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扰太强了，除了极少数数据库中有记录的药材，剩下的都是闻所未闻。
警察张嘴想说什么，但却没有声音，期间他的眼睛也一直闭着。他表现得很紧张，动作也很机械，给人以怪诞的感觉。
我知道，他在掏枪——而且从他的角度，他已经将手中的枪瞄准了我。
但实际上他却空着手。
我在他面前蹲下，他的手却还指着上方——他似乎真的看不见我。
我望向蔑雨，她抱着身子，摇摇头。
“你好，能听到我说话吗？”我尽量轻声问道。
“谁……谁！”他突然吼道。
似乎被逼急了，他发现事情不对，才又将“枪”对准了我。
他笨拙的听声辩位让我确定他的确看不见东西，难怪蔑雨就这么脱了衣服——但我呢，她真以为我是机器人？说不通啊……
不过他的反应倒是把我和她都吓了一跳，但也仅此而已——要说他真正让我感到不适的地方，还是他身上的神秘符号。
刚才我还没怎么注意，但现在随着他的举动，我才发现他身体上的符文突然变得明显起来，在他深色的皮肤上也异常突兀，仿佛那都是因为愤怒而激突的血管。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东西，谨慎起见，我向后退了几步，用枪指着他。
他的样子太过古怪，如果不是还能说话，任谁都不会认为他是个人类。
……他究竟发生了什么才变成这样？
“冷静，我是来帮你的。”见他还留有理智，我便我轻声道。
——跳动的火光在石洞中间舞蹈，摇曳的光明在我们身后投下不对称的阴影，像是我们召唤出来的恶魔。
他愣了一下，似乎是听懂了我的话，便稍微安静下来，至少他抬起的手已经放下了，然后他又做出收枪的动作。
但海星已经扫描过了，他身上没有任何武器，甚至连确认个人信息的东西都没有。
结合蔑雨的经历，我感觉可以从他身上问出点什么。
“先不要动，我帮你疗伤。”说着，我打开了泡沫医疗剂的喷口，准备往他身上喷。
“等等！”海星阻止了我。这话是内部频道，他们并没有听见。
“怎么？”我问。
“第一个警察在被泡沫医疗剂治疗后就死了。”
……她的意思很明显，这么一说，我有些不确定了。
看着地上那摊渐渐干涸的不明草药，我放弃了治疗的想法，转头对警察道：“抱歉，情况有些复杂，我不能给你治疗，不然你可能死得更快。”
然而那个警察并没有什么反应，只是坐了回去，一动不动，好像并不太在意自己的状态。
“哦。”他道。
“为什么，他很危险啊！”蔑雨跑到我身边道。但不得不说我还是被她的身体拉走了一部分注意力。
她好像完全不在意自己的隐私，这家伙……到底是什么来头。
我蹲下身子，想让她的压力小些，但即使如此战甲还是比她高出一大截，道：“因为在此之前的那个警察，就是经我治疗后死的；我的意思是，我这种医疗手段……可能不适合他们，如果这人也因我而死——”我指着警察，继续道：“那么情况只会更糟。”
蔑雨以一种不信任的表情看着我，转身走到一旁不再说话，只是看着我。
视线回到警察这边，我看着他一时间还真不知道如何下手，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你叫什么名字？”我问他。
“你……是谁？”他反问。
“我是来调查这个案子的，现在我们的处境不太好，所以你需要尽快告诉我你遇到的情况，明白吗？”
他沉默片刻，点点头。
“叫我老程吧，这里很危险……我当然知道。但我现在的样子，恐怕是出不去了；对了，你们有多少人？他们太恐怖了，如果人手不够，千万不要贸然进去！”
“就我一个人。”
听到这话，能感到老程明显呼吸加速。
“你……一个人找死啊！我一开始也是这样，然后……现在后悔已经来不及了，我估计我已经活不了多久，如果可以的话，务必多找些人来啊！难道局里没人手吗？”
“我是另一个单位的，上面派我独自调查，体系不一样，所以情况有些不同，就目前的情况我还能应付，你不必担心。”
他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如果他能看见的话，肯定会被我的战甲吓一跳吧。
“那好吧，这事先不说——你看见老李了吗？”
“你说的是和你一起那人？”
“对！”他终于有了点活力，“他还好吧！？”
我沉默了一会，只看见他脸上丰富的表情变化，时间每过一秒，他的脸就越发从兴奋变得凝重。
人的交流是个奇妙的过程，即使我什么都不说，他也能感受到我想说的——我想起老李还躺在泥地中的尸体，警服遮住了他的脸庞，天空的细雨一直降下……
“对不起，他已经死了。”虽然有可能让他变得不稳定，但我还是决定实话实说。
“什……操！不止是他，估计我也快了，只可惜……唉！”老程一脸懊恼，却又十分无奈；“我连自己都管不了，更别说他了，如果我们俩走一起，说不定还有些机会。”
他扶着额头，懊恼之情流于表面。
“你能说说进来时的情况吗？”我问。
“没什么特别的，我是司机，车子开得好好的，没想到突然就看到一阵耀眼的青光，然后……车子莫名其妙就停了下来，连一点惯性都没有，等到回过神来，面前就是湖泊，旁边是麦田——也不知道是为什么？是幻觉？放屁！我从警二十几年还没遇到过这样的怪事儿！只是当我再转过头，老李就不见了……你说我一个警察，遇到这种怪事能不想办法查清楚吗！”
老程愤愤不平地抱怨起来，又道：“局里也联系不上，无线电好像坏了，手机也没信号……一切就这么突然、毫无征兆，嘁！”
他边说边摇头，眉头皱得很深，但眼睛始终闭着。
“然后你就下车检查，遇到了一个小女孩？”
“对，对对……她就是报案人，说自己想离开这里——但我是警察啊，老李又不见了，我肯定是要调查的；就说我先去里面看看情况，然后返回的时候再带她离开，不然回去没法交代啊，而且我不可能独自回去吧！他老李再不济，那也得活要见人死要见是吧！”
我转头看了蔑雨一眼，她有些害怕地看着我。
“然后发生了什么？”我继续问老程。
“然后……小女孩说麦田的中心有个镇子，里面很危险，想到老李可能在里面，我就去了，她不肯跟过来——哎，我真该听她的，可恶，是经验害了我啊！”他声音一下子大了许多。
“你在里面遇到了什么！”我跟着他声音也不由自主变大了，说话的回音在石洞中乱窜。
“我遇到了……呃……”他突然像卡带了一样没了声音。
——“他们是怪物，我没能阻止他们，没人能阻止他们！快跑！他们的目的就要实现了！哈哈哈哈——没人能跑得了！他们……他们……”老程突然癫狂起来，加上石洞里的环境，他的样子很是吓人。
我警惕起来，道:“冷静点，他们对你做了什么！”
“不知道，别问我！我只知道我要死了，做了什么已经不重要了……不重要了！为什么让我来这种他妈的鬼地方，让我走啊！我还不想死啊……”说着，他突然声泪俱下，表情痛苦地倒在地上，身上的符文忽明忽暗，像是在他身上若隐若现的诅咒。
“身上的灼烧感和眼瞎相比起来根本不算什么！只有死亡才是真的，哈哈哈——老李，我对不起你啊！呜呜呜……”他一个七尺男儿居然声泪俱下，完全不顾其他人。
伴随着他的痛哭，那些符文也逐渐变得明显，像是在他身上盘绕的毒蛇。
“老程！冷静点！”我上前扶起他，使劲摇他的肩旁，希望他能清醒点，却没用。
他的眼泪是红色的，顺着脸颊一路留到身上，简直就是血流成河。
看着他狼狈的样子，我逐渐放开了手，任由他在那独自哭泣；他说得没错，我也感觉他撑不了多久了，而且他也不需要我这种象征性的安慰。
“他们把你怎么样了？”我调整语气，重新问。
这次老程没有回答，只是身上符文闪烁的频率逐渐加快。
蔑雨见状赶紧从床旁边的抽屉中取出一个盖着盖子的瓷碗，将瓷碗里的草药往他身上涂抹。
和我刚进来时看到的一样，草药所到之处，符文就变得淡了。
老程随即冷静下来，但也不再说话。
看着这一切，我感到说不出的压抑。
无法想象他在雨镇里究竟遇到了什么才让他变成这样，以及……老李身上也是同样的情况，难道老李经历了和他一样的事情？
很快，蔑雨就涂好了草药，皱眉瞪了我一眼，又转身把瓷碗放进抽屉，关好。
她的眼神有些复杂，似乎是在抱怨我的问题太过激进。
那一瞬间，我突然感觉眼前的一切都是如此陌生。
——战甲中，即使透过全息驾驶系统，我也隐约听见了自己喘粗气的声音……对的，这里的一切都是陌生的，无论是天空还是大地，雨水还是湖泊、甚至遇到的人，蔑雨、老程、老李……都是陌生的。
起初，我潜意识里还认为凭借GSRI的技术，我和临时指挥部之间不会失去通信，就算如此，那直接退出结界的范围就好；结果现在却变成了这样。
熟悉的东西突然消失，我失去了那种让人安心的感觉和环境。
而小寒仍一直沉睡，仿佛她也被阻隔在结界之外。
这种无形却一直存在的压力让我也变得易怒，就算我努力克制，也难免受到环境的影响，而且这种情况下影响只会变得更大。
加上时间紧迫，我又怎能慢条斯理地去把事情都问清楚。想到雪院和墨缘的身影，我就静不下心来。
而海星也没有给出什么更好的建议；似乎从头到尾，我都是一人独自在战斗，没有支援、没有后勤；啥都没有……
我皱眉，蹲在地上看着石洞里的一切，三人之间又是一阵沉默；三个活物都如同雕塑般，跃动的火光让我们的影子诡异地跳动，空气仿佛也在这一刻凝结成型，把我们封锁在各自的位置。
直到蔑雨轻手轻脚地走过来，她的动作才打破这一切。
“你们……不是同伴吗？”她道。
“理论说，我们算是同事，而不是同伴。”想了半天，我才回答了她。
我并不想欺骗她，但又害怕对后续调查造成影响，目前老程应该是问不出什么东西了，我只能把希望寄托在她身上。
明明都到关键部位了，老程在哪里究竟遇到了什么，以及他突然发疯的时间，正好卡在真相揭开的前一刻，仿佛那一瞬间他受到了什么强烈的精神刺激。
甚至差点就地死亡——现在连我都自身难保，更何况警察了。我心中说道。
“同事？”
我点点头。
“同事是什么意思？”她有些不解。
“呃……就是在一起工作的人，就像你的同学那样。”
没想到她一脸疑惑地看着我，又问：“同学……是什么？”
我有点摸不着头脑了，但还是道:“就是与你一样大的人在学校读书学习的人。”
她一脸惶恐地看着我，好像看到了什么令她害怕的东西。
“我为什么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她低着头喃喃自语。
我被她绕晕了，我还想这样问你呢！
为什么她连这些基础的名词都不知道，难道……联想起这里古怪的环境，她不会是野人吧？但明明又穿着时髦的衣服。
不过想着她一进来就脱个精光，还真有这种可能。
但我现在根本对这些没有兴趣，我只想扫清障碍，然后赶紧从这里出去。
至于搜集情报之类事的完全就是不得已而为之，就目前来看，事情虽有所进展，但离我想要的结果还差了十万八千里……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