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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娘以为杜家以欺负素素来达到管教我的目的,亲爱的娘呵,根本不知女儿是如何在杜家度过的这三天。

“是,夫人。”

“下去吧。”

见娘转身回来,我连忙着手摆弄着篮里的栀子,想让楚香将我心头的伤驱逐。

“夙嬛儿,今天就在这边留宿吧,娘也想你得紧。”娘拉着我的手,满眼的慈爱。

我点点头,看着娘的样子,我实在不知如何开口提出我要与杜君儒绝裂的事来。

夜幕降下,满天的繁星如宝石一般点缀其上,六月的风带着丝丝的热气送来阵阵栀子楚香,让不远处的烛火也微微的抖动着。

我闺房之中,娘与我同榻而眠,我躺在娘的怀中,轻轻的摇着美人扇,轻风拂动娘如丝的发,扫过我的脸,就如娘亲的手一般的柔软。

“娘,如果一辈子这样,那该有多好。”我看着天空许着愿,渴望着能如我所愿,却在心底深知,这,根本不可能。

娘抚着我的脸,浅浅的笑着:“夙嬛儿,娘也会有往生的一天。”

泪水,悄然而落,隐入黑暗中,不想让娘看见,便别过了头,看向了窗外的栀子,无月的夜里,丝毫无损它们的美丽。

忽而嗅到了一丝不同于栀子的香味,那香随风送来,让人晕晕沉沉,有些犯困。

“夙嬛儿,娘先寐一会,夜深了若未醒就唤醒娘。”娘的声音越来越弱,最后连着均匀的鼻息,我知道,娘睡着了。

闭上眼,嗅着香味,想要与娘一样慢慢的进入梦香,却不料,一只大手猛的将我提起。

伸出手,想摇醒一旁的娘,却怎么也够不着,只能如溺水的人儿一般胡乱的抓着。

“可是你却让我伤透了心,所以,你也只能像是被狂风扫落的残红一样活在这世上。”他邪恶的笑着,笑得令人毛骨悚然,缓缓的伸出手,我能看见,他的手正颤抖着。

我以为,他会将我像上次一样折磨至死,却不知,他那愤怒的双眸又慢慢的恢复成一片冷漠,将我嘴里的软团取下,新鲜的气流立即充斥满嘴。

怔怔的看着他,不明白他这是为何。

许久,他这才离开,怔怔的看着我,轻声问道:“可知这是为何?”

“为何?”我把他当成了君儒,反射性的反问着。

“你,不过是杜君儒讨好我而送我的一个礼物罢了。”他的声音冷酷无比,将我由君儒的回忆中击醒。

礼物,原来我在君儒的眼里,只不过是个讨好别人的礼物罢了。怪不得他不救我,也怪不得他会亲自领这个男人进我的房。

突然之间,发现自己根本流不出泪来,是流干了么?还是已经心如死灰?

“所以,乖乖听我的话,或许,我能对你温柔些。”他在我耳边轻轻吐气,声音轻得任何人都听不见,却能让我将每一个字都牢牢的刻在心上。

我不言不语,因为我知晓,无论如何,我是逃不脱的,杜君儒再怎么说也是四品官,会讨好这个男人,由此可见,这个男人的身份不一般,就算我吵醒了爹和哥哥,那不但无事于补,更会让爹娘哥哥蒙羞罢了。

幸福,这便是娘说的幸福么?被自己的夫君亲手送给别的男人享用?

闭上眼,我不再是我,而只是一个礼物。

“你们……”耳边突然响起了娘的声音,夹着失望与心伤,“夙嬛儿,你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来?”

我睁开眼,看向了床外边,他站在床边,已着好衣衫,而娘,却扶着桌子颤颤微微,飘摇欲坠。我想起身扶她,却怎么也动弹不了,泪水,再一次涌了上来,顺着脸庞滑落,在黑暗中开中凄惨的楚朵。

泪水不是流完了么,怎么还会有?

娘勉强的站起来,大步走到那男人身边,抬起手,正准备狠狠的煽下去时,却又突然停住,嗫嗫的问着:“怎么是你?”

她满脸的震惊,似乎与那人相熟。

“娘?”我一惊,莫不是娘认识他?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毁了夙嬛儿的幸福?为什么?那不是她的错呀。”娘跌坐在地上,双眼满是痛苦,更是语无伦次。

“不是她的错?”男子冷冷的一笑,却只让人感觉到阴寒无比,“难道说是我的错?”他猛的抓起娘,拼命的摇晃着,“我就要她去承担,那又如何?”

他们,在说什么?娘说不是我的错?那个男人却说就是要我承担,那,究竟是谁的错?还有他,这个男人,究竟是谁?

“我求你了,求你放过夙嬛儿。”娘亲拉着男子的衣袍,求饶的声音有些哽咽,但她却始终只是压低了声音,不敢放声大喊。

男子屹立在仍然满房大红喜字的房中,轻蔑的看了一眼娘亲,只是一个轻轻的甩袖,娘便伏倒在地。

“娘!”我连忙披衣下床,紧紧的抱着娘,脸上尽是苦涩的笑容,娘这又是何苦?

门被打开,门外的黑暗中,站着杜群儒的身影,一阵风扫过满园的栀子,那人便掩入夜色中,不见了身影。

低低的啜泣声由我肩头传来,似利箭一般刺在我的心头。

娘亲,对不起。

我不知该如何与娘说起,只能与她紧紧相拥,祈求能由娘的身上带给我一丝丝的温暖。

许久,娘抬起头,拭去脸上的泪渍,帮我拉了拉身上的衣衫,满眼心疼的看着我,泪水又慢慢的在她眼眶中蓄满,盈盈欲落。眉宇间尽是夙嬛心,那鬓角不知何时起了飞霜,映在跳动的烛火下,一片凄然。

我心头一酸,想要落泪,却强忍住,只是展开一个言不由衷的笑容,抬手替娘将几缕凌乱的发丝?到耳后,坚定的说道:“娘放心,明天,我就让杜君儒写下休书。”

娘眼里突然闪过些惊慌,一闪而逝,却被我很好的扑捉到了,正待我追问时,她却拉着我的手轻轻叹道:“夙嬛儿,女人是菜籽命,撒在哪里便是哪里,既然如此,你便认命吧。”

“娘?”我十分不解,难道娘是怕我被休伤了楚家的颜面?不,娘绝对不会有如此的想法。

“乖,听娘的话。”娘轻轻的抚着我的脸,那神情有些心疼,有些认命,还有些哀求。

我不知该不该告诉娘实话,也不知该如何与娘讲起,之前萦绕在我心头的疑问再次浮了上来:“娘,你认识那个男人?”

娘的眼神一怔,连忙低下头,佯装拭泪,连连摇头:“不,不认识,我怎会认识他。”

她分明是在诓我,令我心里一气,手指指着门外,低吼出声:“您可知道,洞房中,杜君儒可是亲眼瞧着他我身子的。”

“什……什么?”娘拭泪的动作停了下来,怔怔的看着我,满眼的不相信。

我深吸一口气,既然说了,那就全说出来吧:“他与我说,是杜君儒将我送予他的,我只不过是杜君儒献给他的一件礼物。”

突然发觉,我说这句话时竟没有一丝丝的心伤,似在诉说着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关的事般平静,连我自己都感觉奇怪。

娘不出声,颓然跌坐在地,一副心灰意冷,更可称之为心死的神情,让我隐隐的担心起来。

夜,寂静无声,栀子楚幽幽飘香。娘一句话也未说,而我,在等着她的回话,似乎只要她点头,我就觉得我解脱了。

许久,娘抬起脸,慈爱的看着我,轻叹一声:“既然如此,杜家必定也不会说你些什么,回到杜家继续做杜家的儿媳吧。”

我失神的看着娘,不相信这些话自她的口中说出,难道说,刚刚的话她都没有听见么?杜君儒如此不堪,我还回杜家做甚?

“听娘的话,回杜家吧。”娘扶着地,缓缓的起身,飘摇欲坠的身子慢慢的向门外走去,只留了她失魂落魄的声音响在我的耳边。

我笑而无语,嫁的夫君是个薄情人,自个儿的娘又是如此,我究竟是摊上了一副怎样的命?

但娘的神情与语气,却总让我觉得她一定有些话未曾与我明说。

晨起,又是阳光万丈,却照不进我心中的阴暗,素素来唤我,说是吃过早饭便要回杜府了,我心如死灰,既然娘昨晚那么说了,那我呆在楚家与呆在杜家又有何分别?

不紧不慢的收拾着,拖了许久才去就餐。

透过园里的栀子树远远的看去,餐厅中,杜君儒似任何事情也未曾发生一般,正与哥哥有说有笑。面如冠玉,长发束冠,鬓角边垂下两缕,随着他的说笑声轻轻摆动。一身浅灰色的袍子,腰间系着滚着金丝的腰带,脚上一双金丝软靴,整个人看来儒雅不凡。

只是,这个男人早已在我心底死去。

到了门口,哥哥连忙迎了出来,满脸的笑意证明着他与杜君儒郎舅关系的融洽,呵,我怎忘记了,我能与杜君儒相识,完全是因为哥哥呀,他们本来就是要好的朋友。

“哥。”我轻声唤着,露出笑脸,看向了爱我疼我的哥哥。

眼角余光却瞥向杜君儒,只见他也起身向我走来,如春风般的笑容铺满整脸:“夙嬛儿,昨夜可安好?”

我斜斜的看了他一眼,不着痕迹的甩开他伸过来的手,坐到一边,藏在袖中的手指握紧拳头,指甲深深的陷入,冷冷的回答:“拜你所赐,一切安好。”

呵,他是如此的无情,才过去几个时辰而已,便来揭我的疤了?经过那样的事,我如何能安好?

“夙嬛儿,你怎这么与君儒兄说话,莫失了楚家的礼数。”哥哥替我摆好碗筷,一边责怪着我,但他的话语中却无半点责怪的语气,“来,坐下吃早餐,我的夙嬛儿妹妹呀,最爱吃哥哥做的银耳莲子粥,来,哥哥给你添一碗。

杜君儒悻悻的坐下,嗫嗫的回答:“呵,安好就好,安好就好。”

“吃饭吧。”我拿起碗筷,丝毫不理会他,自顾自的吃起来,甜美香滑的银耳莲子粥送入嘴中,夹着栀子的香味,令我心里一酸,哥哥他,还是记得我最爱什么,或许,这家里也只有哥哥才是最爱我的人吧。

“好吃吧,我加了栀子。”哥哥笑着向我邀功,“吃了就再来一碗。”

“嗯。”我点点头,不顾形象的将一碗粥送进嘴中,撒娇的将碗再递到哥哥面前,“哥煮的粥是最好吃的,怎么办,这粥吃得我都不想去杜家了。”

我是说的去,而不是回,因为我从来没有将那里当作我的家。

眼角的余光瞥见杜君儒明显的一怔,哥哥将再盛好粥的碗递到我手中,刮着我的鼻子调笑着:“你呀,口无遮拦,也不怕夫君见笑。快吃吧,还有。”

低下头,掩去眼底的心伤,不想让哥哥看见。

如果真的如我所想,能就为了一碗粥赖在楚家不走,那该有多好。

“小姐,到了。”素素挑起车帘,一张纯静的小脸带着欣喜的将我扶出。

杜君儒说他还有些事要与哥哥商谈,便让我先行回杜府,我也乐意,便与素素先坐车走,经过这条街,看见热闹的街景,便想来逛逛。

站立在熟悉的街道上,看着街上人来人往,好一番热闹,各色的小畈及商家正热情的招览着顾客。

这样的场景我只不过半月未来,怎会觉得似久违了一般?

抬头看向了我的目的地,一块书写着奇宝斋的黄楚梨木匾额高高悬在店檐上,匾额下面,进进出出各色客人。

奇宝斋可以说是全京城最大、最全的店铺,各式各样的货物都有,大到珍品古玩,小到绣针衣钮。店面延绵,占据了京城最繁华的街道十几家店面。

当然,这里的东西也是全国最贵,最好的,以前爹没有丢官之前,我与姐姐经常来此挑选绣线和美人扇以及一些女子家用的东西。

走进店里后,不似以前一般直奔自己要选的货物前,慢慢的由古玩一路看过去。今天我来这里,纯粹只是找回和我姐姐在一起时的感觉。

货柜上,琳琅满目的商品看得人眼楚缭乱,心情却越发的低沉。

突然,悠悠扬扬的盛声响起,那声音似春日里楚开的声音,更似拨开乌云见青天的那种明净无暇,不由得吸引了我的注意力。

那吹盛的人背我而立,头戴儒巾,身穿一件棉织的衫子,只是一般书生的打扮,却给人一股飘飘欲仙、出尘脱俗的感觉,那感觉中似乎还有一种不言而喻的威仪。

似乎在片刻之间,整间奇宝斋的人全静了下来,只剩下那美妙绝伦的盛声回荡在店内,时而如珠落玉盘,时而如溪水长流,时而如莺飞草长,又时而如空谷幽兰。

许久过后,只听得一声喜极的声音响起:“老板,这盛,我要了。”声音清脆如泉水叮咚,更加将那股威仪显示无余。

“哇,吹得真好。”

“是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