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早的一班飞机，从拉萨贡嘎机场离开，整个过程当中我们没有多说什么话。
其实旅行也不像是想象中的那样子舒服的，高原反应，气候温差，还有不合口味的食物……
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靠在了程千的肩膀上。
“怎么了？”他轻声问道，“害怕了？”
我摇了摇头，“就是慌得厉害。”
因为什么而心慌，我不说，他也能够知道的。
程千吻了吻我的额头，这一回他没有安慰我说，别怕，不会有事儿的。
他只是轻轻的在我耳边喃喃，“无论发生什么，有我在。”
“嗯。”
靠着他的肩膀，我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似睡非睡间，好像做了一个很久远的梦梦见自己在医院里面和穿着蓝白条纹的小孩子在下棋，我一直再输，就一直在耍赖。
那个小孩手足无措的看着我，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赢。
他甚至还反过来安慰我，“大姐姐，要不这一局我就让你赢吧。”
谁要他让我赢了，我是那种输不起的人吗？
我忍不住的小声啜泣，知道自己并没有睡着，可是就是醒不过来，沉浸在这样的梦里面，说不上是伤心还是难过。
对于我们来说，秦荣他只是一个萍水相逢的孩子而已。
可其实也不是。
如果不是遇见了他，说不定我不会成为一个医生。
一番折腾到医院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我看见了秦阳坐在病房的门口，脸上的憔悴，一下子就看出来了。
看见我们来了，他愣了一下，然后挤出了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你们来了，我怕你们找不到，所以在这病房门口等你们，他已经转到ICU去了。”
我点了点头，和程千两个人跟着他走。
他坐在这里是不是除了等我们，还想要自己冷静一下，不敢踏足那个病房去面对接下来的现实。
“沈主任说已经没有什么办法了。”秦阳淡淡道，“其实这样的结果，我们大家都已经预料到了，所以他的很多朋友都来送他了，我想荣荣也不会觉得孤单了。”
“嗯。”程千轻声应道。
病房外面只为了三五个人，那是荣荣为数不多的朋友了，大部分，都是和象棋有关的，有他的教练有他的队友。
大家进不去，只能坐在外面，仿佛等待着死神来宣告。
“我去见见沈教授，很快就回来。”程千把带回来的礼物放到了我手里，那是在市集上看到的一副很有趣的象棋。
本来想着要送给秦荣的，现在却不知道能不能送过去了。
我看到角落里一个大男孩就这样独自的坐在那里，于是我也坐了过去。
身边有了动静他抬头看着我，一双大眼睛仿佛会说话一样，里面盛满了灵动，“你好，我们又见面了。”
是之前的那个韩国男孩，在荣荣生病期间他陪着他下过象棋，只是现在他会说中文了，虽然还不是十分的准确，但是别人能够听得懂他在说些什么了。
“嗯。”我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呀？”
“因为有比赛。”他道。
之后便是长久的沉默，我们两个人谁也没有说话。
我一直等着程千回来，感觉时间过了很久，但其实只有短短的十几分钟而已。
“湾湾。”肩膀被人拍了两下，我抬起头一看，是尚且。
他用眼神示意着我跟他走，我们不想再打扰其他的人，于是一前一后的离开，没有发出半分动静。
“那个少年没有救了。”尚且道。
他说这话的时候很平静，仿佛没有一丁点儿的情绪波动。
因为和我比起来，秦荣真的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病人而已，只是因为他和自己的妹妹有过渊源，所以说他有关注。
“嗯。”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之前睡觉说说他动不了手术的时候，我就已经预料到这样的结果了。”
可是依然夸下海口，对着秦阳说他一定会好起来的。
现在想想我说的话，真的是很不负责任。
就好像是给了别人希望，又残忍的打碎。
只是好像他并没有相信罢了。
“其实病发应该是在两三天之前。”尚且说道。
他的话只说了一半，但是两三天之前，我和程千正在准备着订婚，不应该说这忙着逃婚，在火车上上吐下泻要死不活，如果不逃跑的话，说不定能够更早的见到他。
“……嗯。”
尚且那双粉红色的拖鞋，就在我眼前晃啊晃的。
渐渐的就变成模糊的样子了。
我听见他用清冷的声音问我，“你后悔了吗？”
稍稍的沉默了一下，我轻声回答他，“后悔了。”
人生最不应该说出来的就是后悔两个字，因为没有后悔药吃，无论是做了怎么样的选择是对还是错，最后总要自己咬着牙坚持下去的。
可是她问我的时候，我却轻而易举的听见了自己的心声。
——因为我不想要普普通通的人生，二十余载顺风顺水，终于叛逆了一次，可到现在才知道，普普通通才是真的幸福。
哪怕是知道有些结果最后是没有办法挽回的，可是能够相伴才是最重要的。
“不要后悔，尚湾。”他停下了脚步，双手插在白大褂的兜里，回过头看我，脸上没有一丝的笑意却十分的和蔼。
我也抬头看着他，不知道自己脸上的表情是不是很悲伤，“……”
“我们是医生要为别人的生命负责。”尚且道，“但是并不是要为每个人的人生负责，那是佛祖的事情。”
在这一瞬间，我忽然想起了那朝拜母女三人，该是多么的没有办法，又是多么的虔诚满怀希望，才会去做这样的事情啊……无论佛祖是不是真的存在，都请他听一听人间的心愿。
不求荣华富贵，只求健康平安。
我蹲了下来，伸手捂住了脸，又想要哭，又想要笑的说道：“可是二哥怎么办……二哥……我们就不能救救他嘛，他才是个十几岁的孩子……”
尚且脱下了他的白大褂盖在了我的头上，“我知道，可我也知道我们不是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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