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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长过于武断了吧。”听他贬低太子,我心中有些不服,“也未见得太子就不是他的对手。”

“是,贫道失言,还望太子妃海涵。”

“道长,这种事一定会避人谈论,道长如何得知?该不会父皇信任你,信任到连朝政也不加避讳吧?”

就算父皇糊涂至此,相信宣王也不会让旁人在场,那么他如何知晓谈话内容,以及此次提醒的目的,都让人心生疑虑。

想是没料到我的提问,穆枫看了我许久,方道:“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贫道真的不希望太子殿下地位不稳。”

说完,既不等我回话,也不行礼,径直转身离开。只留下我一个人在花影中望着他的背影发呆。

远远听见从东宫桃林中传来的琴音,我不由得加快脚步。

已有几株桃树耐不住春意,率先开放,初绽的桃花,在夕阳的映照下妖娆无匹,灿若烟霞。太子便在这如霞似锦的桃花下轻抚琴曲,脸上神情平淡,看不出喜悲。

我常听人说,抚琴之人会将心底情绪流露指端,通过琴曲带出。可惜,我连太子抚的什么曲子都不懂,更遑论透过曲音来知晓他是否烦扰?

抬头见我停在他跟前,太子含笑摊开手掌覆盖住颤动不止的琴弦,“这么晚?又跑哪里躲清闲去了?”

我却答非所问:“怎么不弹了,嫌我听不懂?”

“本就是等你等烦了,才想起抚琴,你既然回来了,我也不再需要琴音相伴。”太子伸手拉我在他身畔坐下,“我看你不太高兴,母后又为难你?”

不提还好,一提起母后,我便想起在坤翊宫看到听到的那丑陋一幕,心中的感慨再次被激起,“不是。只是为东云的命运感叹。”

“哪个东云?”

我将小顺求我救东云,以及方才坤翊宫内被上位者决定了的东云的命运细细讲与太子听。太子听完,沉默许久,方叹气道:“皇权旁落,连个宫女也跟着倒霉。”

“怎么讲?”我不明白,皇权旁落与东云的命运有何关系,难道盛世之中就不会发生这种牺牲宫女的事情?

太子沉吟半晌,缓声道:“你以为,孟盛看上的人,为什么郭平安却如此积极,甚至不惜拉下脸为他去求母后出面,母后又为什么不反对,不单不反对还帮着说服贤妃?”

也是,就算是孟盛求了郭平安出面替他说话,也不至于要收东云做义女;还有母后,就算是郭平安亲自来求,因为是替孟盛求娶,就算母后不答应,驳的也不是郭平安的面子。

“左神策军中尉邱安,邱公公死了;郭平安举荐孟盛接替,我是应也得应,不应也得应。”太子冷笑道。

郭平安早先出任知枢密使一职,后来因为拥立有功,父皇进封他为骠骑大将军、兼任右神策军中尉,在宫中的权势可谓滔天,但也并非没有对手。右武卫上将军兼左神策军中尉邱安便是他最大的对头。

两个人斗了许多年,郭平安最终占了上风,成功压制住了邱安。然而,邱安毕竟历经三朝,其势力也不是轻易就可以拔除,所以,郭平安虽胜,却始终不能彻底铲除邱安。如今,邱安突然暴死在家中,这正是接收他势力的好时候;孟盛是最得郭平安信任的人,自然要抬举他,但同时,他们的身份也有了微妙变化。从前的上下关系变成如今的平级关系,郭平安除了要用余威震慑外,也要想办法笼络,才能让两人的关系比之从前更加亲密。

同样,既然孟盛已今非昔比,能跟郭平安平起平坐,母后自是不愿开罪他。如此,也只能牺牲掉一个小小宫女了。

想明白此间道理,心里更觉悲哀。别说这些军队的职权都由太监掌握,就连外朝的官员任免也同样掌握在他们手里。如果不是这些太监的心腹,如果没有给他们贿赂,你就是削尖了脑袋也别想进入京城,做上人人称羡的京官。

这样的境况下,有谁会真的效忠朝廷,效忠轩辕皇族?

“心里不舒服?”许是看出我的心思,太子忽然抬起我的下颔让我正视他,“是我的错,不该说起这些烦心事。别想了,多想无益。”

我握住他的手,他手心的温暖直达我心底,“宣王……”我踟蹰着不知该如何将穆道长的警告转达给他。

“小钰怎么了?”

我想了想,忽然想到小顺,“小顺说,你从一开始就知道他是从宣王府出来的?”

太子闻言,放开手,道:“你怪我瞒着你?”

我很想说,我不怪你,我能明白,但是,这些话在我嘴边徘徊许久,始终无法说出口。我只听见自己的质问,“你还有多少事瞒着我?”

现在想来,那时听说小顺被调走,太子的情绪的确太过激动,一个小宦官,就算认为不经过他便随意调走伤了他的面子,也实在不需要发那么大的火。

“白凤,我瞒着你只是不想你担心。”太子揽我靠在他的肩头,温言细语道,“外间的事实在太烦,我希望回到这里看到的是你无忧无虑的样子,这样,我才会觉得至少这东宫还算是这纷扰皇城中的一块世外桃源。”

“可这世上哪有世外桃源,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穆枫的警告再次在我耳边响起,“比如,你最信任的人说不定会在背后算计你……”

“你指小钰?”太子低头,我们四目相对,他眼里一片澄澈,倒映出我眼中的坦诚,“小顺的事,真的是你多虑了。有些事,我不方便出面,需要小钰替我去办,又必须掩人耳目,不能让郭平安一伙人知晓,所以才让小顺充当我们之间的联系人。”想了想,又补充道,“我相信他绝无外心。”

“可是,穆道长今天出言警示,要我提醒你当心小钰……”

“穆枫?!”太子揽住我肩头的手随着话语,加大力气,握得我的肩头有些疼。我疑惑地看向他,他的目光却不知落在何处,“他也会关心我?”

“他说……”

“或许,这不过是挑拨离间的手段。”太子截断我的话头,明显不想我再讲下去。

“太子殿下,福王妃带着小世子来访。”

桃林外响起宦官的通禀声。

我已经许久没有见过福王妃冰璇和她的儿子涵砚了,乍闻她们到来,忙不迭起身拉着太子向桃林外行去,“快走,许久不见砚儿也不知道长高没有。”

太子摇头道:“你要真喜欢砚儿,我去跟母后说,把他接进宫来,交由你抚养如何?”

“别胡说。”我白他一眼,“你要真这么做,冰璇非把我杀了不可。”

刚步入殿内,便有一条胖胖的黑影撞入我怀里,“叔叔,婶婶!”

小胖子正好撞到我腹部,过大的冲击,使得我小腹隐隐发痛,“砚儿,你又长胖了!”

六岁的涵砚生得白白胖胖,宣王总是私下笑称他为“土豆”。因为这小子实在太胖,滚圆的脸上五官都快挤成一团了,胖得不好看,但真的很可爱。

“皇兄,皇嫂。”冰璇盈盈下拜。礼貌周到一如往常。

太子请她起身,看着涵砚,笑道:“弟妹,这砚儿吃东西也该节制些,你瞧他现在胖的!再这么胖下去,都快走不动道了吧。”

“能吃是好事,由他吧。”冰璇不紧不慢的回答。

我与太子对望一眼,都不再说话。

福王早逝,死前很长一段时间吃不下东西,到薨逝前已瘦得不成人形。想是那情形对福王妃形成的视觉冲击太大,所以,在她看来,唯一的儿子能吃,就要让他吃个够本,才不枉到人世走这一遭。

“婶婶,”涵砚拉着我的衣袖,涎着脸道,“我饿了,有好吃的吗?”

“有!”我拖长尾音,随即吩咐人将点心、果品端上桌。

闲来无事,我命人在桃林中摆下桌椅,煨上一壶新茶,在开得缤纷绚烂的桃花下一面看书,一面享受这难得的宁静。

微风拂过,有桃花瓣随着风纷纷扬扬的飘落,桌面上,书页上俱是绯红的花瓣。我仰头看着逐渐凋落的桃花,心生叹息,时间过得可真快,这么快就到了五月,桃花开尽的时节。

“你倒会享受。”二娘的说话声在寂静的桃林中响起。

我坐直身子,扭头看去,见盛装打扮的二娘正笑意盈盈的望着我。

“二娘!”我忙起身迎上去,“怎么不让人通禀一声,我好去接你。”

二娘拉着我的手道:“太子殿下派人将我接入东宫,说,这些天辛苦你了,让我提早入宫来陪陪你。”说着,拍了拍我的手背,“你瞧太子殿下多为你着想。看你能过得好,二娘也放心了。”

今日是父皇的生辰,宫中从一个月前便开始着手准备,我跟着母后忙得人仰马翻,今日总算是可以偷得一时半刻的闲暇;等到日落后,宫中要大摆寿宴,我又得跟着母后忙去。

难为太子能想到提早接二娘入宫,我心中很是感激。

“二哥呢?”扶二娘坐下,我随口问道。

“连着好几天没回来了,谁知道又在哪里。”提到二哥,二娘总是忍不住叹气,“过些日子,你爹就回京了,到时,非得让你爹好好教训教训他!”

山南战事已毕,朝廷大获全胜,剩下的贼寇只需地方便可收拾,朝廷因此命我爹班师回朝,想必现在已行程过半,就快回到京城了。

知道二娘不过是过过嘴瘾,真到爹要教训二哥的时候,她一定会是第一个冲上去护住二哥的人。

我笑了笑,接过宫女斟好的茶递给二娘。

“听说,今天陛下上朝了?”二娘接过茶盏,问道。

我点头,“好像是。说是今天宫里出了祥瑞之兆,父皇高兴得紧,就亲自主持朝会了。”

往年生辰,父皇依然待在三清宫中,只把自己穿过的一件袍服命人摆到殿上,供百官朝贺;今日竟然走出三清宫亲自主持朝会,据说晚间的宴席也会出席,这真是多少年也没有的事。

想来,那所谓的祥瑞之兆,让父皇心情奇好。

我与二娘闲话家常,再不觉得时间漫长得难熬。两个人正说到高兴之处,忽然从墙外传来阵阵吵嚷之声。

“出去看看,怎么回事,外头在吵什么?”我侧头吩咐宫女道。

皇城内最紧要的就是安静,这样大声的喧哗简直是可以杀头的罪,不知道外面究竟发生什么事,让这些人连命也可以不顾。

“白凤,”二娘放下茶盏,皱眉道,“我来的时候就觉得不大对劲。”

“怎么?”

“嗨,我也说不上来,就觉得不对劲。今天是陛下寿诞,我怕犯忌讳,也不敢说……”

“太子妃。”前去打探的宫女很快便回到桃林,“李公公命人关闭东宫大门,不许人进出打探。”

“什么!”我腾地站起身来,“胆子也太大了!”

这是谁借他的胆,竟敢私下关闭宫门!他想做什么?!

我径直走到宫门处,果然见宫门紧闭。守在宫门处的李海见了我忙不迭跪下行礼,“太子妃。”

“李海,你想干什么?为何私关宫门,这是谁的吩咐?”

“回太子妃,这是太子殿下的命令!”李海用不大却足以让我听见的音量答道。

“太子殿下?!”

竟会是太子,可是早上他离开的时候什么也没说,与往常也并无不同之处。

“是。殿下离开的时候吩咐老奴,若听见外面有吵嚷之声,立刻关闭宫门,谁来也不许开门。”

“为何?”

“殿下没说,老奴也不清楚。老奴只是按照殿下吩咐做事。所以,得罪之处,望太子妃海涵。”

门外的吵嚷声越来越大。慢慢的,我也听出其中有杂乱的奔跑声,有兵器相撞的击打声,甚至开始传来阵阵呼救与惨叫!

出事了!我迟钝的脑子到此时才终于反应过来。猛然想起昨晚,殿下嘱咐我的那些话,我心底的不安一阵漫过一阵,太子他,他一定是在今日动手铲除宦官势力!

我记得昨日夜里,他忽然无端端的从身后揽住我,低声道:“白凤,你答应我。若有一天,我先你而去,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千万千万不要为我殉死!我想看着你到老。”

那时的我愚蠢得紧,竟然没有想到他的话另有深意。

二娘上前握住我的手,安慰道:“没事的,白凤。兴许,殿下过一会儿就回来了。”

是,他一定会回来!今日清晨,我同往常一样为他更衣戴冠,他轻抚我的脸颊道:“等着我回来。”

他说要我等,他就一定会回来!一定会,一定!

二娘的手很暖,可这温暖却传不到我的心底。我只能握着她的手,呆立在原地等待。

“白凤,要不咱们进去等?”二娘的声音也有些发颤。

我摇头,等待与心里的担忧让我说不出话来。

许是被我的情绪感染,也可能是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把这些宫女宦官吓得不轻,聚集在宫门处的宫人也有几十人,竟然没有发出一点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