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曾经我也不是这样多愁善感的人的，大概是现实让人太过苦恼，久而久之我就变得有些神经质了吧。
然而曾经那种单纯而简单的快乐时光是不可能再回得去的了，并且这些回忆甚至还是被大脑美化过的，但这样的记忆哪怕变为现实，也不会有当时那种感觉的，那种美好而遥不可及的柑橘——以至于现在，这种记忆真实地出现，我也会感到惴惴不安，因为我还难以相信这是真的。
单纯而美好的记忆真的重现了么——虽然理想已经十分接近，但我想它并不是这样的。
因为现实给过我的折磨已经永远地留在了我的心中，在这样的折磨之后，记忆中重现的东西也变得骨感了许多；因为经历了太多，生活才会变得苍白无力——我知道我应该知道这些东西的来之不易，但它们真正立在我的面前，我却觉得人类心也累。
我是在为这一切感到不值么？我不是想要体验那些还没体验过的，到达还没到达过的地方么？我不是希望自己的人生变得完整么？
也许这就是完整的人生了吧——可是，每当我独自一人的时候，我却一点也不觉得快乐。
因为我还是感觉，这样的生活太过脆弱——无论是雪院，还是墨缘，甚至小寒，都有可能不辞而别，不管是何种原因。
我知道自己对于她们没有决定性的影响，失去了我，她们照样过，但她们对于我，似乎也是如此。
而现在，这一天真的不期而至。
她们似乎都距离我到了非常遥远的距离——甚至我理想中的生活都还没有真正开始。
似乎就已经结束了。
我感觉对不起她们，因为这次不辞而别的人，是我。
甚至我因为觉得自己做的不够好，都有些不好意思回去见她们了——哪怕就算我能出去，我也是这样的心理。
我比任何人都想要见她们，只是，因为觉得自己做得还不够，所以这样愿望反而变得不怎么强烈了，因为我在她们心中的印象已经破灭了。
虽然我知道自己不是个完美的人，也不可能在别人心中留下真正完美的印象。
但既然我已经选择了这样做，那么想要在别人面前表现出自己真实的一面，她们又会怎样想？
不管她们想法如何，我都会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只是若是我一开始就表现出真实的自我，她们就未必会心甘情愿地接受我——那么说不定，我的存在对她们就是一种困扰。
但无论如何，我感觉自己都一败涂地。
因为这又何尝不是一种欺骗——只要时间够长，她们总能够揭穿的。
而我，也从来就不是一个完美的人。
如果她们不介意，那么我自然也不会介意，只是因为信息不对称的原因，我无法真切知道她们是否介意，所以才会搞得我很纠结，毕竟我的精神力很差，恐怕即使完成了整套训练，也依然达不到能感知他人思维的地步；也正式因为如此，她们对我而言也颇有些神秘色彩——
而反之，她们对于我则没有这些问题，虽然我也早就吐槽过——我生命中近期出现的几个重要的人，居然都能看穿我的心思和思维。
在她们面前，我几乎没有秘密可言，若是我有这种能力，也许就能消除很多不必要的误会，或者达到某种意义上的交流平衡。
但目前这也只是一个不太靠谱的想法，小寒也从来没跟我说过这些事儿——虽然我的确对温度产生了很大程度上的免疫——这个词应该没错吧，如果我只是感知不到温度，那么现在泡在水里久了体温还是会变得非常低，所以这是免疫——目前为止，我并没有感受到因为温度而出现的异常。
至于精神这一方面，我还是不能看到别人的心思，自然也不会明白这究竟是一种怎样的感觉，以及和自己思考问题时的大脑使用模式和逻辑有怎样的区别。
也许，未来的某一天我会掌握这种看似毫无科学道理的能力，然后才能真正了解她们的想法。
说到底，我只是希望自己和她们的关系能维持在一个合适的位置，这可不是简单的保持距离那一回事，而是更深层次的东西，因为我还是想尽可能和她们长久地生活下去，所以在一切开始之前，我就希望做好所有的准备工作。
只是计划赶不上变化，生活就如同赶鸭子上架般，把我一个劲地往前推，粗鲁甚至是野蛮，它似乎从来就没有打算让我准备好。
但我改变不了这个，就只能改变自己，只是现在看来，这也是困难的，虽然我也尝试过这样做，但效果往往都不理想。
所以有时候，我也会任凭生活在我的身上蹂躏，因为我干不过它——也许没人能干得过它，所有人都或多或少会对它产生怨念之类的情绪，因为它似乎总是不尽人意——这得看人们对于生活的理解了。
或许，我们缺少的是对生活的敬畏之心；但如今节奏这么快，别说生活，有时候活着都是一件难事，就更被说敬畏什么的了——谁会敬畏一个老是折磨自己的东西呢。
说好的尊重是相互的，但在生活面前，这一说法显然不成立，以至于我时常忘记生活是个什么东西。
更多的时候，我觉得自己只是一个疲于奔命的渺小人物，死了也不会有任何人在意的那种，所以我也总是会觉得劳累；可能这是压力的另一种体现吧。
压力并不是重点，重点是压力越积越多，却又缺少发泄的途径或窗口，久而久之，就容易把人憋坏。
包括人际关系，包括衣食住行之类的东西——在看到好的一面的同时，更多的却是压力，位于那一面背后的东西。
就比如我的关系吧——无论是雪院还是墨缘，如果是以外人的角度看，那我简直是令人羡慕的。
她们是什么人？无论外貌还是身世，都绝非一般人，这样的存在哪怕一个都是可遇不可求的，更别说两个了。
秦霜雪，灰海研究院的副院长，失去丈夫女儿，又与其它家人断开联系；手下掌握着众多势力，几乎是万人之上的存在，有钱有势，但本身为人低调，属于贤妻良母的类型。
墨缘，父母双亡，青春年少，长相绝佳，成绩优异，几乎没有缺点，并且十分渴望亲情。
——因为一些特别的原因，我们三个人走在了一起。
这还不令人羡慕么？甚至我自己把自己放在一个外人的眼光来看，都觉得这一切太过令人不可思议——这是怎样的幸运？难道这个男人上辈子拯救了宇宙么？
简直血赚啊！
然而事实上……我却为此感到忧心忡忡，那种感觉，可能只有亲自坐在那个位置才能明白。
当然，我不是在为生存问题担心，而是之后的一些更为特别的问题，比如我究竟应该如何与她们正确相处？
——不是该怎样过就怎样过吗？
我当然也想，却发现事情根本就不是这么简单。
以至于我和雪院都不确定是否要公开我们的关系——虽然在工作的时候，我们并不会走得太近，但我怕这种氛围会莫名其妙地进入生活之中，让我们在这时也会不自觉地疏远对方。
虽然这样的日子还没开始，但我就已经察觉到了。
而和墨缘之间的关系也是飘忽不定，她称我为哥哥，称雪院为姐姐，短期下来这也不是什么问题，虽然这看上去只是一个称呼的事，然而实际处理起来这同样有可能导致关系的疏远。
我倒不是指望她改变称呼什么的——或许我的潜意识里就是这么想的也说不定？我的意思是——她这么称呼，说不定是因为我们之间还有什么隔阂。
当然这是很正常的，就像很多孩子也不会轻易地对后爸或者后妈叫出那两个字一样。
如果她愿意这么称呼，那么说明我们在她心目中的地位已经取代了她真正的父母了，然而这又谈何容易，所以在未来的很长一段时间，她可能也只有这么叫了——这个还意味着，她愿意将自己的亲生父母封存在记忆深处，而把心中那关键的一席之地让给我们。
这对她而言无疑意味着激烈的思想斗争，可能她也已经想过这些问题，但她只有10岁，想要放弃这些又谈何容易。
这甚至已经超越了先入为主的概念，涉及到更深层次的伦理问题。
哪怕我们都知道，我们会为彼此付出，并且也表现得如同一家人一般——只是，有些问题，却始终不会随着时间消散。
只是终有一天，这是个不得不面对的问题；而最终，这得看墨缘是否愿意。
想说愿意不容易，这需要漫长的时间，直到她都忘记自己的亲生父母究竟长什么样为止。
雪院自不必说，她用行动证明了自己是多么重视墨缘这个人，也许墨缘正好能填补她内心的某块空缺，让她完成那些曾经想做却没法做的事，让她尽到一名母亲的责任。
而我——面对着突入其来的两个人，就真的做好了思想准备么？
我觉得没有，以至于我到底该怎么称呼她们都不知道。
按照我们的关系，我显然应该喊得更亲昵一点，但我却一直只是喊着她们的名字，雪院就不说了，好歹还有个职位可以放在上面，叫起来倒也方便，倒是墨缘。
——我至今没想清楚，究竟该叫她妹妹，还是女儿。
似乎这两个称呼都不太合适，是因为我还没有准备好的原因。
毕竟再怎么说，我以前也并不认识她啊；虽然我曾经希望有一个妹妹，可也不是这种啊。
所以我也只好直呼她的名字；我当然知道，这种莫名的尴尬是因为缺少了应有的记忆——如果我们相处的时间足够长，那么相应的感情自然是会积累其来——这问题不就解决了么？
然而我却感觉雪院和她的关系要比我发展得快得多了，因为雪院是真正的母亲，而我，在这之前连个女朋友都没有，别说照顾人，我甚至连宠物都养不太好。
也就是说，我还不能明白真正成为一个父亲是怎样的滋味，才会觉得这一切都十分唐突。
——在短时间内，由一个单身的角色突然转变成一个类似父亲的角色，任谁也不会轻易适应的。
别说父亲，甚至是相比起来更轻松的哥哥一样的角色我都觉得困难。
可能这是我和雪院在墨缘面前的最大区别，雪院知道该如何照顾小孩，而我不一样，在此之前这方面的东西我完全是停留在理论上的，等到实际操作起来，就只觉得问题很大。
我怕还没有足够的时间来梳理和她们的关系，她们就会匆匆消失。
没错，我一直在怀疑这份关系的稳定性——就像我现在呆在雨镇某处瀑布下方的水洞中一样。
在这个位置，她们的距离都变得遥不可及，而似乎也只能在这样的地方，我才能真正去思考与她们的关系。
我渴望回到她们身边，却又感觉我们的关系并没有我想的那么紧密。
——如果我回不去了，她们真的会为我感到伤心么？
我没法知道，但愿如此。我真的很重视这份感情，并且为之小心翼翼，就像我知道它如同蝉翼一般虽弱。
大概，这才是我的真实想法——越是重视，就越容易遇到问题，如果我以平常心去处理，说不定效果还会更好一些。
但我需要仪式感和相当的慎重去对待，仿佛只有这样才能体现出这段关系的分量。
但，这份表面上的完美终究会难以为继，真实的我，也不会如她们最开始遇到我时见到的那份美好。
希望她们仍能接受我。
……
这也是我希望蔑雨此时不要醒来的原因，我害怕她见到我真实的模样——至少在短期内不要。
甚至我也不知道自己在怕些什么，反正如果要暴露，我也是拦不住的——可能我太想离开这里，才希望她不要看到自己不太好的一面吧。
将她对我的希望维持在较高的水平，或许对我们离开这里会有所帮助。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