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哥的府上他已经多久没来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何况他身边还带着姜老师，有这个女人在身边，他相信赵明辉不敢对他如何。
“八爷大驾光临，欢迎！”
“听说大侄女病了很久，我准备过来看看。”他说罢又回头看着姜老师，女人一脸小心翼翼的样子，生的模样倒是端正，难怪赵明辉为了她竟然背叛了六爷，“半路遇到姜老师，听说雅美病了，也要过来瞧一眼才放心。”
“赵小姐也算是我的学生，为人师长，我确实失职了。”她说着只是低着头，这不是她头一次过来，却仍像是第一次一般。
“姜老师果然热心肠，你别急我这就过去替你叫她出来，稍等。”他说罢穿过屏风到后院去了。
八爷印象里，雅美是住在三楼朝阳的房间，如今六哥过世，她就算有心也不是这帮人的对手。
“姜老师，你和赵先生是合适认识的？”
“三年了吧，那时候他还不是赵家的人，我们都是老师，就被人介绍着相亲，然后就认识了。”
“也算是一场缘分，如今赵先生这样的身份，看样子还仍旧没忘了你。”八爷说着仔细打量女子的神态，并没有一丝欢喜，今日若不是被他硬拉着，恐怕都不会过来。
“我这些事情，并不值得八爷你挂心。”她说的决绝，语气里依然带了三分生气。
八爷低头喝了口茶，“姜老师别生气，男人为了女人做出一些争强好胜的事情，似乎并不稀奇。”
姜老师依然坐立不安，她起身的功夫，赵明辉已经从后院出来，身后跟着赵雅美，月余不见，她明显瘦削不少，两只眼睛下面都是乌青一片。
“八叔，你来看我了。”她干站着，说完又转头看着姜老师，“老师，谢谢你来看我，我没有大碍。”
“雅美是前些日子染了风寒，所以一直在家里养病。”赵明辉说罢顾自坐下去，“大半夜受了寒气，还得养两日。”
赵雅美跟着大声咳嗽了两声，眼睛低低望着地上，一句话不敢多说。
“再过几日就是六哥百日，雅美可以别忘了去给六哥坟上添一炷香，六哥从前最是宝贝你这个女儿。”八爷犹疑着开口，又道。
赵雅美听罢一声没有，眼泪已经落到地上，八爷看她这副模样，从前那嚣张模样一丝没有，不由得带出几丝吃味。
“提到六哥的事情，我倒有件事得请教赵三爷你，之前你带回来的医生，不知道可问出什么眉目了？”
赵明辉摆了摆手，“人已经自杀了，大约是畏罪潜逃，至于背后的人嘛，他至死都不肯说，我想大约是为了维护那人吧！”
“哦，就是不知道他背后的人究竟是谁了。”八爷慨叹一声，又望着姜老师，“雅美气色不好，不如姜老师留下来帮忙照顾几日？”
姜老师神色一惊，眼风看了赵雅美一眼，默默点了点头。
“你说，赵三爷还没同意呢？不知道方便吗？”八爷故意咳嗽两声，忙起身到他跟前，“如何？”
赵明辉没有太多表情，慢慢点头算是应了。
三人一直将八爷送出大门，赵明辉吩咐人将赵雅美带到楼上，看着姜老师，“你和八爷当真是街头偶遇？”
姜老师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她素日周六下班的时候喜欢到洪记啤酒鸭买卤肉，是不是巧合倒也不好说。
“是巧合，还是我看到他问了雅美小姐的情况，他勉强同意带我过来看看的。”她说罢抬头看着楼上，方才雅美的眼睛是哭过吧！
“既然如此，就罢了。”他说着又拉住她坐下，“我们的事情，你考虑的如何了？”
“我们的事情？”
“我们认识也有三年了，你当真还念着那个人？你知道我心里一直都有你，如果你肯——”
“我们的事情，我已经说过了，不想再说第二遍。”她别过头，神色仓皇不定，现在面对这个人可要比之前难多了。
又是一片死寂的安静，他吩咐道，“带姜老师到楼上去吧！”
姜老师求之不得，只是快步上了楼，赵雅美坐在床边整个人愣愣地，看到她进来半晌抬起头略微看了一眼，挤出一个笑脸。
“你怎么了？”她伸手抓住她手掌，身后面几个老妈子还紧紧盯着两个人。
赵雅美冲她笑了笑，“就是病了几日，精神还没好起来，姜老师，谢谢你过来看我。”她撒着娇往她怀里蹭了蹭，纤细的手臂攀着她的脖颈。
姜老师一低头看到她手臂上青紫的痕迹，只装作没看到一般，从包里拿出几样小吃，“这是来的路上专门给你买的，快尝尝！”
赵雅美眼睛里泪花闪了闪，轻轻拿起一块紫薯糕慢慢吃了起来，纵使她吃的很慢，仍旧还是噎住了。
两个老婆子只是看着，却也没有送茶的打算。
姜老师一下子恍然明白了什么，这次绝不是什么偶遇和巧合，而是八爷故意将她带来，因为这个小姑娘在受苦。
她顾不得愣神，忙拍了拍她的后背，“怎么样，这种糕点是容易噎着，我去给你倒杯热茶来。”
她声音刚落，手已经被赵雅美偷偷拉住，外头一个婆子忙插嘴道，“我去烧就好了，姜老师坐这里歇着就好。”说着其中一个走了，另一个越发仔细看着她们。
姜老师只是挑一些课程上的问题问她，找赵雅美不算太笨，果真从书包翻出课本来，请教她许多课程上遇到过的问题，学的累了，两人又坐下只管说了一会闲话，小心避开一切可能产生猜忌的话语。
八爷刚到剧院大门的时候，管事匆匆跑了出来，脑门还带着汗，“爷，不好了！”
八爷心头集聚多日的不安一下子找到了出口，随着管事的人快步进了大厅，白蔷好大排场，一人坐在门前的椅子上，身后站了十几个婆子伺候着。下面院子里叽叽喳喳围了十来个人，他拨开人群，第一眼看到女孩毫无血色的一张脸，白的就像一张透明的纸。
“怎么死的？”
白蔷站起来走到他跟前，“这个八爷难道不知道，她当众出了丑，而且如今戏也演不成了，或许是羞愤上吊了。”
“真的？”
“真的假的，八爷难道不知道？”她笑得云淡风轻，下一刻回头的功夫又装出一副伤心的模样，袅袅婷婷的步子下了台阶，“王妍妹妹，你怎么这么想不开呀！”
大约是连伪装都不愿意尽心，听在耳中格外刺耳，众人也都低着头，却也不敢直视她的脸。
八爷气的说不出话，冷声道，“抬出去厚葬了，还有她的家人，送去五百银元，就当是补偿他们。”
管事的不敢怠慢，忙抬了人出去。
“导演呢？”
“导演说，说他不拍了。”其中一人小声回话。
八爷望着白蔷，“白小姐，这部戏你还要演吗？”
白蔷一怔，似乎没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当然得演，这部戏白长已经投资了，我不太明白你这是什么意思？”
众人听到这里，已经先后往外散开了。
八爷看着管家领了导演回来，忙迎上来看着孔家林道，“导演，这部戏你还导吗？”
孔家林脸上没丝毫表情看着白蔷，“为了符合白蔷小姐的形象，我们编剧组已经连夜改好了剧本，方才我看过之后，觉得和白小姐的形象很是符合，临时就改变了主意。”
白蔷莞尔一笑，接过剧本看了看，“哦？这个形象和我相符？白莲花改成了蛇蝎女子，但是要精彩许多，不是吗？”
“比最初的剧本精彩。”
八爷看着两人你来我往，甩了甩手，“你们谁爱拍谁爱演就去弄吧，我坐着收钱，倒是担心什么！”
如此说着，反倒气冲冲去了醉香楼，这世上唯有美食不可辜负，至于他们爱玩，他奉陪到底。
第二日的报纸上白蔷和王妍挣女主的事情就被人报道出来，对于王妍的意外生死还大加渲染一番。
乔伊通篇看完，口里啧啧两声，别的话有没有了。
莫子衿看她无动于衷的模样，面色憋得通红，“乔乔，这可是一个人命呀，你就没什么想法？”
乔伊看她义愤填庸地神色，脸色昏暗不明，“白蔷她与你家有什么深仇大恨？你似乎，很讨厌她。”
“我，她这样的人，难道不该被我讨厌吗？”
“可是你想要我出手对付她，很多次了，我一直没问过你，你对她怀抱的敌意，究竟是为了什么？”
莫子衿闻言脸色越发白了。
“我知道不不应该这样，可是我连她的身边都接近不了，更别提报仇了，我只能来找大小姐！”她说着又垂下头，半晌没了声响。
乔伊将报纸细细折成对半，“我瞧莫太太举止端庄，言语不俗，倒像是大家的小姐，你们家的事，我尊重你的隐私，从没有派人查过。”
“我知道大小姐宽厚待人，自然不敢多求其他。”她说罢又摇了摇头，“白蔷就是森林，她是我们家的仇人，也是我的杀父仇人。”
乔伊拧眉听她讲完，又想了半晌，实在不记得她这个早年的同学。
“我娘原本不知道这些，后来被我说漏嘴，最近又看了这女人的诸多报道，死活要找她拼命，我也是没有法子了。”她说到母亲的时候，眼泪又落下来。
乔伊不知如何安慰她才好，只是顿了顿问道，“你觉得我如今能杀了她？她身后还有白二爷，我身后可就我一人了。”
莫子衿听罢点了点头，“我相信邪不胜正，你一定可以。”
“可我却不想惹麻烦上身，”她犹疑一下，又道，“我和她也是不共戴天的仇恨，正是因为如此，这个时候，我越是不能轻易动手。”
莫子衿看她这样，眼神转了转落在她青葱手指上，“你也有要保护的人，这个我明白的，是我糊涂了。”
仇恨只能叫人蒙蔽了双眼，这种苦乔伊早就尝过，可是并不只有杀人这个法子，我们并不能通过别人救赎自己。
她也是一样。
“若是为了你，你娘必定不会如此做，你告诉她，有一日我会将白蔷带到你们跟前，任你们处置，这时候还是暂且忍耐一下。”
“谢谢大小姐体恤。”莫子衿说罢起身就要扣头。
乔伊忙拉住她，手里的报纸咕噜噜从腿上滑落，莫子衿忙拾起来又递到她手里，“这位林枫记者，听说前些日子到了萍乡附近。”
“你见过他了？”
莫子衿点点头，苦着脸道，“我问过他二爷的事情，他只说没有任何下落，别的话都不肯与我说了。”
乔伊听罢，只是忙唤了管家过来，“去请林枫先生过来一趟。”
莫子衿已经离开，宋宛从楼上下来看着她，“这位小姐倒也是个心思多的，你倒是该多劝她两句。”
“她心思多，然而心眼也不坏。”
“拾掇你去替她报仇，把你当枪使，这样子的心眼还不算坏了？”宋宛说完啧啧叹了口气，一手指着她脑门，“我看她就是故意来说这些话，偏你是个心大的。”
乔伊回头看着她母亲，“我就是知道她故意来找我说这些话，我才更要叫她心安，能让一个平日里理智过分的女孩子说出这样强人所难的话，必定是遇到了很困难的事情，才会如此费劲了心思。”
“哎，罢了，你倒是惯会给人找理由的！”宋宛说罢又拉着小家伙到了后院，“前几日，你爹打电话过来。”
“说了什么？”
“他回船行上班了，领薪水上班的老员工。”宋宛说罢摇了摇头，领着小家伙到后院给老太太解闷儿去了。
小高从门外领着林枫进了院子，他左顾右盼，顾盼许久进了大铁门，穿过百米距离的大草坪，终于看到了三层高的房子，左右两侧梳理着十米来高的柱子，入口处是半圆形的石阶，大厅里面五色琉璃灯炫目耀眼。
“你可真是好大的运气，能住上这么富丽堂皇的房子，让我猜猜这里，是不是何大将军的房子，他倒是舍得。”他前后上下将房子绕了一圈又一圈，又拍了许多张照片，才终于坐了下来。
乔伊打量他的神色，笑着道，“这里可参观尽兴了？”
林枫答应一声，旁的话也没有，只是望着四下的装饰不住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