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是重九踏秋辞青节呢~”
紫苑一大早便兴奋不已，只要是有节日她都开心，她的头顶上撤下了彼岸花，簪上了好大一朵名为赤色金莲秋菊，花瓣长卷，从花蕊渐次朝外舒展开来，有几瓣调皮的向下散垂，似是为了抱住紫苑的脑袋。
这朵秋菊花心朱红，唯有瓣尖带着些许金黄，越往外头颜色便越浅，就好似一轮夕日坠入水中晕染开来，熔金般染的紫苑双颊飞红。
她今日为了搭配这朵菊花，特意翻出了刚做不久的夕红色绢为面、中纳丝绵、丹色四幅合并襦裙，外头罩了一件赤红绣金菊的织锦缎长褙子，绢带随着她行动间飞扬，年龄尚小的她，远远瞧过去就像是一朵巨大的赤色金莲。
紫苑的臂上挎着一个竹篮，上头是她精心挑选出来的开得正盛的菊花，阁里平日里冷清的很，凡是有节日紫苑都不愿意错过。
“平日你们簪这彼岸花我也没话可说，怎么既然换了花，不用紫荆花用菊花呢。”田凤翾看了不爽，这些个儿没有眼光的凡人，她就从来没有见过有人将紫荆花奉为一个季节或者是一个节日的代表。
紫荆花仙可不管什么入乡随不随俗的问题，她是不可能戴旁的花的，故而伸手将紫苑递过来的花篮推了回去，自去看面前的几个女子在那儿挑花。
“这朵适合徐嫂子。”紫株从篮中拈出一朵叠球单芋色、追式合心向抱的秋菊举到徐聆娘眼前。
紫苑叹道：“姐姐选的真好。”
今日徐聆娘恰巧穿了一身藕荷色的深衣，最是相配不过，她不甘示弱，从花篮中挑出一朵雪青直接簪到紫株头上：“今日姐姐正好穿着雪青色的衣服，这朵再合适不过了。”
紫株嗔怪地瞪了紫苑一眼，她方才看中的也是这朵，不过大家闺秀的教养让她先给旁人挑起来，若是有人先选中了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哪儿有像你这样挑的？与衣裳颜色相近便合适了？难不成你就是为了那身衣裙选的这赤色金莲？”
紫苑不服气：“哪里！我觉得这朵你戴着毫看才选的，才不是因为你今日穿了雪青色的衣裙！”
“好了好了，知道了。”紫株不过逗逗她，不过该教的还是要教，“你看我给徐嫂子那朵是为何？”
“好看。”
紫苑如此简单的回答倒让紫株哑口了，她摇头轻笑：“徐嫂子做事做人最是周全，那朵菊花圆润间带着些许锋芒，最能衬出徐嫂子柔中带刚的性子了。颜色虽和藕荷不是一脉的，却也能相配，这才选的。”
这朵雪青的中心半球部分许多分叉管瓣排列整齐的直立在顶端之上，就像是好多小牵牛花挤在内轮处盛开，外轮的舌状瓣四下垂卷，华丽而又清雅，正符合紫株的气质。
“紫苑姑娘就算是不懂这些，可是选出来的还是一样好。”徐聆娘在一旁搭话，看着这两姐妹，心里暗暗决定，下一个孩子一定要生一个像她们两个一样乖巧贴心的女儿。
紫苑听了也觉得自己天赋异禀，下巴不由微抬，却被紫株一把捧住脑袋：“这花都戴歪了，还骄傲呢。”
“要不是有紫株给她做的这身衣裳，以她的年纪实在撑不起来这多赤色金莲。”水黛弯了双眼，从花篮中挑出一朵楔叶菊，对着紫苑的发髻比划道，“这活泼清新的倒是合适你平日里戴。”
“是啊，给紫苑姑娘戴错落的戴上一些，平时出门也合衬。”
紫苑看着静静躺在掌中不过半掌大的先端裂齿、疏松伞房，白色的舌状瓣中泛出淡淡的紫，显得娇小坚韧，煞是可爱。
“这个……”水黛余光瞄到在那一堆小红菊旁的一簇四季菊，小小一朵，比小红菊还要小上些许，它的花蕊裸露，几片花瓣展开在下方，状如蝶舞，灿如骄阳。
“这个是什么花？我还未曾见过。”徐聆娘凑上前去细细观看。
水黛瞄向一旁不作声、只是在忙着收拾石桌的蒺藜，她最近心事多，话本就少，现在更是惜字如金了：“这是西方的洋人从一个叫做尼德兰的国度带回来的花种，名叫四季菊，你们看这个配蒺藜如何？”
徐聆娘抚掌笑道：“极好！极好！我是没有见过比这朵花再合适蒺藜姑娘的了。”
蒺藜可不是从西方而来，又擅舞，气质也如这花一样恬淡静雅，还带着些微愁绪之感。
蒺藜从自己的思绪中看到水黛手中的那朵小小的菊花，就像看到了前世爱人一般，心中一痛继而一跳，她觉得自己灵魂已经出窍，轻轻飘飘的落在那朵菊花上，感受着带着锋芒的秋风、不胜强烈的温暖阳光，还有水黛指尖传来的温度。
“要我说这叫蝶菊更好，为何要交四季菊？”紫苑不解，菊虽然有夏菊、秋菊、冬菊之分，可是她唯独没有听说过四季菊，每种花都有自己的花期，怎么到它这儿就成了四季菊呢？
“因为这种菊花极为耐寒，生命顽强。”水黛对这四季菊的了解也仅限于来子书上，这朵花与那书上所画的一模一样，否则她也不会这么快认出来的。
水黛漫步走到蒺藜身边，将她头上的彼岸花轻巧的捧下，将篮中所有的四季菊点缀在她的发髻之上，蒺藜通透的琥珀色眸子眨巴几下，看到水黛发上的彼岸花问道：
“姑娘不选一朵么？”
“我自然也要选的。”水黛满意的看着自己的成果。
望乡阁的服饰是由阁主决定的，毕竟冥府的衣饰自从秦朝之后就再未变过，都是曲裾和直裾，不过到了颇为开放的景朝，冥府也不再过多限制人们穿的衣裳了，像孟婆那种自死都未曾换过那身嫁衣，各个时代不同的人也不好过于强求不是。
“咦，这株不错。”紫株一直未曾停下翻动花篮，她甚至将花篮从紫苑臂上取下，将石桌上清出一块，让众人好都能够在里头翻找。
水黛闻声看去，见到她手中是一株先端有些许绿意的白色舌状瓣秋菊，花心因为花瓣先端的青绿密集而显得浓些，而越往外的花瓣则越发洁白如玉，就像镶了翡翠的观赏品一般。
“这株适合姑娘。”徐聆娘肯定道。
这花柔软却因为先端的绿意遮掩而显得带有锋芒，就像水黛一般带着些忧郁的纯洁，可是却又透露出一丝丝危险，清冽馥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