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言自语呢,你身子还没好,不要起来走动。”
她语气好了不少,不再像方才一样尖锐,声音也变成轻轻柔柔的样子。
说着十分自然地走上前,将他扶到桌边,打开灶头,里面温着一碗粥。
锅盖打开的时候,一阵白色的水汽扑面而来。
“喝点粥。”
她将粥端起,似乎是烫到了手,一瞬间将手缩了回来,捏了捏小巧的耳垂。
崔珏坐在桌边看着她一连串笨拙的反应,没有说话,只是眉头微微皱了皱。
“好端端的,做什么人?”
等她用衣服捂着粥走到他跟前,他才凉凉的说了句,语气中并没有太多情绪,但是还是很明显的可以看出,他们很熟。
做人?她哪里像人了?
红衣看着崔珏,恨铁不成钢地想,崔珏这一遭下来,看来脑子也出了点问题。
她丝毫没意识到,这根本不是她该关注的重点。
转念又想。
灵力既然已经还给他,那么他复原,不需要多久的功夫。
也不是只有她,才能带他回去。
若是他自己都乐在其中,她又何必打扰他的美事?
红衣这么想着,看着崔珏低头喝粥的模样,心脏却像是被一只大手狠狠地抓了一下。
“你知道我杀了多少人才救回他?”
素瓷那句话一下下撞着她的大脑,她觉得痛,可是没有办法。
若是其他人,她便将那些亡魂都带走,可现在,那些亡魂支撑着的,是崔珏。
“我可不是为了救你么~你以为我喜欢这碰一下就碎的身子?”
素瓷像是撒娇一样,唇角带笑地斜靠在椅背上,看着缓慢斯文喝粥的崔珏。
“救我,是你的本分,素瓷。”
少拿这件事威胁我。
这是他的潜台词,素瓷看着他的眼神就知道他什么意思。
可惜有些人不知道啊~
红衣就这么站在崔珏身后,听到他那句话的一瞬间,便越过他走到了门口。
门外微凉的风吹来,她长发掩盖了面容,面上有温热的泪意。
她没有找回仙身,做不成神,如今看来也做不成鬼。
鬼才不会落泪。
素瓷看着她的背影,唇角的笑得意而张扬。
崔珏的眉头皱的更紧了,“你没事笑什么?”
“我开心啊~”
砰地一声,屋内二人同时往屋外看去。
红衣原本就在门口,见那个小小的人影猛扑过来,知道自己接不住,便从一旁踢了一只矮凳过去,堪堪接住。
小水因为看不见,也不知道是谁在他快要扑倒地上的时候接了自己一下,摸索着爬起身。
一双温柔的手便扶住了他。
“怎么了?跑得那样急?”
她声音温淡,崔珏缓慢跟上前,便看见她这幅模样。
一直萦绕在眉间的不快终于是找到了出口。
“素瓷,你在学她?”
素瓷弯腰扶着小水的动作一愣,随即无事发生一般地拍了拍小水的背。
“告诉姐姐,发生什么事情了?小翠呢?”
小水惊魂未定,眼睛上蒙着的白沙被泪水打湿,带着哭腔说道:“他们,抓走了小翠姐姐…呜呜呜…”
“谁们?”
她并不急着催他,只是温柔地拍着他的背脊,低声哄他。
“不知道,我…我看不见…小翠姐姐一直在喊救命…”
“你们方才去哪儿了?”
她依旧在问,不温不火的模样。
红衣在一旁听着,看了一眼背后显然游刃有余,乐不思蜀的崔珏,弯下腰,单手点上他的眉心。
只在接触的一瞬,便被素瓷捕捉痕迹的拍开了。
她抬起头,给了个挑衅的眼神。
“雨神观…”
“好,姐姐带你去。”
事态紧急,可她牵着小水的手倒是一点也不急的模样,美其名曰为了防止她摔倒。
崔珏远远地看了她一眼,转身回了屋子。
凡人的事儿放到红衣面前永远是大事。
她方才分明连站立都颇费力气,可是听到这件事之后,便又一次飞快赶到了雨神观。
观前早已没有了痕迹。
红衣感觉到有人在跟着她,她从一旁的树丛之中随便摘了片树叶下来,在手中揉碎,轻飘飘地转身:“出来。”
“大爷我错了,我真的没有跟着你。”
饿死鬼挠了挠头,从那树丛之中爬出来,头顶上还沾了不少落叶,模样看上去有些可笑。
红衣蹲下身,摸了摸饿死鬼的脑袋,她之前都没有仔细看过他。
他好像还只是个十七八岁的小孩儿,怎么就成了饿死鬼呢?
她想着,脸上又染上一丝自嘲的笑意,如今她身边居然只剩下了一只饿死鬼。
“你怎么死的?我带你投生?”
饿死鬼愣了下,不知道是因为脑袋上那只手,还是因为红衣忽然丢下来的问题。
“大爷,我…我这样很好…”
红衣点点头,站起身,看着空荡荡的四周,周围连拖拽的痕迹都没有,显然是抢走小翠之后又清理了一番。
素瓷还没有来。
红衣眼神眯了眯。
“你可知道放在这里发生了什么?”
周围没有其他人,也没有别的鬼,问的自然是饿死鬼。
饿死鬼原本总是战战兢兢,小心翼翼的,也许是方才被红衣亲昵的动作哄住了。
他站起身子,往红衣身边走了一步。
原本他总是佝偻着腰,躲在各种障碍物后面,现在这么一站。
红衣菜发现,这饿死鬼居然比她还高了一头。
“我不知道,大爷,我问问…我朋友…”
饿死鬼的声音还是这般唯唯诺诺,往一旁阴暗的角落里一钻,片刻便揪着只小胖鬼出来了。
“大爷…这是我朋友…撑死鬼…他成天就在这里偷香火吃…必然是看见了方才这里发生了什么…”
红衣低头看着那个小胖子,他一只手中还举着烛火,见红衣眼风扫过来,紧紧地抱住了怀中的蜡烛。
“你干什么?不给你吃!”
“乖,告诉我,刚才谁在这里抢了个丫头?说出来,我赏你香火。”
他漆黑的眼瞳亮了下,鬼鬼祟祟地说道:
“西街顾源堂知道不,里面那位姓顾的先生亲自抓的人呢,我还…”
他还未说完,便看见红衣猛然一沉的脸,她咬着牙,声音涩而哑:
“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