氲无歌立起身来，拂去额头的汗珠，嘱咐了几句注意安全的话，便也重新回到自己位子，忙碌起来。
乐之有些无措，抹了抹眼角的雾气，甚是将心中某些情绪带入自己的工作。在众人的努力下，且是极快的，破旧的房屋焕然一新，看着面前的一切，孩子们喜悦地跳起来，感慨往后下雨天不必连睡觉也抱着木盆。
仿佛感受到众人欢畅的气氛，氲无歌嘴角浮起一抹笑意，而即他弯下shen子，一只脚落到木梯子上。
“小心点。”乐之担忧地跑过去，扶着木梯子，担心地看着他。
“我没事，乐乐。”氲无歌浮起坦荡不羁的笑容，慢慢地下来。
看着那张俊美的，带着些许痞子微笑的脸庞，乐之忽而有些心疼，对于白日无意间的冒犯，她有些抱歉地红了红脸，“大哥哥，对……对不起。”
柔软的手掌落在小女孩的脑袋上，轻拍，宛若柔弱的羽毛拂过脸颊，“乐乐，你这样子一点也不可爱……哎，女孩子要笑起来才最漂亮，长大后才能迷倒优秀的男孩子。”
“大哥哥……”乐之的脸红成了番茄膜样。
见此，一旁的沫儿也破口笑道：“乐之姐姐喜欢大哥哥这样的男孩子呢。”
氲无歌毫无羞涩之意，爽性大方地笑起来，“原来，乐乐是喜欢我这样的男子呀……那么，乐乐要努力了——要知道，喜欢哥哥的的人可多了。”
乐之羞得脸更加红，仿佛要滴chu血来，众人且是嘻嘻哈哈地笑起来，而氲无歌识趣地拍拍她的肩，送予一个她一个温和的微笑，而即走开。
已是夕落时分，男孩子们在前院中收拾着大大小小的工具，女孩子们正在后院与厨房中准备今日的晚餐。
“嘟犸，别在这里了，诗若喊你去后院杀鱼。”
苗人装扮的小男孩转过身来，看见小狗子将手臂搭在他的肩上，他微微皱眉，“我才不去，今天要不是谈及她的话题来，大力那家伙也不会追着我打，结果弄得冽姐姐一身颜料！”
“喂——！死嘟犸，你说什么？！”一脸秀气的小女孩从屋中走出来，怒气冲冲地瞪他一眼，而即，直接走上前去。
仿佛像见到老虎一样，嘟犸有些害怕地躲到小狗子的身后，“我的姑奶奶，我……”
然而，还没待他说完，他的右耳已经被诗若提起来，“你到底去不去杀鱼？——今个好不容易有一餐像样的饭菜来招呼冽姐姐他们，你还在这里耍什么大少爷脾气呢？”
“我……我知道了，我去还不行吗。”嘟犸捂着自己吃痛的耳朵，求饶，“姑奶奶，你先放开我，求求你了！”
显然，周围的孩子仿佛早已习惯，只是微微摇头，好似表示着“早知今日，何必当初”的无奈。
这样一幕晚嬉乐且是晚餐前清闲小点心，氲无歌吸了口气，满意地浮起嘴角，足以迷惑尘世的痴nan怨女。然而，对于冷漠的阿冽来说，却是不堪一击，而此，氲无歌有些奇怪地将目光转向她，微微叹气，“你太沉默了……一点也欢脱，让人觉得呆板而压抑。”
阿冽眼眸里沉静如水，丝毫未有被这突然打扰的人影响，语气中甚至有一针见血的锋利，“你不觉得，作为你这样身份的人，应该保持着绝对的严肃和清醒？”
“我本来就不是什么身份高贵的人，若不是身体里流淌了一半氲氏家族的血脉，恐怕如今也只是一个跪拜在月宫脚下的普通苗民。”那刻，氲无歌的脸上只是云淡风轻地掠过一丝清闲，“说实话呢，若是没有这个身份的牵制，我真想走遍九州八荒。”
阿冽并未将这些放进心里，只是浅浅道：“听说，南疆拜月教的大祭司年老体弱，渐渐有了退隐之心，然，作为大祭司长子的你，此时应该呆在月宫学习礼法，以备接任之职吧？”
“呀，从哪里听来这么机密的情报，看来，你的身份不简单呢！”氲无歌有些不羁地开口，“也难怪，能以鲛人之姿蒙混过落花道主的眼睛已是不简单，更何况这些情报呢？”
亦是下刻，他忽而转过脸来，眼眸中有着意味深长的暗芒，“是不是，像你这样的探子都受过特殊训练？”
“我不是探子……”
氲无歌无所谓地笑笑，“就算是，你也不会承认……像你这般身份特殊的人，掩藏了太多秘密，多一个人知晓就多了一份危险。可是，你这条路太险峻，一不小心就连自己的命也搭进去。”
阿冽未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静默地望着前方，“你告诉我这些的目的是为什么……以你与落花无意的关系，不是应该于其结成同盟——你不觉得，你这样转换了自己的立场，太过虚假了？”
“自己的立场？”他忽而有些自嘲地浅笑，“说实话，像我这样的人从来就是没有立场的……就如同这个世界上没有绝对的同盟与敌对，我所需要的也只是对自己、对南疆子民有利的。要知道，像我们这样出身、作为月神守护者的人，从一出世便肩负了不可推卸的责任。”
然而，阿冽只是冷笑，“可是，以你与花祭妖孽谈话的内容中，明显地说明，你与落花领主关系匪浅……众所周知，落花道主与九黎二皇子形同水火，二者不可兼容——如今，九州八荒沦陷，雪谷、海国已是破败，落花之心，人人得而诛之，于情，南诏可谓不仁；而，多年来九黎乃南诏邦交，互通来往，如同兄弟，于理，南诏可谓不义。”
“适者生存，胜者为王，这是千万年不变的道理。”对于对方的呵斥，盲人男子脸上只是自若，“何为仁义？……若是连自己的国家都守不住，仁义之词有何用？落花之势，可谓必然，纵使落花领主做事残暴不仁，难得民心，可，九黎二皇子呢？他所做过的事，所说过的话又有哪一件是为天下苍生所做？”
“如你所说，那岂非任由落花宰割，不管不顾？山河破败，小国无望，六大国唇亡齿寒，而今，幸存的几国再不合作，姑且也要破灭了。”
然而，氲无歌只是浅浅微笑，“皇权霸业向来只是王者居之，平头小老百姓大抵只是任人窄割的鱼肉……生活在最低处的人向来不关心谁当上皇帝、谁掌管霸权，他们所希望的只是拥有一个好的君主。”
顷刻，阿冽沉默了，许久才开口道：“你，真不像一个出生于尊贵家族的人。”
“我本来就不是什么尊贵的人，只是拜月教首席大祭司多年前的一个错误，才有了今天的氲无歌……说起来，也有些可笑，若不是存在可以利用的价值，我也只是如那些被摆布的猪狗一样罢。”
明明是那样悲戚的话，从他口中却却风轻云淡，阿冽甚至看不出他心中有隐藏的波澜，阿冽静静地问，“你都无所谓吗？”
“无所谓的，只要本身拥有，也不怕被人利用，被需要才会被重视，抱怨和苦闷的人只是因为自己无能……更何况，人生苦短，不如及时行乐，明晓自己所需要的东西便好。”
“人生苦短，不如及时行乐……确也如你的性子。”忽而间，阿冽似乎明晓了渊砚曾谈及他乃乱世中一颗明珠话里的涵义。
“阿冽。”他忽然开口，然而，有些苦恼地皱眉，“你是叫阿冽吧……谈及这个名字来，总会让我想到九黎二皇子身边的那个神女。”
想于多月前在清风派的事，阿冽且问，“你很关注她吗？”
“是。”氲无歌爽性地点点头，“传言中的话你也是听过的吧……白衣胜雪，银发飘飘，无情无性，无爱无念，然，却颠倒众生——对于她，我并没有过分的遐想，我是个瞎子，美和丑都无法分辨，我所期盼的……只是想与她一较高下，不较输赢。”
“难道，这就是你来九黎的目的？”阿冽试探性地问。
“你不觉得，你知晓的东西已经太多了？”氲无歌谦卑地笑笑，感受到她内心的平静，他只是随意地伸了伸懒腰，“有些东西，若主人家愿意告诉你自是会说，不愿告诉，便也是无果的。”
“呵……你这样的人，性格怪异，总是在他人感兴趣的时候，断了话题。阿冽只是静静地坐着，眼眸望着前方。
“彼此彼此，你不是也有着令人无法琢磨的地方？”他的嘴角微微浮起，“我想，有些事情还是不知道的好……毕竟，有一天我们也许和成为敌人，了解太多只会羁绊彼此。当然，我们也有可能成为盟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