酒怎么这么久？”五爷忍不住抱怨，眼睛看着酒瓶子已经发直了。
“这酒是，师父在的时候就已经埋下来的，当年师父和我说的时候说是已经放了30几年，如今大约也有快50年了，所以，今日老五你只能喝两杯。”白秋展放下酒瓶，转身从下面取出几个精致的碟子摆在众人跟前。
八爷拿起来瞧了又瞧，不觉放下来掉头哭了起来。
“怎么了？不就是个杯子，你倒是哭什么？”五爷拉了他两把，八爷仍旧背对着众人默默垂泪。
“五爷，你再仔细看看这几个杯子？”徐苒拿起来一个握在手里，眼睛里同样闪烁着泪花。
“这几个碟子我放了很多年，从未用过。”白秋展给众人一一斟满了酒，“只是盼着有一日我们兄弟聚在一起的那一日。”
“二哥，老大当年就没有看错你。”徐苒说罢端起来一饮而尽，辣的嗓子眼直冒烟，小高忙从旁边倒了杯冷水递来。
“当年的事情小高全不知情，这些年过去，你也是时候原谅他了。”
“我早就原谅他了。”徐苒又将杯子递过去，“再来一杯吧！”
“你酒量不好，一杯足矣。”白秋展将杯子推到他手边，拉着小高和他的手叠放在一处，“还是兄弟？”
“嗯！”两人点点头，互相抱了抱。
“我替我爹和你道歉了。”小高端起面前的就被一饮而尽，整个人憋得满脸通红，大声咳嗽不止。
八爷到了一杯冷水后，干脆将冷水放到面前，只是勉强用舌头舔了一下酒水，他不贪杯，吃喝之事但求美味可口就好。
“从没见过这么喝酒的，你这个娘娘腔！”五爷一巴掌挥过去，一只手没打在他脑门，酒已经抢了过来，仰头一干而尽，空杯子又还回他面前。
“这么多年了，五哥你怎么又翻旧账！”这些年从没有人说他娘娘腔了！
八爷气噎，涨红了脸将杯子举到白秋展跟前，“二哥，你再给我倒一杯，看我非喝一杯给他瞧瞧不可。”
白秋展不由大笑着给他斟了满满一杯，“你酒量浅，倒是没必要勉强喝——”
他话没说完，八爷已经仰头干了，酒水刚到嗓子眼他已经难倒了嘎嘎大叫，呸呸呸吐个不停。
这下真就不是喝一杯冷水就能顺畅的了，他端着冷水杯跑到了院子外头，一整壶冷水下肚，半晌才觉得辛辣味终于从嗓子眼消散开，只是肚子里仍旧难受极了。
他绝不要再喝这么烈的酒了。
众人在屋子里说了好一阵话才终于等着八爷回来，他捂着肚子的模样显得尤其可爱，“二哥，你刚才怎么不拦着我一点儿。”
白秋展仰头喝了一杯，啧啧感慨一句，“果然是好酒，好酒！”
八爷气地涨红了脸，“就服你，还不成吗？”说着坐到里侧，只是捡了一个布包抱在怀里，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
“不能喝就别逞强，我们几个里头就属你最逊色，连小九都没说一个字。”五爷拿起手里的杯子倒扣着，“你瞧，我的可是一滴也没有浪费。”
八爷冷哼一声别开头不说话了。
徐苒看着小高熏熏然的样子，知道他平日里倒是也不喝酒的，将方才烧好的热水倒了一杯递过去，问道，“对了，你怎么想起来的？”
“什么？”
“老大的事，你怎么就突然想起来了？”徐苒之间给他检查过身体，脑袋里有血块压迫到了神经，大约是导致他失忆的根本原因。
“因为我看到了三爷，突然就有很多事情像是关不住了一般往外冒，我就想起了二哥，五哥，你，还有当年的一切。”
众人看着他一个个坐正了身子，面色也变得十分郑重起来，“当年的事情，你还记得些什么？”
小高看着众人，心里憋了许久的闷气仿佛瞬间倾泻出来，“很多事情，我甚至不知道从何说起，我爹或许不是被那个女人杀死的。”
白秋展看看众人，大家都是一副难以置信的神色，当年老大死的时候，这事绝不会有假。
“怎么会！”八爷整个人围了过来，趴在桌子上一脸焦急有些不知道该看谁了。
“因为那时候我爹还没有死。”小高哭着解释道。
“怎么会？我们找到老大的时候他分明已经气绝身亡。”二爷和五爷是当年第一批到达现场的人，他们永远无法忘记老大惨死的样子。
白秋展立刻回答，他记得很清楚，别爹娘的死来的更加刻骨铭心，那是一手将他带大的师父，情同父子。
小高哭着叫喊着对着众人，脸上泪水不住往外流。
徐苒伸手擦掉他脸上的眼泪，“所以，你因为这个认为你爹不是她杀的，这样会不会太武断了些？”
“不是的，小风，因为我之所以还活着就是因为她，是她救了我的性命，那时候我其实被迷晕了藏在车子后座里头，我迷迷糊糊之中听到了我爹预备假死的事情，这是他们一开始计划好的，但是没想到却发生了意外。蒋阿姨一路将车子往城外开，然后我们遇到了更可怕的事，我们遭到了拦截，我爬出去帮老大，那时候我还不知道他就是我爹。”
白秋展惊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难怪当年老大死了之后他继位来的如此顺利，一切都好像是老大早已知道他要死了一般，全部都交代好了，所以帮里一时没有反对的声音。
八爷捂住嘴巴，靠在徐苒身上，“你快打醒我，我莫不是醉的太厉害，真不敢相信我听到了什么！”
徐苒愣住，半晌也没有反应，谁也没想过真想竟然是洪老大自演自画的一出金蝉脱壳。
五爷叹了口气，一巴掌拍在小高脑门上，“好你个兔崽子，你们倒是想得好，也不知道后面弄了多大个烂摊子。”
小高摸了摸额头，“后面青帮的事情我并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