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欢迎光临25中文网!
错缺断章、加书:站内短信
后台有人,会尽快回复!
  • 主题模式:

  • 字体大小:

    -

    18

    +
  • 恢复默认

“红袖,去把我的琴取来吧!”我转过身看着满面黯然的红袖。

红袖欢喜的应承着进房为我取来了瑶琴。

院子里的石桌上,我的手指轻轻拨弄了几下琴筱,低涩的琴音低沉响起,自陈夫人去后,我就已经很久没有碰过琴了,那一个夜晚凄冷的明华宫里的记忆深深留在我的脑海,记忆中,这样的琴声,只是死亡的气息,我一直都不敢再去拨开那一层伤疤,可是如今想来,原来,心痛也可以成为一种习惯!继而变得麻木。

初秋的风轻轻吹着,枝头几朵月桂被那风吹的落下,淡黄的花瓣纷纷扬扬如急雨纷落,那样的旋旎而凄艳!和着那缠绵婉郁的琴声,恍若那就要被狂风吹落枝头的花朵最后凝噎的泣诉,带着凉彻心肺的苍凉与寂寥。

一阵呜咽的箫声自院墙外传来,与我的琴声遥遥相和,不带一丝造作的痕迹,极其的自然平和,竟是异样的和谐。

“咦?这王府里怎会有人吹箫?”红袖惊异的自语。

我恍若未闻,手指依旧未曾停下,箫声在前,婉转悠长,琴声在后,柔然相和,那箫声略一停顿,却是恢复如初的婉转,越来越近了,抬眸间,就见远处的小径上,一抹青色身影越来越近,竟是位青衣公子!

我从琴筱上收回手指,抬头看向他,待得看清那人的样貌时,眉头却微蹙起来。

对面的海棠树下,清幽小道两旁的花圃里淡粉色的木芙蓉盎然盛开,蓊蓊郁郁,璀然生姿,唯见一人长身玉立,身姿清越,手执玉箫,风采过人!正踏着满地落红向我走近,秋日午后的阳光轻暖和煦,衬得他那饶然的笑意愈加明朗,凤目星眸,面若冠玉,他显然也看到的这边的我,微微怔了一下。

“是你?”我坐在原地,静坐着仰面看他走近。

他含笑点头,“这位美丽的小姐,我们又见面了。”

我微一的侧首,眼眸不再看他,“淳亲王府素来规矩甚严,我很有兴趣知道公子是如何来到这里的。”

叶卿尘合掌笑道,“叶某如今是王爷的幕下门客,今日碰巧路过院外,听到公主的琴声,碰巧守门的侍卫此时溜班,叶某一时情不自禁就冒昧进来了。”

我看着他,淡声道:“你既然知道我是谁,还在我面前如此放肆!”

叶卿尘懒懒的挑眉,“公主是大周皇家公主,自然不会与叶某一介草民计较小节。”

他的神情淡淡,带着一丝不羁与慵懒,此刻的我却再无心情与他计较,只是道:“罢了,来者皆是客,先生请坐,红袖,倒茶。”

叶卿尘闻言眉脚一挑,掀了掀袍角毫不客气的就在我对面坐下,随手端起红袖上的茶杯,轻轻啜了一口,赞道:“这极品的太湖碧螺春果然名不虚传,入口生香,回味绵长啊!”

见我静默不语,他兀自笑了笑,“公主今日好像心情欠佳,方才听闻公主的琴音中隐隐一股惆怅彷徨意味,不知叶某能否为公主分忧解难?”

“凭你?”我挑眉看他。

他颇为自信的点头,道:“公主不是一般养在深闺的闺阁女子,见地广博,现下陷入前所未有的困境,大皇子已然弃车保帅,即将赢取丞相千金做王妃,而帝都人言可畏,公主已经没有退路,公主灵秀心姿,自然要寻得转圜之境!”

我不紧不慢的饮下一口温热的茶水,淡淡道:“哦,不知叶先生对此有何良策?”

“远嫁他国!”

叶卿尘断然答道,不顾我的惊异,他继续道:“公主应该知道,近来已经有安国、胤国、陈国、齐国几位质子向皇上递交了求亲书,公主与卫国皇子以及当今大殿下的事情早已街知巷闻,公主已至婚嫁之龄,早晚是要出降,如今的大周早已不适合公主再呆下去,远嫁他国自然是一个上上之策,而这安国等国偏安一隅,还需依附大周,公主身为天朝帝姬,若是嫁过去,自会受上宾礼遇,公主与其呆在帝都这里陷入困局,还不如——”

“不如怎样?”我冷冷打断他的话。

他笑了笑,不慌不忙的抚平衣襟上的皱褶,缓缓道:“婚嫁乃各人终身大事,公主是明智的女子,自然不会选择一个碌碌无为的庸夫做与自己相伴一生的夫婿。”

“那依叶先生之见,我该作何选择?”

叶卿尘敛了神色,一字一句郑重道:“在众位求亲的质子中,安国王子不学无术,妄自尊大,陈国王子身患顽疾,孱弱多病,齐国王子资质平平,庸碌无为。”他的眼神看了看我,继续道:“叶某以为,公主当选胤国质子胤城,此人天庭饱满,地阁方圆,有帝王之相,公主素有母仪天下的命格,若是下降此人,今后必是贵不可言,叶某今日也点到即止,还望公主三思!”

“可是胤国乃偏局西北的小国,尚不及安国等国富庶强盛,仅仅因为这个,我就要嫁给一个与我只有一面之缘的男人吗?”

“公主绝不是这等以貌取人之辈!良禽择木而栖,公主是聪明人,自然知道该在这几个人中做怎样的选择!”他信心满满,仍是含笑看着我,神色无一丝躲闪,“若是如此,那便不是我所认识的当日帝都街头马上飞扬跋扈的明媚女子!”

心头一窘,我坐在原地看着他夸夸其辞,心头瞬即却千回百转,带着浓浓的暗嘲,原来那夜的月下那淡然言辞,亦不过如此!而我自己,何时已然成为别人向着那权利高处攀爬的工具了!

抬眸看着对面的叶卿尘,我缓缓开口,“敢问这位胤国王子是叶先生的什么人,值得先生这般为他说话?先生今日,恐怕不是为我解忧这般简单吧!”

叶卿尘朗声一笑,“叶某雕虫小技在公主面前无处藏身了,既然如此,也就明言,叶某生性不羁,素来厌恶帝都官场考生考官之间逢迎之谄媚,数次名落孙山,几番起落方才得了一个淳亲王府的门客闲职,如今幸得胤国王子赏识,难得世间如此知己,与其把酒相交,这样的明主方值得叶某鞠躬尽瘁,马首是瞻!而今日向公主进言自然是有私心,但是叶某所言绝无半句假话,还清公主明断。”

缓缓站起身,我走至院墙下郁郁葱葱的的爬山虎前,手指轻轻抚上那碧绿的叶,上面犹带着晶莹欲滴的晨露,轻轻一碰,就悄然滑落在手心,别样的沁凉,“原来叶先生还是这样胸怀大志的人才?”转过身直直看着他,我的声音陡变凌厉,“难道你就不怕本公主将今日你所说的话上报给父皇,治你死罪?”

叶卿尘怔了一下,却自信道:“公主不是这般鲁莽任性的人。”

我微眯起眼眸看向他,他面色坦然,毫无心虚与迟疑,清澈的眼底无一丝杂质,深深吸了一口气,我这才对着他轻轻挥手道:“你下去罢!我今日乏了,不与你计较。”

“那叶某就先行告退,还望公主好生考虑一番,告辞!”他恭敬的向我作了一个揖就翩然离去,那小径两旁的木芙蓉花瓣被风轻轻卷起,轻旋在他的袍角,唯见他衣袂飘飘,恍若谪仙!

我站在原地,看着他背影兀自出神,轻声念道:“胤国质子胤城?胤城……胤城……”

黄昏的天际,天边的云霞烂漫多姿,橙黄、青紫、金粉、靛蓝……一片片,一团团,煞是耀眼多亩,五皇叔的书房门外,我独自徘徊着要不要进去,心头几许迟疑,几许彷徨,事到如今,我该作何选择?是走?还是留?

门忽然被打开,小厮恭敬的向我行礼道:“王爷让奴才请公主进去呢!”

脚下的步子一顿,我终是点了点头进去,书房里,五皇叔依旧如昔日般背对着独自坐着下棋,听到脚步声响,他只是淡淡吩咐道:“你们都下去,本王要和公主叙话。”

房内侍立的众人纷纷低首退下,书房里只剩下我与五皇叔两人。

我细碎的脚步声在静谧的室内各位响亮,缓缓走近,在他对面坐下。

棋盘上黑白两色的棋子零星分布着,我轻轻的扫了一眼,强自淡笑着,“说起这么多年来,夙嬛都没有好生陪皇叔对弈一局。”

五皇叔也温文的笑着,“好,今日你这丫头就陪我一战到底如何?”

我笑着点头,伸手落了一棋。

“前日我跟你说的事情,你可考虑好了?”

“嗯,想好了。”

“皇兄让我问你,这几人之中你愿意选谁?”

“夙嬛钟情于胤国王子胤城!”我一口气说完,却愣了一下。

五皇叔执棋的手势停顿了一下,“你这样做,当真要如此决绝?”

我笑了笑,“既然已经选择,就已经不能回头,我已经连累的很多人,不想再留在这个是非之地,也许离开,对我,和他都是最好不过,再浓的感情,经过离别与岁月的洗礼,兴许,也就淡了……”

手心紧攥的那枚光洁如玉的棋子“啪”的一声放在棋盘上,“王叔,你输了!”我抬起头笑看着他,他眉头微皱,“夙嬛,这一落棋之后,你就再无转圜之地。”

我点了点头,努力笑着,“有的时候,能够忘记也未尝不是一种幸福,夙嬛此意已决,王叔请祝福我吧!也不知今后再陪王叔下棋是在何年了!”

红袖低头立于一旁,身形微微动了动,见她神色略带僵硬,我淡淡吩咐道:“红袖,去告诉叶卿尘,明日,我自会成全他和他背后主子的心思!”

红袖愣了愣,仍是低头应是,匆匆退出了门外。

见红袖出门,五皇叔这才道:“北疆传来消息,拘押楚煜的宅子于七日前走水,火势太大,楚煜早患腿疾,被困在房内……”

他的语气中带着淡淡的哀愁,“虽说心术不正,做了很多恶事,可到底也是自己看着长大的,皇上今日提起也颇为伤怀……”

我轻垂下眼睫,悄然失笑,如今,爱的,恨的,都已经离我而去,生命中还剩下了什么呢?如今的记忆中,兴许那些留不住的年华才是最美好的回忆!

廊下的鎏金雀笼里彩色的鹦鹉还在窸窸窣窣的上窜下跳着,室内唯剩一片深沉的静默……

次日的宫里,阖宫上下都能够听到建章宫传来的喜乐声。

右丞相是当朝权臣,位列三公,父皇自然不会亏待这样对自己忠心耿耿的臣子,楚煊已于几日前被父皇下旨亲封为广平王,右相之女自然就是广平王妃。

广平王妃梁紫珺辰时由大兴门乘盘金绣凤鸾轿入宫,朝中命妇皆按品级着朝服于宫门迎候,数百名内侍宫女前呼后拥着那大红的鸾轿鱼贯前行,震天的喜乐声映着四下众人喜气洋洋的笑颜。

我站在人群中,不去理会周遭众人偷偷看我异样的眼神,面上始终保持着端庄秀雅的笑意,不露一丝情绪,唯见头顶湛蓝的天际被那飘飞的大红红绫映得霞光绚烂,楚煊在内侍宫女的簇拥下,从远处大步向着新娘的鸾轿走来。

今日的他一身大红喜服,那样俗艳的颜色穿在身上,却不见半点浮华与平庸,更显隽秀清逸,那挺拔的身姿在耀目的碎金色阳光下渐渐变得模糊,终成一抹看不见的光影!

未央宫的正殿,父皇与皇后高坐于主位,皇室各位亲王皆列坐左右,楚煊与王妃在宫女与喜娘的簇拥下并肩齐步进殿。

父皇微笑颔首,皇后眼含热泪,我坐在右首静静的看着楚煊与一袭红妆的新娘并肩向大殿中央走来,两人的身影竟如生来就是一对般和谐,天造地设也不过如此。

新娘大红盖头上堆绣着精密繁复的如意合和锦绣云纹,衬着那夺目的殷红,竟是如斯美好!

内侍官一声声唱讼着,楚煊与王妃齐齐向父皇皇后下跪行礼,起身的刹那,他的目光却猝然穿过众人直直看向我,那眼眸里有着痛苦的无奈,却又带着那么浓郁的哀伤,仿若从四肢百骸中散发出的伤痛与愧疚直直地刺进了我的心里。似要将我戳穿一般,四目相对间,唯剩一片什么都没有的苍白。

我的唇角轻轻一勾,假作不见撇开眼神,尽量扬起一个最恬淡的笑意看向别处,却见殿下熙攘人群中一双犀利的目光忽地落至自己身上,放眼看去,正是胤城!他站在人群中,眼神在我身上一扫而过,目光里带着探究与一丝不明的情绪。

我与他视线交错的那一刹那,心底忽地生出一丝嘲讽,淡漠的看了他一眼,就徐徐垂下了眼睫,心头暗巢,我这样放逐了自己,又何尝不是为了他人做嫁衣裳?

这边的父皇眼神飞快扫了一眼楚煊的方向,唯见他站起身负手站于原地,正声道:“朕今日亦有另一道旨意,朕之第四女夙嬛,已到适婚年龄,一月后下降于胤国皇子胤城,由朕亲自送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