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有雨，无星无月。
巫朌还未走进禁猎区，便被巫阳拦住了。不过，巫朌还是松了一口气——巫阳在这里，说明那丫头也在这里。他找了一整天，临到天黑了才想着来黄池森林碰碰运气，没想到真的找到她了。
他问道：“小牙呢？听说她受伤了。”
巫阳道：“她已经没事了，多谢关心。”
巫朌问道：“我能看看她吗？”
巫阳道：“她需要休息。”
巫朌往森林深处看了看，似乎想要透过重重夜幕看到山洞深处。他犹豫了下，道：“那我明日再来看她。”
巫阳道：“巫朌，杜门镖局快开业了，你若是有空，不妨帮她准备准备开业仪式。”
巫朌笑了笑，笑容有些勉强，转身，走了几步又回头，看了他几秒，道：“巫阳，你对我是不是一直都有些误会？我承认我对她别有所图。不过，我只是对她的能力感兴趣，并没有想要伤害她。我既答应了巫罗要照顾她，自然会负责到底的。”
他说完，微微躬身行礼，似乎是在道歉。
巫阳并没有阻止他，淡淡开口，道：“你确定，只是受人所托吗？”
巫朌抬眼看他，似乎有些不解。
突然，一道白光划过。
巫朌下意识的伸手一接，却发现是一根透明的琉璃管。在看到里面红色的液体之时，巫朌一时没能反应过来，问道：“这是什么？”
巫阳道：“你一直想要的东西。”
巫朌终于明白了，但也更加不解了，瞪大了眼睛看着他，问道：“为什么？”
——这是白牙的血液。他之前托无遗弄来的，当初无遗说任务失败之时，他也有想过，是不是因为巫阳的缘故。
但现在，巫阳为什么又把它给自己呢？
“时机到了而已。”
巫阳已经转身，语气仍旧淡淡的，却在回应他上一个问题，道：“你多心了，我对你从来都没有误会。不过，我还是要给你一个忠告，不要做任何伤害她的事情，否则，终有一天你会后悔。”
巫朌道：“因为她是巫王殿的神女吗？”
巫阳没有回答，他的背影已经消失在森林深处。
***
天空是灰色的，大地也是灰色的。灰色的土地上隆起一座座孤零零的灰色山丘，山丘并不高，但很陡，像是一根根挺立的柱子。山丘之间的山谷很空旷，一处山谷中站着一群身穿灰衣的人。
这群人看上去都很年轻，小的只有十二三岁，最大的也不过三十岁。他们的眼睛上都蒙了一块灰色的布条，虽然什么都看不见，却仍旧四处张望着，脸上带着好奇。
他们都是刚刚到达这里的，他们很想知道这里是哪里。可是，他们的手明明没有被绑住，却没有一个人动手解开自己眼睛上的布条。
——因为在出发前，他们被告知在到达目的地前不能摘下眼罩。而现在，他们不知道这里是不是就是他们那个目的地。
不过，有一个例外。
人群中有个少年，十五六岁，个子高挑，长得很是俊秀。只是，他脸上没有好奇，也没有其他表情，看上去就像这灰蒙蒙的天地，波澜不惊。
不过，当他解开眼罩的时候，就像是变了一个人。
他有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眼珠是纯净的黑色，深邃得就像是装下了整个夜色。这黑色是沉静而冷淡的，却很明亮。
黑色眼睛看到的世界仍旧是单调的灰色。可是，这灰色的天地，因了这双眼睛，变得不那么单调了。
少年的眼睛看向了周围的人，这里有很多熟悉的面孔，也有他不认识的人——
一共二十七的人，每个人的腰间都有一块令牌，跟他腰间的那枚令牌一样。
少年腰间的令牌是“魔王令”，而这位少年，自然就是跟随幽冥卫长步入地下城的申不时。
不过，他虽然解开了眼罩，却仍旧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唯一确定的是，这里不是庭阳城。
就在这时候，一个声音自天空降落，解答了他的困惑——
“欢迎来到魔王洞窟。”
***
白牙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眼前仍旧是空荡荡的石室。石桌上摆了饭菜，还冒着热气，送菜的人大概刚刚离开。
她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感觉比上次醒来的时候累很多，但识海的疼痛感已经消失了，只是有些疲倦。
她记得自己做了一个梦，一个很重要的梦。她记得梦中发生的事，但是，第一次，她想不起那两个人的样子。
她不知道是她醒来之后给忘了，还是在梦中的时候就不清晰。
或许，只是因为，这个梦是这个身体的记忆，而梦中的“她”，那时候太小，又正昏迷着，所以没有看清救自己的人长什么模样。
她知道这个解释很牵强。但是，因为前一天的梦境，她原本已经厘清的头绪，又开始混乱了。她觉得若是自己过度纠结梦中的世界，或许真的就把自己搞丢了。
她决定先顾好眼前的事。
白牙先抬手看了看指间的纳戒，“白洛，你还活着吗？”
一阵白烟飘出来，白洛的面容已经模糊不清了，下半身完全消失了，虚幻得就像一抹幽灵。
白洛对之前的事做出解释：“缔结契约失败了。”
白洛看了镇定自若的小丫头一眼，神情有些复杂，“你已经缔结过魂之契了。”
一个人，只能签订一次魂之契。在那个灵魂消散之前，没有足够的力量与另一个灵魂缔结契约。若是强求，识海会受到很大的损伤，轻则痴傻，重则死亡。
白牙有些奇怪，难道是这个身体的原主人跟谁缔结过魂之契？可是，难道这个灵魂不是她曦和的吗？
到底是怎么回事？跟她签订契约的人又是谁？
她在昏迷之中听到的那个声音是他吗？
她来到这个世界是否跟他有关呢？
白牙微微皱眉——事情好像比她原本想象的要复杂。如果这具身体不是她的，灵魂也不属于她，那么，她到底是如何存在的？
她有些头疼。
白洛见她分神，从她眼前飘过，“喂，小丫头，在想什么呢？”
白牙甩了甩脑袋，算了，管它呢。先解决好眼前的事。现在，最重要的是解决白洛的问题，他看上去像是马上就会消失。
白牙抬手，晃了晃指间的黑水晶，道：“你是不是快死了？要不你先把之前的房租给付了？”
白洛气，“你个没良心的丫头！”
白牙嘻嘻笑了笑，然后，摸了下巴想了想，道：“养魂的灵器不好找，我在巫师公会的商城里找过，没什么有灵气的玉石。我记得鸿运农庄的凤仙宫似乎有赌玉石的，可以去碰碰运气。如果那里没有的话，我们就只能去碎玉拍卖会上看看了。唉，生意还没开始呢，又要吃土了么？”
白洛挠着下巴，瞟了她一眼，犹豫了下，道：“其实，也不用那么麻烦……”
白牙眨眼，“什么意思？”
白洛不说话，身体飘了飘，化作一道轻烟，朝白牙飞了过去，然后，消失了……
白牙低头，看到腰间的玉佩——
紫色的玉珠表面闪过一道光泽，很快就消失不见。
她伸手将玉佩接下来，在眼前晃了晃，然后，可劲儿的甩起来——
晕死你丫的，神明果然不可信！
白洛缩在玉珠里，闭着眼睛，已经决定再睡两个月了。不过，这丫头是不是傻啊，这么甩怎么可能对他有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