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就知道楚暮然绝非无故深夜造访，信函上写着三皇子近来在城中防治时疫的做法，还有今日在城门口发生的一些事情。
屋内一时静得只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以及窗外偶尔传来的夜虫低鸣。
苏念一目不转睛的看着信函。
楚暮然则目不转睛的看着她。
这哪里是暗卫送的信函，明明是楚暮然他刚才自己写的，只是为了让自己见苏念一有个合理的借口。
苏念一的秀眉微微蹙起，显然在信中的内容中找到了不少让她惊讶之处。
她时而低头沉思，时而又抬眸看向楚暮然，似乎想从他的表情中读出更多未写明的信息。而楚暮然则始终保持着那份淡然而又深情的眼神，仿佛能洞悉苏念一所有的心事。
“这个两个字是什么？我认不清楚。”苏念一指着中间的一行字问。
楚暮然走上前弯下腰认真的看着，也许是他写的太急，字迹过于潦草了些。两人离得那般近，他鼻息间的气息扑在她的脸上，她微微红了脸。
他的目光落在她白皙手指上，再来到她如花瓣般娇艳的红唇和挺翘的鼻梁，最后落进那双动人心魂的秋水明眸里。
感觉到头顶炙热的目光，苏念一手颤了颤，终是忍不住抬起了头。
她看见楚暮然的眸光不似往昔那般冰冷漠然，仿佛映进了春光里，难得显露出一丝暖意。神情也软下来，如刀刻般的脸庞越发的俊美如俦。
苏念一被这样的楚暮然惊呆住了，在她的印象里，他永远都是一副冰山脸，从没见他真正笑过，也没见过他软和下来的样子。
楚暮然开口，声音带着些许沙哑，“这两个字是‘城外’。我，呃……暗卫写得确实有些草率了。”
楚暮然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和羞涩。
苏念一听到后，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后又迅速地垂下眼帘，心中不禁泛起波澜。
她悄悄将目光从纸上移开，不敢再与他对视，生怕自己内心的秘密被那双似乎能洞察人心的眼睛看穿。
楚暮然见她如此，便微微直起身来，保持着适当的距离，空气中弥漫着微妙的氛围。
“看来事情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复杂。”苏念一打破了沉默。
楚暮然点了点头。
“三皇子此举用心良苦。”她抬眼看向楚暮然，“至于城门口之事，恐怕背后另有隐情，我觉得是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
楚暮然温和地回应道：“苏三姑娘所言极是。”
苏念一皱了皱眉，这楚世子是怎么了，平日里是个极有主意的人，今天怎么一味的附和她？不太正常。
“楚世子，近日可好？”苏念一关心的问道，他们整日忙着城内的时疫，虽然感染的人不多，但他们也经常接触这些病患，还是要多注意一些才好。
楚暮然听闻此言，微微颔首，内心对苏念一这份关切之情如暖流涌动，面上却不动声色，沉稳如常，不露丝毫痕迹。
“你给我预防时疫的方子，我一直在用，从未间断。”楚暮然说道。
“谢谢。”苏念一打心底里感谢楚暮然对她的这份信任。
楚暮然并不明白她这句没来由的谢谢，他只是无法直视她那双明媚的眼神，扭头看向了窗外。
见楚暮然没有说话，苏念一也一时找不到话题。
“楚世子，您看，这时辰也不早了，您……”苏念一心想这逐客令虽未言明，但也足够明显了吧。
“我，确实有点渴，你去煮壶茶吧。”楚暮然淡淡地说。
苏念一愣了愣，啊？他听不懂她的逐客令，还要喝茶？这楚暮然脑回路怕是不正常吧。
她原本以为楚暮然会借此机会告辞离开，然而他却选择留下，并且还提出要喝茶。
苏念一轻轻咬了咬下唇，面上保持着得体的微笑，应声道：“好的，我这就去准备。”说罢，起身朝着屋外走去。
楚暮然看着苏念一袅袅婷婷的背影，那平静如水的表情下，似乎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落寞。
他知道自己的留下或许并不符合礼数，但他就是无法抗拒内心那份想要多了解这个女子的冲动，哪怕只是这样安静地坐在一处，喝一杯她亲手煮的茶。
片刻后，苏念一手捧着热气腾腾的茶盏走来，尽量保持镇定，轻轻放在楚暮然面前。
“楚世子，请用茶。”苏念一的声音有一点颤抖，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其他什么原因。
楚暮然端起茶杯，品着茶。
“这是什么茶？”楚暮然皱了皱眉头，苦涩，齁咸。
“楚世子，抱歉，您知道我这里是没什么好茶的，只有些陈年旧茶，还受了些潮自然口感不好。”苏念一小心翼翼的道歉。
什么陈年旧茶，什么受潮，都是苏念一拿来搪塞楚暮然的话，事实就是她在泡茶的时候，往茶里加了些盐巴。
她这样做，其实是为了让楚暮然早点回去，可自己又不能明目张胆的去赶他走，只能通过这种方式小小的捉弄一下他。
当然，苏念一并未将实情道出，而是选择保持微笑，一副歉疚又无辜的模样。
“无妨，我并非品茶大家，品不出什么好坏。”楚暮然并未深究，只是略显无奈地饮了一口。
苏念一看他如此反应，心中暗自松了一口气，同时也为自己的小聪明感到一丝得意，但表面上仍旧是一副恭敬和小心翼翼的态度。
事实上，她这点小心思，楚暮然又怎能不洞悉于心。
当他看到她因自己精心设计的小计谋实现而流露出的喜悦时，楚暮然内心也不由自主地涌起一股愉悦之情。
为了延续她的这份快乐，他竟一反常态地将一整壶茶饮尽。
“苏三姑娘，多谢你的香茗款待。”楚暮然言罢，起身整理了下衣袖，缓步走出门外，留下那空荡荡的茶壶在桌上静默。
苏念一惊讶地凝视着那空无一物的茶壶，心中疑惑万分：盐巴是不是放少了呢？按理说不应该啊，她特意放入了一大块足以供一天使用的盐巴。
她用手指沾了点茶壶底部的茶汁，放在舌尖上尝了尝。
一股强烈的咸味直冲脑门，脸部肌肉瞬间紧绷在一起，她赶紧冲出门找水喝。
站在屋檐上并未走远的楚暮然，看见这一幕，千年冰封的脸上露出了笑容，直达眼底。
楚王府内
“凌霄，水！”
“来了，世子爷。”凌霄忙不迭的提了壶水进房，世子爷今天是掉进盐坑里了吗？已经接连喝了三壶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