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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师叔的想法确定下来,如果真是要见那人法子总是有的。

武铭在等待中思考。

这次,长时间得缄默后也没有答案。

一门之隔的洞府后,武铭不知小师叔早已重新开启水镜,自那镜面将秦若的一举一动收入眼中。

苦等良久,屋内像是无人般的静。这样的结果究竟是要去见那秦若,还是……武铭揣摩不出。

因为此事,当晚他又来到了关押秦若的那处所在。抱着种自己都说不上是什么样的心情,武铭并未再去逼问孩子的下落,他只是坐在,如那晚般缩在冰窖的角落里,和秦若一起感受此处入骨的寒冷。

接连而来空闲的日子里,武铭成了找到秘密基地的孩子。大师兄只要不在身边,他就能在冰窖中闲坐一天。

打坐修炼间或发发呆。

跟他的悠闲相比,武灵轩里弥漫出一种令人窒息的压抑。十二队外派出去的精英子弟去了又回,回了又出。踏遍九州大陆,也没找到掌门口中所说先天魔体转世的孩子。随着掌门脸色愈加暗沉,这些人的心也跟着沉了下去。

有种看不见的隐隐威压如影随形,仿佛只要下次归山还没有那孩子的下落,掌门就会要了他们的命。

几个心中惶惶的小弟子脑中转了个弯,合着他们是将掌门当成了什么,还会要了他们的命。呸呸呸,这想法不可取。

却说,委实不能怪那几个弟子,而是掌门如今的脸色都快要成了墨。

十二队人马,各个元婴中期的修士。硬是在九州大陆里找不到一个孩子,莫说是武灵轩,就是被外人知道了恐怕都要掩嘴轻笑,瞧瞧你们这仙门,可不是全都是废物吗。

掌门对回来报告的弟子,面色一次比一次难看。

这种压抑的氛围,由此而生。

即便是没有加入搜寻小队的武铭,也感受得到。归山后的子弟愁容不展,一个个都跟百宝袋被人抢走似的发着愁,看上几眼也会跟着沾染上那些下不去眉头的轻愁。

这种情绪是会感染人的。

不知究竟发生了何事的外门子弟被殃及鱼池。首先面对上的就是山中无精打采的内门师兄。几次问询,师兄除了摇头却没透漏只字片语。外门的小师弟搞不懂是发生了什么事,才会让这些看起来比自己生活舒适一百倍的内门师兄如此哀愁。

接连而来的,便是每月一次的开堂授课。

对待外门,便是放养政策。武灵轩里只在每月月中有一次为这些外门子弟传道解惑的机会。前来听讲的小师弟再次发现,今日的负责讲课的长老也是如此。那脸拉的老长,传授时心不在焉。

听了几句,小师弟就察觉即便是讲课这位导师的心也不再传授上。翻来覆去不过是老生常谈,显而易见的这是根本没用心去准备。

摇摇头,小师弟脸上的神色被迷茫所取代。

山中到底是怎么了,人人都像是便秘似的。着实让人难受。

跟内门不食人间烟火的子弟不同,这些初初踏入仙门的外门子弟想要活下去,首先还是要保证吃喝。山中外门区域里有专门的食堂,负责为这些子弟准备膳食。虽然是简单的食物,可经过这位食堂大叔的双手加工,味道实在不错。

但今日小师弟在师兄和长老那云里雾里得糊涂了半天,好不容易结束了课程来次吃饭,又发现负责掌勺的大师傅也不对劲了。

菜还是那些菜。

可味道却不一样了。青菜焦了,米饭糊了。

小师弟彻底糊涂了。

这都是些什么事。

今日莫不是什么霉运上身的鬼日子,武灵轩中一个两个就没对劲的?

小师弟把饭碗我往前一推,不吃了。

他倒是想知道,这武灵轩中究竟发生了什么?

好奇的小师弟今日的功课也不做了,往内外门的分界处那么一站,伸着头往里张望。

可看来看去,除了匆匆御剑从他头顶飞过的影子,小师弟什么都没看到。

如此这般过了一整天。

第二日早起的小师弟脸上也现了愁容。

他想哭。

大师傅今早出锅的饭菜延续了昨天的风格,彻彻底底成了黑暗料理。小师弟对着摆在桌上的清粥小菜,心中琢磨着往后只怕要下山买干粮啃了。

武灵轩中,人人都跟着或多或少潜移默化的发生着改变。

如小师弟一般的人,比比皆是。这些完全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的无辜人士,都跟着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焦灼。

其实,本不应该如此。

倘若在小师弟问询那位师兄时,那人能完完本本将事情交代清楚,说是自己因为办事不利挨了师傅的骂,这口憋着的气顺一顺,也就完事了。

可惜的是,掌门交代下来此事需要保密。

古时尚有以为心中藏着秘密憋出病的故事存在,放在这些活生生的人身上更是如此。一面是要面对掌门时刻都仿佛要弄死他们的黑暗目光,一面又要将找孩子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藏起来。

这些人只觉得不论自己做什么,都不顺畅。

情绪感染了整座武灵轩,山中人人压抑。

大师兄,自然也不例外。作为这山中的首徒,恐怕真要是认真算起来,他的压力最大。

派出去的人找不到那孩子,掌门将大师兄拎过去的次数越来越多。由原先的三天一次已演变成了如今的一天三次。都快赶上正常人吃饭的频率了,大师兄垂着头任掌门把自己骂了个狗血淋头,出得掌门屋子方才敢把憋着的气打开。

哎,他呼出好大一团气。

这武灵轩的首徒不做也罢。

就算真是要找人,倘若这人有心藏着,茫茫九州又如何是那么好找到的。别说是他,就算神仙下凡也没那么容易吧。大师兄的这些话,自然只敢在心里嘀咕,若是敢在掌门面前念叨,他想掌门会否会劈了自己?

有这个可能吧。

看如今掌门的状态,若是这月还寻不到那孩子说不得自己真要挨上一掌。

要不,他赶紧去练练护体?从今日算起到月底,这么短的时日全力以赴能不能将那护体之功再进个台阶?

大师兄开始打了旁的主意。

找孩子,就他看来还真不如老老实实的挨一掌来的爽快。大师兄远眺的目光往回一收,去找小师弟喝酒吧。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这武灵轩虽没有杜康酒,却是有他当年埋在树下的好几坛子灵酒。

被骂完了的大师兄,找到了武铭处。

屋门紧闭,府中无人。

山中人人自危时,小师弟又跑到哪去了?大师兄脑中只稍稍一想,就想到了那被武铭带上山的秦若。

和小师弟有了那不可为外人道的秘密后,大师兄就觉得小师弟仿佛是和从前有点不一样了。这细微的变化放在别人眼中自是发现不了,也只有和武铭尚算得上交情很好的大师兄才会发现。诚然,这个发现的原因还是源自于每次来找武铭,他屋中都无人。

小师弟还能去哪?

山中这么大,可容得下小师弟的还真没几处。

挂着响当当掌门继承人的称号,长老们见到小师弟是将他当掌门那般供着,就连跟着小师弟一起被优待的大师兄都觉得浑身不自在,想当然小师弟肯定是不会去那些地方。

可偌大的武灵轩,和小师弟交好的除了自己更是无人。得闲往他这跑上好几次的小师弟,还能去哪?

大师兄觉得自己找到了真相。

只能是那被关在冰窖之中的女人处。

挖出埋在树下的整坛子酒,大师兄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来到了冰窖之中。

望见那坐在墙角不知在想什么的武铭时,大师兄还不敢相信自己的运气真会这么好。

小师弟,可不就在这吗?

“武铭,喝酒去?”

因着掌门连日的咒骂,大师兄的神经都快要麻痹了。压根就没发现,他的出现彷如是打破了一室和谐的罪魁祸首。原先屋中那份静谧安然的情调,随着大师兄的到来不复存在。

兀自冲着小师弟扬了扬手中的酒坛子,大师兄连日来沉到谷地的那颗心可算是蹦的比平时爽利些。

可喜的是,这份欣喜之情并没能感染到小师弟。

将后背靠在寒冰上的武铭,只是懒洋洋撇了眼那坛子酒,视线就又调开。

他没直接开口,摆摆手以示自己没有喝酒的兴趣。

也是直到了此刻,后知后觉的大师兄才发觉冰窖中的秦若呼吸很稳。

睡着了?

大师兄心中腹诽:这得是心有多大,才能在万年寒冰窖中睡过去?

彼时,已经是秦若被关在这里的第三个月了。

而呼吸平稳,频率规律的秦若自也不是如大师兄所想那般睡了过去,而是……

护心。

护住心脉,保住丹田中的热度。

在这里被关了三个月,就算原先不能忍受此处的温度,也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有了起色。她发现,只要静心专注,便能保得本源不变。

秦若封闭了神识,固步成封。

不论这间冰窖中是谁来,亦或者是谁离开,又与她何干?若想活下去,便要在冰窖中保住本源。

每日晚间都来次静坐的武铭,对她来说就如这冰窖中的寒冰一般,只是个外物。为了能活下去,见到自己的孩子秦若选择将五感统统封闭,只余身体最基本的机能运转。

至于武铭知不知道她的做法,那就不得而知了。

只不过就秦若而言,那人知道与否都与她无关。真是抱着这种全然无视的态度,两人倒算得上是和平共处。

而跟秦若不同的,却是武铭。

当年云霞峰上和小师叔在一起的日子,对武铭来说意义非凡。那时的自己郁郁不得志,只能算是掌门众多孩子中不起眼,不受待见的一个。

听了下师叔的安慰,不请自来的武铭却是将小师叔的云霞峰当成了自己的家。心中的那个家,能够让自己得到一时安稳,放松神经的地方。

便是如此,尽管小师叔不言不语,武铭心中小师叔的地位还是非比寻常。和大师兄在一起的时光固然也好,看着那双肖似小师叔的眼,武铭总是能够打从心底快活起来。可惜的是,大师兄一开口属于小师叔的那抹影子就荡然无存。

终究不是小师傅本人,大师兄委实极爱唠叨。

连给武铭一个幻想空间的机会都没有,大师兄只要打开了话匣子,就没合上的时候。

这对武铭来说,是种新奇的体验。却也深刻的让他意识到,眼前的这个人是绝没取代小师叔的可能。

相处的越久,这样的认知越深。

武铭总是会在无人时,回味和小师叔在一起的滋味。

很放松,很舒服。

不需要存在任何的防备,也无须去介怀哪句话需要说,哪句话不需要说。只要是他想说的话,脱口而出也就是了。

正是这份自在,令武铭极其怀念。

一如和如今的秦若相处。

他想,应是两人的身份和如今秦若所处的环境造就的这一切。

对武灵轩来说,秦若是敌人。

可他誓言在先,早将补魂的秘密全数告诉了她。便是有了这么个开头,接下去的一切就顺理成章。宛如被打开的水阀大门,武铭觉得他在秦若面前向来无所顾忌。

不,或许用百无禁忌更好一些。

想到什么就说什么,是种超脱凡俗的自在。

武铭喜欢上了赖在这里的感觉。

日复一日,就算秦若是块石头他也觉得自在。

便是大师兄,打破了这份武铭一直以来非常舒适的自在感。

他蓦得想起,如果连大师兄都能想到他日日猫在这里,那那个对他不管不问的爹爹呢?

武铭惊出了一身冷汗。

掌门和他,与其说是父子不如说是竞争对手。

挂着父子的名号,争抢未来百年武灵轩的归属权。

武铭知道,倘若不是当年老祖点名让他当上这个继承人,只怕那位做掌门的父亲是连个好脸都不会给自己的。毕竟,他不是让他喜爱的孩子啊。

若是发现他日日都在冰窖,掌门到现在还不采取行动,那就只能说明一件事——他爹在憋大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