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欢迎光临25中文网!
错缺断章、加书:站内短信
后台有人,会尽快回复!
  • 主题模式:

  • 字体大小:

    -

    18

    +
  • 恢复默认

一柄木梳,一张木凳。寅虚散乱的黑发就再次成了头顶盘成的小髻,圆盈盈的小脸,表情严肃。

“娘亲。”寅虚端坐:“我饿了。”

小童额头上的汗刚被秦若擦掉,儿子就在凳中有些坐不住。

乍看和顾西河有着相似轮廓的寅虚,和母亲在一起时细细去瞧,又带着点秦若的味道。

有一搭没一搭的敲着桌面,子冲滞留在这对母子身上的视线长而仔细。

寅虚摸了摸新扎好的小包包,重新入座。桌前已是四碟小菜并一碗热粥。

“小师弟,老头给你得心法背得如何?”

三阳丙丁火,筑基开始就有套功法相辅相成,子冲询问的是最入门的心法口诀。短短几十字,拗口的很。当初老头传给自己时,他因不解其意硬是花费了好几日才死记硬背下来。

自打出关就只在刘道峰的兔子身上上心的师兄,居然会问他这个问题。寅虚放下刚拿在手中的筷子,一本正经道:“口诀是早就铭记于心,只是其中很多地方不理解。”

提起功课,寅虚稚嫩小脸上带着种同年纪完全不相符的认真成熟。

“不懂问我就好。”再怎么说,那玩意他也烂熟于心,当初死记硬背的东西伴着自己修行的日益精进,终于有了解惑一日。如今反过头去再看那套艰涩的口诀,方明白其中含义。

子冲对于口诀的传授,俨然是临时起意。看着那一大一小近在眼前,有了新的感受。先前只当寅虚是孩子,这会便是觉得寅虚是秦若的孩子。孩子前多出的那个前缀,令他有了当师兄的自觉。

正要再问问寅虚,究竟是哪处不解。

秦若把刚包子端上了桌。“我听寅虚说,这套口诀只可自己领悟。”坐在寅虚一侧,秦若往儿子盘中夹了菜。“你若是现在就让他融会贯通,有没有可能反而是不太好?”

寅虚在修行上刻苦认真,每日母子两说来说去话题都是围绕在他当日的功课上。听了这么多日下来,秦若都能想象得出六道真人是对她儿子有多用心。前几日寅虚跟她提过,这套口诀便是伴随他之后修行的心法。被人指点不如自己顿悟。

秦若这才插了句话。

有子冲传授固然好,但长此以往却不知到底是害了孩子还是对孩子好。这本是极小的事情上,秦若也不见一丝马虎。再者说,今日寅虚这位师兄的本意,不是来找自己吗?

同样自梦境醒来,秦若有满肚子的话要问子冲。

心结为何?梦境到底能否改变?秦若都想从这人口中得到准确的信息。

被秦若打了岔,寅虚也忆起六道交代。

坐在子冲对面的一大一小,即刻成了安静的木桩。

“老头好像是这么说过。”不客气的伸爪子去拿包子,热腾腾还冒着热烟的包子皮被他抓在手中。子冲想也没想,咬了一口。圆滚滚的包子上立时多愁个豁口,这人挑起了眉。

味道是挺好,只是这包子馅用的还是山下买来的食材。香菇青菜,素素淡淡。

“你这人怎么那么不听话?”

子冲脱口而出。不是早就告诉秦若,让她去找外门管事的讨了食材吗?

难道说这女人一趟趟往山下跑,就为了几口吃食。

不赞同的摇摇头,子冲突然想到一个更好的说法:“若是你自己倒也无妨,但寅虚是自幼吃山中食物。五谷杂粮,过他肚腹只怕这小子可有得罪受。”

鹤须山灵气充裕,长在山中的万物皆被灵气所覆,祛除了凡尘之气。像寅虚这样才几岁大的孩子,吃得那凡尘之物一两次尚且无妨,吃得多了只怕要日日拉肚子了吧?

话毕,那对坐在对面的母子又一次停下了筷子。

寅虚是被子冲说个正着,秦若蓦然睁大了眼。

此际,一大一小清凌凌的杏眼除了大小有区别,其余就跟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似的,直勾勾盯着他。

子冲捏在手指上的包子也跟着顿住。

“嗯?”他说了什么了不得的话?

秦若的惊讶很短暂,马上就调转视线看向儿子。

“寅虚,你师兄说的可是真的?”

如果真如子冲所言,那害儿子拉肚子的就是自己。秦若心自责,虽然她也算是半只脚踏入了修仙门槛,但在原先的山中一来她只是为了儿子才迫不得已修习,二来满门都是女弟子的门派里她这种初出茅庐的小弟子,别人是一个眼神都不愿意多给的。所以,吃穿用度秦若只以为还和桃源村中相仿就无甚问题。

到了今天,猛然听子冲这么一提,她才发现自己好像错的离谱。

相对于秦若的紧张,寅虚倒是还好。“师兄怎知我会拉肚子?”小孩子说话不会拐弯抹角,想到什么就问什么,直截了当的很。

“嗯~你小子自小跟着山中吃灵谷长大,怎么受得了那个,”

秦若的坚持,不单单是让自己麻烦也是变相对寅虚的伤害。算算日子,跟着秦若吃饭的寅虚应食用了一个月的凡尘之物,要是再过一年半载,先前师傅煞费苦心的洗精伐髓只怕就算是寅虚进了炼器也施展不了。

想到此际,子冲莫名。

是了,秦若的心结在哪他虽还没完全确定,单凭着现下这女人在山中的表现,还是能窥视一二。

太倔。

一顿饭,寅虚没在吃秦若也不让他再吃。由子冲把人送进了山中食堂,子冲又拐到秦若的小屋。

一来一去的功夫,刚刚还是满室菜香的小屋便被收拾妥帖。子冲打趣:“你怎么就没闲下来的时候?”

寅虚年岁还小,他吃这些个五谷杂粮却不成问题。把寅虚一送走,自个想再来蹭口早饭也不可能了~

见的子冲进屋,秦若捞了凳子给他。对于子冲那句随口之言,她只是听听就算。

“你说你我二人陷入梦境,是因那入梦香而起。只有找出我的心结,才能从梦境脱身?”

昨夜开始,她就在思索这个问题。反复将现如今的自己和桃源村中的自己相比较,秦若愈加迷离,她能有什么心结?

当初嫁人是遵了父亲意思。顾家待她不好,可秦家还有个对她极好的二哥。翻来覆去,那段暗淡的记忆中二哥的影子越来越清晰。心结,却是无从得知。

子冲闻言,觉得头大。

心结因人而异。秦若自己都不知道症结所在,他就算是想要帮她,也只是徒劳。

“这样,你想想看在桃源村的自己,最想得到的是什么?”

抛砖引玉,子冲做来并不熟悉。他思忖着,向秦若这样连自己的心结都找不到的,还真是少见。是人,就有七情六欲。又不是庙里面的和尚,哪能无欲无求。

尝试着从七情六欲下手,也着实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女人瞳孔偏离朝向他的视线缓缓下移。这种情形子冲在秦若身上见过多次,倒是见怪不怪。

最想得到什么?

尝试着找寻那时的感觉,秦若试图把自己代入当初的自己之中。

成亲前跟顾西河见过面的事一并在脑海里盘旋,想要秦猎户在家安安稳稳渡日,想要大哥和和气气的跟自己说话,想要二哥为自己找个贤惠嫂子……那些家长里短的普通愿望,好像都不能称之为她的心结。反倒是在见识了顾西河和齐妙在田头私会,她心中隐隐所觉,倘若是自己也能有顾西河这份勇气,是不是之后的一切就不会发生。

低下的眼瞳乍然一亮,抬眸就见子冲一瞬不瞬的望着自己。秦若不太确定到:“我想要勇气。”

子冲……

这是什么鬼答案。实实在在的物品他还能帮秦若搞来,扯上勇气两字,他找谁要去?

差点没被秦若这答案给噎死,子冲呆滞了一瞬。“这东西,不是与生俱来吗?”

听起来那么冠冕堂皇的两个字,本就是人一出生就存在得吧?活的恣意妄为的子冲,绝想不到秦若的答案这么缥缈。

联系他以书生看到的顾家小媳妇,子冲不太确定的问道:“是不是脱离顾家的勇气?”

与生俱来的东西,看不见摸不着。这要真是秦若的心结,他还必须给她寻到。要不然,两人岂不是要在那梦境中呆上一辈子。子冲脑子转得快,也只是在最初得到这奇葩答案时有片刻恍惚,接着便是照单全收。

勇气,他是不是可以看做秦若其实也是不愿意在那样的顾家待下去?倘若能协助秦若脱离顾家,便算是她得到勇气的象征吧?

接连几个相互问题环环相扣,在他脑中相互串联。子冲才有此一问。

放在往常,秦若是不会回答子冲这样一针见血的问题。毕竟,那些都属于自己的私事。更遑论她和子冲连朋友都算不上,和人说这些,秦若觉得没脸。

但梦境已成,二人被困。他们正是那绑在同一条船上的蚂蚱,想分开都不行。桃源乡阴暗的岁月关乎着的是两个人,不得已秦若还是回了他的问题。

“是,当年如果我有勇气,就会亲口告诉父亲根本不会和顾西河做夫妻。”

悔恨这种词,放在秦若身上不适合。单单听她说出来的话,若是别人只怕说时便是咬牙切齿的愤恨,但放在她身上更像是一种感叹。就如输了一场棋的围棋高手,淡淡一叹便是所有。秦若说出来,带给子冲的感觉也是如此。

她是这样看待和顾西河的婚事吗?

头脑一热,子冲问道:“如果没有入梦香,你可曾后悔过和顾西河成亲?”

突然很想知道,若不是入梦香制造出的因果,眼前这个总是沉默的人会否想过关于自身的问题。

秦若陷入了更深了安静之中。

她的唇抿住,脸色煞白。垂眸望地,始终不去看子冲。这个问题,秦若想她给不出答案。

一路走来,经过在外流浪的那几年。日日夜夜心中所惦记的只有儿子一个,哪里有闲心去思考倘若能早已脱离顾家,她的人生会不会不一样。就像是被圈养的小猫小狗,她始终都在迷迷蒙蒙之中随波逐流。

父亲让她嫁人,她就理所应当的接受。顾家将她赶出来,她就逆来顺受的回了秦家。大哥让她从秦家滚蛋,再一次遵从别人意志的秦若也是全盘招收。

究竟,她为了什么活?

入梦香,正是让她思考的主因。随波逐流了二十年,这个被秦老爹抱回家的孩子首次认真的去思索了关于她自己的问题。倘若没有入梦香,她会后悔和顾西河成亲吗?

子冲问出的话,萦绕在她心底。

从朗朗乾坤到月上树梢,秦若一坐就是整天。她想,会的,一定会的。之前是没机会去思考,她把自己忙成停不下来的陀螺,所以在这件事上从未细想。

若是等她闲下来,能够找一处地方好好歇歇脚。她会因想起当年的懦弱而后悔。

方中无人,子冲早已在她思考时折回了奇清洞。空寂的木屋,秦若自言自语道:“何止是后悔,只怕等我想起来都要恨死自己。”

这,才是她心中的阴暗。

没有人能做到善良到软弱可欺,即使是被所有人看不起她也会有属于自己的爱恨情仇,情绪演变。入梦香逼迫着她不得不一遍遍回忆起待在顾家的日子,越是以如今的眼光去看,就越是觉得当初得到自己可悲。

究竟是谁造成了她的可怜可悲?

真的就是顾西河的无情和顾夫人的刁难吗?

不,是她自己的懦弱。要是老天能再给自己一次机会,她定要对顾西河说:“你不配做我的夫君。”

首次,秦若急不可待进入梦境。

月光洒落,顾家大院里的长工房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书生推开自己的房门,走入院中做壁上观。

能容纳十几个人同睡的长工房,灯火大亮。披着睡袍的顾老夫人姗姗来迟,在见到倚着小树抱臂而靠的子冲时,微微颔首,与她随行的还有专门从长工中挑出来伺候自己的丫头。提着的灯笼在院子里落下一束昏暗的黄光,顾夫人脚下渐慢,脸色黑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