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字字句句声声入耳,满堂唏嘘,父皇亲自送嫁!本朝自开国以来,没有任何一个远嫁的公主能够享此殊荣!众人惊异于父皇忽然而来的这道旨意,纷纷低声七窃窃私语着,胤城大步从人群中走出,拜身谢道:“胤城谢过天朝皇上恩典,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我款款走上前,站于胤城身侧,淡笑福身,“儿臣夙嬛谢父皇成全!”

伏地拜倒的瞬间,背后那道灼灼的目光如同芒刺在背,心头却生出一种奇迹般的释然,满堂大红色的喜绫被外头吹来的风吹的簌簌作响,我与胤城并肩跪在殿中,地上我与他身影成双,渐渐模糊成两个氤氲的点,再也看不清,看不清……

婚期极是仓促,内务府一时措手不及,宫里四下慌乱的张罗着我的出嫁事宜,冷清很久很久的明华宫也在这个时候热闹起来,各宫的妃嫔娘娘都前来为我祝贺,门庭好不热闹!我厌极了这样迎来送往的客套,每日早早关门拒客。

朝霞漫天,方才是黎明,天色将明,静静的明华宫,一切的景致仿若被晨间的雾色掩上了一层灰霾,我早早的披衣起床,轻轻呼吸着黎明清新的空气,院落里寂静无声,陈夫人去后,这里愈加清静了。时而传来树叶飘落枝头的簌簌声,遥远而空明……

这里,有着我成长的七年漫长记忆,那朱红的廊下,嬷嬷曾为我做精巧的香袋,那院里的落英树下,陈夫人曾为我轻轻绾发……过不了多久,我就将永远离开这个地方,嫁去另一个遥远的国度,此生不知还有没有机会再坐在这里看花开花落?

一片月季花瓣被秋风轻轻卷起,落至我的足边,弯身轻轻拾起,那娇嫩的花瓣还在风中微微颤动着,红袖迎了上来,笑道:“公主,司衣局的内侍将嫁衣送过来了,公主要不要试试合不合身?”

“今天是什么日子了?”我并不答话,淡淡问道。

“公主,今日是八月十三了。”

“八月十三,八月十三……”我低低念着,“我们去佛香阁那里走走吧!”

天色还未亮开,御花园里,青石小道旁的花圃里新植的月季含苞待放,枝头的团团簇簇的金桂带着晨露的清香徐徐绽放,那馥郁的香气与雾气相凝和,带着一种几近蛊惑的清雅味道,静谧的园林间,不时几只鸟儿叽叽喳喳的叫声,清脆悦耳。

脚下的青石小路还带着晨露的微潮,足底生凉,一路的奇花灼灼,曼妙生姿,远处的佛香阁越来越近,这里是宫里举行道场法事的地方,宫中众人要祭拜已故的人皆是来此,素日只有几个闲杂的宫人搭理,宫中妃嫔皆是厌弃此处晦气,极少前来,现下晨雾朦胧,更是人迹罕至,还未到近前,就已闻檀香缭绕,让人的心境不绝宁静下来。

院墙的角门竟是半开着,红袖诧异道:“想不到这么早就有人来这里了,今日可真是巧了呢!”

绕过了前面的影壁回廊,就见雕花镂空的院墙那头湖畔的梅树下一抹白色的身影娉婷而立,心头略一了然,挥手对红袖道:“你不用跟来了,我想一个人呆着。”

脚步渐近,绕过院墙,那道身影也愈加清晰,听见我的脚步声,她也转过脸来,清亮的眼底微有湿意,眼底的悲伤之色还未散去,面上却没有一丝诧异与不解,犹自对我淡淡笑着,“筱雪,你来了。”

我点头,轻轻走了过去,“今日是豫亲王的忌日,我理应来此祭拜。”

她垂下眼睫,将手中的白瓷酒杯中的清酒缓缓洒向湖面,低语道:“难得你有这份心思,也算是替你母亲代劳吧,他在天有灵,若是知道了,定会甚感安慰!”

我走上前,将地上食盒里的瓜果糕点轻轻摆在地面,忽然开口道:“以前我一直替母后不平,一直记恨着你抢走了她的幸福,对不起,我……”

她云淡风轻的笑着摇头,“傻孩子,我怎会怪你!”

“姨妈,你恨我的母亲吗?抑或是,嫉妒?”心头那酸涩更胜,我忽然开口,问出了这样一句自己一直没有问出口的话。

她的背影略略僵硬了一下,却拉着我的手扶我起身,我低头站在她的身旁,终于轻轻抓紧了她微凉的指尖。

她眼眸里清澈的不见一丝杂质,淡淡笑着,“我对洛鸢,谈不上是恨,更算不上是嫉,只是她拥有了那样多,却一生都处在混沌迷茫中,不知道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到了生命最后,方才真正明了了自己真正的心意,到那个时候,一切却早已没有转圜之地。而他,是隐忍又坚贞的男子——对自己的信念是,对情谊,亦是。到了最后,洛鸢终是负了他,害了他。”

她那双瞳凝秋水的眼睛,此刻带了些许迷离的苍凉,映着远处冉冉升起的朝阳金黄的光泽,渐渐变得朦胧不清,“只不过,他们两人始终都是幸运的,可以早日解脱,离开这个爱、恨交织的世界,也未尝不是一种福气,如若不是那年,有人让我答应他,今后无论做什么,都要让自己快乐,都要好好活下去,恐怕如今的自己,早已是行尸走肉般在这个宫里活着罢了!”

“缘起缘灭,缘终缘尽,不是我们能够掌握的,我们能做到的只是在因缘际会的时侯好好的珍惜那短暂的年华。”父皇的声音忽然自身后传来。

我与皇后不约而同转过身,唯见那青色衣袍的中年男子正向着这边走来,眉目依旧如旧时般冷峻,现下却又荡漾着一种奇异的温和!

湖畔极其的安静,只余下被秋色染红的枫叶簌簌落到湖面的声音,父皇缓缓走近,却是结果皇后手中的酒杯,轻轻将那轻盈的酒水洒进湖中,“逝者已矣,活着的人能够好好生存下去,就是对他们最大的安慰!”

叮咚!溅起的水花轻跃的上下翻腾,正是晨雾朦胧之际,雾霭重重的湖畔前,父皇一身青衣负手而立,皇后站在他的身侧,也轻声道:“世事难测,这样的变迁,何尝不是对我们每个人、每件事、每段情、每个轮回难以逃脱的宿命。有的时候,能够想到这里,也就什么都看开了!”

父皇回首看向她,唇角扬起一丝极淡的笑意,只道:“你最近瘦了很多。”

她亦是淡然一笑,“你政务繁忙,不也是没有好好保重自己。”

两人对视的目光中此刻流转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神采,仿若相知多年的老友,在品茗对弈后相视一笑般自然和谐,无关风月,无关情爱,只道是为知己!

这样的一副画面,让人不忍心上前去破坏一丝,我退后几步,轻轻走远,只是仰起头微微笑着,远处的朝阳从云端处升起,刹那间,光芒万丈!金黄的光泽轻跃的洒在脸上,四下的景致都恍若被这一层光芒镀上了迷离的金色!

白翌与红袖站在前面远远躬身相迎。

淡薄的朝阳光泽洒在白翌腰间的佩剑上,带着一种雪样的寒光,他的面上犹带着当年的几丝羞怯寡言,远远对着我无比恭敬却又憨厚的颔首,“公主!”

我淡淡点头,缓缓上前,红袖与白翌二人也随之在身后跟上我的脚步,道旁青草上的朝露被阳光染成七彩的颜色,绚丽而俏皮的在叶尖上滴落。脚下的步子忽然止住,我悠悠道:“白翌,明日起就去畿辅驻军的张将军那里报道吧!你是不可多得的将才,跟在我身边做一个小小的侍卫,是埋没你了!”

白翌愕然,愣了许久,却忽然倔强跪地,语气也生硬了几分,“属下的命是公主给的,愿意永远效忠公主!”

我哑然失笑,“现在这也是我的命令,我命你留在帝都,相助我的哥哥,难道你要违背我的意愿吗?”

白翌的神情僵了一下,终于按剑欠首,一字一句字字分明,“属下遵命!”

我释然点头,语气似悲似叹,“似乎我总是将你拱手支往别处,当初让你跟了子墨,如今又要让你效忠哥哥,白翌,好好建功立业,你的前途一定会无可限量!”

“只要是公主的吩咐,属下都会一力做到!公主今后也要保重!”他低头闷声道。

我点点头,“你先下去吧!我有事要与红袖说!”

白翌怔了怔,旋即恭敬点头退下。

见他走愿,我看着一旁愕然的红袖,含笑开口,“红袖,在你心中,大殿下是怎样的人?”

她面色瞬时泛起一片隐隐的羞红,却又赶忙低下头,“大殿下龙章凤姿,文武双全,待人和气,自然是大周最好的男子。”

“若是我这次将你留在帝都,以后让你代我来照顾他,你可愿意?”心头那一句话终是问出了口。

红袖大惊失色,“公主,你要丢下奴婢?”

我静静看着她,却笑道:“几月前通明殿上的事已是他人生中的污点,我知道,他有着最伟大的理想与抱负,却要因这件丑闻而留下污点,如今我要离开了,身边唯一能够说得上话的人也只有你,以后我只希望你能够代替我,留在他的身边,在他失落的时候鼓励他,安慰他,在他快乐的时候,陪他一起分享快乐!你可能做到?”

红袖的眼眶里泪光盈盈,双膝一软徐徐跪地,也顾不得主仆礼仪,只是紧紧攥着我的衣袖,仰面哭道:“公主,不要丢下奴婢,奴婢愿意一辈子永远跟着你。”

心头难过至极,我弯身拉起她,强笑道:“你已经陪了我整整七年,女子的一生总是要有一个好的归宿,我不想再耽误你,你也有追求自己幸福的权利,好好爱他,代替我好好爱他!就是对我最大的安慰!”

她脸庞的泪肆意流下,不停点头,却一把抱紧了我,“我知道,我都知道。”

朝阳自东方的天空云端处冉冉升起,这一刻,身侧尽皆被那温暖的阳光所包围,心头所有的一切仿佛真的放下了一般释然,秋风渐凉,红袖凝噎无语,瑟瑟秋风中,唯剩天边南飞的大雁声声长鸣……

秋雨淅沥,雨声淙淙,御花园里的九曲回廊上,刚从甘泉宫回来的我与楚煊不期而遇,对面的他正好淡笑着与自己的妻子梁紫珺并肩而行,猛地看到几步之遥的我,脸上有些许波澜划过,也怔在了原地。

梁紫珺眼神迅速在我与楚煊之间一扫,却是极其自然的开口笑道:“倒是忘记了,殿下,我刚才还有一样东西落在了御花园了!去去就回来!”

言毕她就对着身后跟随的一帮奴才吩咐道:“你们全都随我回去找!”

一众人纷纷随着梁紫珺鱼贯退下,我身后的红袖也伶俐的退至远处。

静静的回廊上,顷刻间只剩下淅沥的雨声,极其的安静静谧。

这边的我终于深吸一口气,唇角扬起一丝笑意,“恭喜哥哥大婚!”

他带着勉强的笑意回应着我,涩声问,“过几日你就要远嫁,一切都筹备好了吗?”

“嗯,都准备好了,也祝哥哥和嫂嫂和和美美,白头偕老。”我笑着点头。

他略带苦涩的抿了抿唇,却什么也没有说出来,一时间,四下静的只余下檐下的滴滴答答的落雨声,这样尴尬的气氛,我与他许久都不曾言语,都静静的并肩看着廊前的秋雨淅淅沥沥的滴落。

“胤国地处西北,那里气候寒冷,你身子不好,以后去了要好好照顾自己好吗?”他忽然轻声开口。

我怔了一下,失笑点头,“劳烦哥哥关心,我一定会好好保重自己的。”说完抬眸看向他,轻声说,“你也要好好保重!”

低头思忖了片刻,我终于开口,“方才在甘泉宫,我已经跟姨妈提了红袖的事情,姨妈也已经应允,红袖是很好的女子,我看的出,她待你的心思,不必任何人少,望你今后能够好好待她。”

楚煊双眉紧拧,眼眸中的痛苦与隐忍之色愈盛,沉默片刻方道:“你当真要如此决绝,连红袖也要留在帝都,自己一个人孤孤单单嫁去那异国他乡吗?”

“这是我自己选择的路,既然已经选择,就早已没有留给自己反悔的机会,哥哥,我会在异国一直祝福你,一直,永远!看着你成家立业,看着你将来君临天下!”

对视的眼眸间,心头漫起万般的伤怀,却又象是午夜梦回的低喃呓语,沧桑而沉着,悠远而迂回,已经超越了生与死,爱与恨,仿佛来自另一个未知的世界,穿过风霜与雨露的坎坷,经过了时光与誓言的洗礼,使人不自觉地坠入其中,不愿意醒来。

廊外的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了,我这才回过神,勉强笑着踟躇道:“时辰不早了,我还要回去试凤冠霞帔的尺寸,这就走了,哥哥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