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跪着向前爬了爬,秦若扯了他耷拉的袖口。“西河?”

她声音轻,里面是藏不住的小心翼翼。软软绵绵,似刚出生没多久的小奶猫,听的人心头一颤。

顾西河垂头望来,“药在库房锁着,要拿什么自己去找。往后这种芝麻绿豆的小事,别动辄就跪。”

抽出钥匙串,顾西河撂给她。

看在子冲这外人眼中,嗔怪不已。

“顾兄,你家丫头好大的胆子,都敢直呼主人姓名了?”

等秦若一离开,子冲马上相问。

白白净净,一身书生气的顾西河脸色微黯。

“哪里是丫头,这是我夫人。”

他没看子冲,而是盯着那刚被秦若端上来的小菜。水煮花生,卤好的鸡爪,一碟子猪头肉。

不用子冲再去发问,顾西河自道:“奇怪为什么将她当佣人?”不用去看,也能想象得到对面那人惊讶的表情。

可不是,谁家会把主人家的夫人安置在长工房。普天之下,似乎也就他们家能干出来这样的事。

“说出来也不怕莫兄笑话。这夫人委实不是顾某心甘情愿求娶,而是父母之命,媒妁之约。当初村中的猎人救过我爹一命,这亲事算是报恩。”

长话短说,顾西河自忖读书人,和村中会知道下地干活的庄稼汉不是一路人。往时关于婚事,根本只字未提。好不容易碰到个所谓“知己”,不吐不快。

“可这报恩有拿自己儿子一辈子的幸福去换的吗?”他苦笑摇头,语气萎靡。“想我顾西河的夫人,竟是个大字都不认识的农家女。”

听到这里,子冲算是明白了来龙去脉。

原来如此。

因为嫌弃,就将人发配到了佣人处啊。但……他又不是没眼睛,秦若肚子里的孩子是怎么回事?嫌弃人家姑娘,两人还洞房?

虽说九州祸乱,妖兽横行。可这该有的礼义廉耻咱们还是得遵守不是?看不上秦若,不娶就是。听顾西河讲这半天,他怎么那么别扭呢。

子冲不能苟同,“既是娶了,她便是你的夫人。不管是认识不认识,这点都改变不了。”

后面的话没有给顾西河机会说,子冲发表了自己的观点。

他道秦若是有个长得一模一样的姐妹做了顾家夫人,折腾一圈原来是顾西河认为秦若配不上他。

也罢,今夜虽然没逮到和秦若单独相处的机会,可总算也没有白费。

白日过后,子冲又回到了书生暂居的小屋。

和顾西河接触的时间,随着他来找自己的次数逐渐增加,子冲发现顾西河像是个没有主心骨的白纸,由着顾夫人抹黑画白。

两人无话不谈,涉及的内容更是五花八门。顾西河人虽然渣,本事倒也还真的有点。不论他提起什么话题,那人都能发表出真知灼见。

秦若不在顾家,应是回了秦猎户那照顾她那二哥。

子冲夜夜入梦,唯一能逮到的只有顾西河。一个月的时间,就在不知不觉中不紧不慢的渡了过去。

待到子冲再在梦中见到秦若,他都有些怔怔。

顾西河在自个院子里摆了酒,秦若还是那身灰不溜丢的长工装,出现在眼前。

月正中天,院中的地面披着银色月光,像是薄纱轻覆。

子冲是被顾西河硬拉进院中,他走的郁郁。正在思索如何才能更秦若碰见,一抬头便见那难觅其踪的人正朝着他们的方向走来。

子冲脚步一顿,慢了顾西河半拍。

倒是不出他所料,一月未见这人丁点变化都没有。垂着头,缩着肩。一副任人宰割的小兔子模样。

离得远,看人自然模糊。可子冲目光如炬,早在相隔了整片花海的这端就将人瞧得分明。

单单是那副不愿让任何人瞧清自己样貌的怂样,不是秦若还能是谁?

子冲眼眸中的喜色一闪即逝,任顾西河将他领到了座位上。

群芳争艳,今夜顾西河扯他来院中,正是为了满园春色。

“莫兄,你可听人说起过昙花?”

那随之入座的主人,面色红润眼中兴奋。书中有云“昙花一现”,他虽是向往,却没那个机会亲身一见。院中这百花齐放,不过是闲暇时的自娱自乐。

“昙花一现,只为韦陀。”

低低呢喃,子冲想也没想说了出来。

他的思绪还停留在秦若身上,答顾西河,纯粹是本能。

“哦?我在书中只看过昙花一现四字,只为韦陀又有何说法?”

此间到底不如九州,顾书生举家逃难,即使是心中有书能背出来的又有多少?自诩风流的顾西河专爱钻研这些个雅致的东西,偏偏顾书生的藏书泰半是通鉴之史。

琴棋书画诗酒花,他爹是一样能拿的出手的没传下来。偶然闻得这后半句,喜不自禁。

隔花相望,秦若身上也带了月色。

她绾着发,松垮垮零落落。簪如银箸,朴实无华。一想到掩在碎发间的兔子眼,子冲便没来由的扬起唇角。

“不过是则笑话罢了,没什么好说的。”

昙花一现,痴心千年。莫说韦陀,就连常人也要被这痴情感动了吧?子冲却只觉得可笑。

有这千年的功夫,还不如学那孙猴子习得九九八十一般武义,打上佛前将那韦陀虏来。

他唇间笑痕加深,那缩头乌龟似的小兔子终于走到了桌前。

一个月的时间,朝思暮想只不过是个秦若。

此刻,终于又见到了她的人,子冲心弦急伏。

摆酒布菜,跟月余前的动作半分不差。

秦若伸出手,垂着头一样样把厨房准备好的小菜端了上来。

她手指很瘦,跟人的观感差不多。瘦瘦长长,每次托了盘底将菜上桌,灰扑扑的衣袖下就露出小半截白生生的腕子。骨感纤细,不盈一握。

只她肤色匀称,月光如华那截乍然一现的腕子便成了最上等羊脂白玉。

“莫兄切莫藏私,就算是笑话,我也想听听。”

顾西河眼巴巴瞅子冲,子冲偷偷打量秦若,秦若垂头看地。

三个人,想的俱不是一回事。

能指望一个把凄美的爱情故事当笑话看的人说出来什么词?

“那故事无聊的紧。将那昙花比作女子,说她爱慕韦陀千载,只在韦陀一人面前开过花。”

委婉而凄美的感情,到了他这一句话打住。

就几息时间,秦若恰好放好了菜。

她转向顾西河,“西河,上次的事谢谢你。”

虽然是夫妻,可两人见面的机会只怕还不如这外来的书生多。二哥身体大好,她匆匆从秦家赶了回来。今日,不过是才回顾家的第一天。

跟子冲相同的是,秦若也知道自己在做梦。

可梦中的她又变作了当年谨小慎微,任人欺负的受气包。就算有心改变,历史的轨迹依旧朝着原先的方向。

就拿二哥受伤这事来说,起初刚进梦中她还处于摸不着头脑的阶段。她觉得,自己像是在看一出戏。以旁观者的姿态在看一出略有记忆的戏码。

待到适应了梦里梦外的生活,二哥的坏消息传了过来。那时,秦若才明白这出戏完完全全是按照当年的历史在演绎,分毫不差。

当年发生这件事的时候,她也是去求了顾夫人。顾夫人不应,秦若一急之下偷了钥匙打开库房。此次,她却是一改当年的做法,去求了顾西河。

握着还带着顾西河体温的钥匙,秦若想:至少这次回到顾家,她不用去祠堂里跪上一月。

二哥身体渐好,打点行装重回顾家的秦若还是被顾夫人压进了祠堂。

“我以为你至少懂得礼义廉耻,倒是我自己看走了眼。”顾夫人掐了她下巴,满目不屑。“给我儿子吹枕边风?秦若,你会的倒是不少。行,你不是喜欢伺候人吗?那就白天好好伺候西河,晚上再来这里跪。”

祠堂的那顿跪还是没跑了,只不过因为她的举动从白天变成了晚上。

身陷旋涡,秦若心力难支。

就算知道这突然出现在顾家的书生是子冲,她也没时间和心思去理会。有那功夫,不若趁着还没到顾夫人说的时间,给自己缝个护膝。

秦若谢过顾西河,转身要走。

许是子冲黏在她身上的目光太盛,顾西河叫住了她。

“晚饭吃了吗?”

他跟秦若说话,语调降下来,没了面对子冲的热情,带着索然无味的淡漠。当人养成了习惯,不自觉便会流露出来,一如此刻。尽管是自己叫住的秦若,想要表示下关心,听起来也不像是那么回事。

在这一个月中,子冲潜移默化改变着顾西河的想法,重点只有一个,就是秦若是将来伴你到老的那个人,既然娶了人家好歹都要有个做丈夫的态度。

顾西河表面没答应,可他耳根子本就软,细细去想又觉子冲话中有几分道理,这才有了此刻陡然冒出的一句。

秦若是下午回的顾家,吃饭?顾夫人那折腾劲就没让她停过脚。但当着顾西河的面,秦若却答:“吃过了。”

她不适应,不适应和顾西河相处。

按说挂着夫妻的头衔,在如何秦若也不该如此。可先前的记忆还在脑海之中,顾西河对自己的态度向来又是爱答不理,她便是和顾西河站在一处都浑身不自在,哪里能适应得了。

怕他?倒是说不上。总之,就是浑身不舒服。这种不舒服的来源,更多的是一想到之后不久,自己就会被送回秦家,才让她心生抵触。

因此,秦若答了假话,她说吃过了。

顾西河没多想,摆摆手唤她做下。

“吃了就再吃点,免得你这么瘦出去人家还要以为我们顾家虐待你。”

没二两肉的秦若,瘦的一张脸上只剩下那双眼睛看起来格外的大。

强拉入席,秦若更是不知如何自处。

她绞了衣角,垂眸不语。

顾西河只是吩咐了人坐下,又自顾去和子冲对话。

“哪里有莫兄如此讲故事的,真要如你所说这八个字怎么会流传至今。好莫兄,你就费些口舌,细细和我说来听听嘛。”

多个秦若,顾西河满不在乎。

子冲却暗自高兴,勉为其难将那话本子里的神话故事再加两句,丰骨添肉。

“嘿,那我就多说两句。”他看眼秦若,“相传昙花原是一位花神的名字,这花神日日开花,一年四季都在绽放。她本该是无忧无虑,却爱上了照顾自己,给自己浇水除草的年轻人。”

秦若眼睑张开,慢慢向他望来。

子冲心有所感,语中更是生动。

“天帝勃然大怒,将年轻人送去灵鹫山出家,以此让其了断孽缘,还特意给他取了个名字,韦陀。意思就是让他忘记前尘。花开花落,一年又一年,随着时间的流逝,韦陀真的忘记了昙花,并且静心修佛略有所成。但昙花忘不掉韦陀,自此之后再未开过一次花。千年转瞬即逝,韦陀途径百花园,僧袍被花枝勾到,弯腰间昙花见到了那张令自己朝思暮想千年的面孔。为了让韦陀回忆起自己,昙花耗尽法力,在午夜时分开出灿烂的花朵。这便有了昙花一现,只为韦陀。”

顾西河正听得得趣,子冲戛然而止。

忙道:“后来呢?”

同时望过来的,还有秦若那双也带着几分期盼的眼。

子冲头脑一热,继续道:“自然是韦陀认出了昙花,两人结伴入了凡尘做了对只羡鸳鸯不羡仙的夫妻呗。”

他临时起意,篡改结局。

顾西河双掌一击,拍案而起。“真真有趣,我若能得一人如此看重,也会如那韦陀。”

子冲偷偷撇嘴,“你倒是有那闲心。”他说话声音极小,就是句看不上顾西河的话。

不想,被秦若听个正着。

那人眨了眨眼,他也跟着眨了眨眼。

站起身的顾西河负手在院中走了半圈,还在感慨。“原来昙花一现竟是有这么个有意思的传说在里面。”

有意思吗?

子冲勾勾手指,伸长了脖子。“你说,要是那韦陀对昙花毫无所觉,顾西河还会觉得有意思吗?”

秦若掩唇轻语:“你改的甚好。至少,是个圆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