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你去了萍乡？”
“嗯。”
“听说那里风景很好，景致与别处不同。”
“嗯。”
“听说，你在那里碰上了二爷？”
“嗯”他忙摇头，只是望着她狡猾地笑着，“我可不敢胡说，我要是说我当真遇到二爷，你信吗？”
乔伊点点头，“我信。”
“可我没有遇到。”林枫说着叹了口气，“乔小姐博学多才又美如天仙，待你好的人不胜其数，就是二爷——”
“你给我住口！”乔伊气的从位上站了起来，她从未想过他是这样的人，“我以为你还有点良心。”
林枫呵呵一笑，“我也这么以为。”说罢起身就往外走。
乔伊忙又喊住他，“当真没有一丝消息？”
“若是他没死，伤了残了，你当如何？”林枫回头笑着看她一眼，不等她回答，又跳出了大门，“今日这照片拍的不过瘾，为什么你就能住这样的房子，我就是一个看得到肉却吃不到的人呢？”
乔伊闻言只淡淡笑了笑，看着他身影渐渐远了。
“他这话都是什么意思？小姐怎么能轻易放他走了呢？”小高气汹汹从厨房里端了茶点出来。
“你陪着他上下跑了几圈，心里有气是不是？”
“没有一丝生气，正常吗？”小高冷哼一声，将茶点放在桌上，“太太，再过半月就冬至了。”
冬至第二天，就是小姐的生日了。
六爷百日这一天，天空下着蒙蒙细雨，立冬后，雨天变得格外地多，淅淅沥沥的雨打在窗外，像是为了宣告冬天的到来。
姜老师将女孩轻轻拢进怀里，两人一路上什么话也没讲，她并不算过分蠢笨，几日下来已经完全看清了她的境遇。
无论赵明辉是不是因为她做了这么多错事，她心中的不安与惶恐总是能在夜里将她的良知一次次唤醒。
为了林子熙她说服他去动手，包括给六爷下毒，可是这样的爱情究竟是对的吗？
她还在坚守的东西一点点被打破，这之后还剩下什么？甚至对于这个如此信赖她的小女孩，她都是有罪的。
赵明辉昨晚已经和她下了最后通牒，逼婚的事情，他如今并非做不出来，所以，她该如何呢？林子熙，他绝不会理会的吧！
想到这里，她眼睛又不自觉润湿了。
眼泪滴落在赵雅美稚嫩的脸颊上，经过这些日子，她个性已经转了大半，只是小心擦掉她眼角的泪水，仍旧什么也没说。
六爷的坟葬在郊区，出城后，天地显得越发安静了许多。
她眼风瞟了一眼后面跟着的车子，足足十几辆，上面的人都带着勃朗宁，八叔今天会过来救她吗？
她心里没有十分的信心。
“大小姐，姜老师，到了。”老婆子说了一句扶着两人先后从车上下来，外头雾蒙蒙的天色，两人并用一把大伞。
终于没有人监视了。
“待会儿，无论遇到什么情况，你一定要赶紧跑。”姜老师附到她耳边低语一句，神色如常引着她继续往前。
“到了。”几个婆子站在墓碑两边，“今日由于，小姐赶紧祭拜吧！”
赵雅美跪在湿漉漉的地上，望着墓碑上六爷的小像失声痛哭起来，都是因为她，爹爹才会死的。
她越哭越难过，彻底止不住一般，靠在姜老师怀里。
“别只顾着哭，快和你爹说两句话！”姜老师劝着她，自己也难免落泪了。
“小姐莫哭伤了身子。”一旁的婆子劝了一句，仍旧望着远处，“这里风大，小姐千万别又染了风寒，还是早些祭拜完毕。”
“她数日未过来，你们这样也要催促！”姜老师训了一句，婆子就再也不说话了。
回城的路上风雨大作，狂风吹得人连伞都拿不稳了，几位婆子抱怨了几句，只是拉着他们网山下去。
突然，后面一阵急促的枪响，十来个人当即倒在地上。
两个老婆子也当即咽了气。
赵雅美冲着当中那人冲了过去，“八叔，你终于来了。”
“她必定是为了掩护你离开，不会有事的。”八爷宽慰她一句，只是加快了步子带她下了山，两辆黑色的车子停在山下，冒着风雪远远去了。
赵雅美一上车越发哭着黏着八爷，哭的几乎就要岔气了。
八爷哄着她不住拍着她脊背，“别哭了，没事了。”但是显然没有效果，她仍旧只是一味哭个不停，仿佛有流不尽的眼泪一般。
“八叔，八叔，我爹是被害死的。”她哭着抬起头看着八爷，“就是赵明辉害死的，他在我给爹带去的糕点里面下了毒，慢性毒药。”
八爷闻言，愣了好一阵，“你怎么知道的？”
“我无意间听到他和人打电话的时候说起。”
“那你？”
“我也吃了和我爹一样的毒药，呜呜……”她说着又大哭起来，眼泪鼻涕流了一脸，只是不管不顾了。
八爷大骂一声畜生，只是哄劝着她，“你吃地必定不多，我们发现地早，必定有法子的，你放心，八叔绝不会丢下你不管的。”
“呜呜……”
八爷又骂了几句，车子进了城，首先到了领事馆里面，如今将她带回家里反倒不如乔伊那里安全。
另一头，赵明辉已经到了山下，姜老师被人抱下山。
“这是怎么了？”
“爷，是我们办事不利。”下属苦着脸报告一声，“大小姐被人劫走了。”
赵明辉接过姜老师，低头看着这个女人，她到现在仍旧只是咬牙坚持着，一声没出不愿意示弱。
“先去医院。”他率先上了车子，只是隔着后窗的帘子将她身上的湿透的衣服褪下，女子的身体他这几日见过不少，可就只有这张脸最让他魂牵梦萦。
姜老师赤身红着脸瞪他，身上却一点儿力气使不出来。
“衣服给我。”她弱弱指责一声，赵明辉仍旧细细端详着她，“这身子都被我看了，你倒是给个话，到底嫁不嫁？”
姜老师气地不轻，只是缩着身子，腿上的绷带扯开，鲜血染红了她的身子。
“好你个女人！”他大骂一声，一把将她捞进怀里，将粗布短衫从她头顶套上，“别动了，真想死了不成！”
姜老师虚晃着双眼，终于抵抗不住晕了过去。
八爷带着范曦月到了乔伊家中，屋子里灯火通明，乔伊看她们过来忙让出位置扶着赵雅美坐下。
“先换身衣服再说吧！”乔伊说着扶着她就到了隔壁，赵雅美看着她只是拉扯着衣服领口不放。
乔伊看她两眼，放下衣服就出了房间，“这些都是新作的衣服，我还没有穿过，还有旁边也都是没用过的毛巾。”
她说罢，轻轻带上门出了房间，倚着门占了半晌，屋子里传出来一阵阵抽泣声。
芸香从旁白端了姜汤过来，乔伊拦住她一同往楼下去，八爷坐在椅子上发了一阵呆，似乎又是悔恨，仿佛还有什么其他的情绪。
“她怎么了？”
八爷抬头看她一眼，眼睛当下变得赤红，“被赵明辉那个忘恩负义的贼人喂了慢性毒药，也不知身体如何了。”
乔伊听罢险些没坐稳，“六爷也是这样被害死的吗？”
八爷惊觉于她的敏锐，茫然点了点头，“我当时若是早些发现就好了，雅美也不至于落得这个下场，二哥离开后，我想了很久，自己似乎没一件事办得好！”
“你本就不擅长这个。”乔伊望着他，重复道，“你本就不擅长这个，可惜，他只有你可以信赖了。”
八爷神色越发落寞了。
“你已经做到了最好，和他想的应该不差多少。”她说完又伸手拍了拍他脑袋，“你外头风流洒脱，怎么到我面前就这副模样，实在头疼！”
“呃？”八爷抬头看着她，心头仿佛受了蛊惑一般，移不开目光，不知何时，她已经变成他信赖的一部分，毫无保留展示着背后的自我。
“八叔！”赵雅美从楼梯上下来，正巧看到这一幕，她眼泪已经干了，一身短衫长裤外面套着羊毛马甲，毛茸茸的毛领衬托着一张精致的小脸，整个人又变回过去那个富贵宠爱于一身的大家小姐了。
“雅美，医生已经来了，我们检查一下身体好不好？”八爷温和劝着她，声音十分小心了。
赵雅美却只是看着乔伊，眼睛里带着很多种情绪，又嫉妒、恨意、还有一丝钦服，若是她和她一样的位置，必定不至于落得如此狼狈吧！
乔伊一步步上前，轻轻抱了抱她瘦削的身子，嘴巴贴到她耳边，“我曾经和你一样狼狈过，但是还没报仇，怎么能轻易放弃自己。”
这样的话莫名就拉近了两人的距离，赵雅美看着她，不自在别过头去，“八叔，谢谢你救我出来。”
“傻丫头，你平日里唤我一声八叔，我救你难道不是理所当然的事，谢什么！”他说着上前揉了揉她的脑袋，“八叔不需要你为我做什么，你是我大侄女，我就不能看着你受伤不管，呵，方才说自己我用，但是能救你出来应该是我做得最好的事了。”
赵雅美听罢又抱着他又痛哭起来。
八爷长长吁了口气，伸手揉了揉女孩半干的发丝，颇有些无奈看向乔伊。
乔伊白他一眼别过头去，手里的姜茶不知何时已经凉了，忙对着旁边招了招手。
“小姐，我去换一碗端过来。”芸香哽咽着声音说完，小跑出了大厅。
乔伊叹了口气，“我出去将医生叫来，先看过身体。”
八爷拉着她坐在沙发上，安抚着她的心情，“不用怕，无论如何八叔就是上天入地想尽法子也得救你。”
赵雅美得了安慰，乖乖靠在他身旁，乖顺地像是一只被人捡回家的兔子一般。
女医生带她到了隔壁房间，乔伊坐在大厅里，和八爷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你身上都湿透了，换一身衣服吧！”
“这里大概没有我能穿的衣服吧！”八爷苦笑。
“何大哥前两日离开上海，他房间里应当留有几件衣服，你若是穿，我就替你取出来？”她说罢带着商量的神色看着他。
八爷歪着头看她，“何骁和林子熙究竟是什么关系？”
“你问我？”
“对，我问你。”
“大约是比亲兄弟还要好点的关系。”
“那你和林子熙呢？”
“乔家和林家是世交，你应该知道吧！”乔伊笑着将面前的姜汤推到他跟前，“这一碗你赶紧喝了，待会赵小姐出来，我另外盛一碗给她。”
八爷勾着头笑了笑，伸手将桌子上的姜汤拿起来一口干了，“不是说替我拿一件衣服？怎么说着哄我呢？”
乔伊摊了摊手，不再多说其他径自上了楼梯。
等她取了衣服下来，医生已经带着赵雅美从房间里出来，八爷急忙迎了上去，问道，“怎么样？”
女医生欲言又止，看着赵雅美又看着八爷半晌只道，“如果你问的是毒性深不深？方才抽了血，化验结果得等到半月后才知道。”
“这么久？”八爷感慨一声，忙递上姜汤道赵雅美手里，“先喝碗热汤，仔细再生病了，可就有的难受了。”
赵雅美虚弱笑了笑，接过来喝了干净。
乔伊放下衣服在沙发上，给八爷递了个眼色，送着女医生出了大厅。
“乔小姐，”女医生摇了摇头，“赵小姐的情况不太乐观，从面色上看，中毒已经有些日子了，加之她身上受了不少伤，只怕？”
“结果还没出来，总得抱着乐观的态度。”乔伊打断她，从芸香手里接过雨伞，“这件事并不能告诉别人，还请你暂时代为保密。”
“这是自然，乔小姐不必客气。”女医生说罢，身影消失在雨幕之中。
“小姐，还有一件事。”芸香在门口拉住她，犹犹豫豫，似乎不知如何开口。
“什么事？吞吞吐吐地？”
“赵小姐吵着要跟八爷回去，你看？不然我们别强留了吧，总觉得赵小姐这次回来后整个人怪怪地。”
乔伊身后揉了揉她毛茸茸的碎发，略微惊奇抬着她的下巴，剪掉长发之后小丫头越发清秀不少，“怎么剪了头发，这个时节脖子难道不冷？不过倒是更伶俐好看了。”
她随口一问，芸香已经红了脸。
乔伊不等她回答，只是回头看着断线一般的雨珠被风扫进了房间，芸香忙上前将窗子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