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的状况发生在了其他众人身上。
江闻秋站在阵法之中，敏锐地察觉到了变化。
他眉头紧皱，然而还不及动作，就如慕迟一般，意识沉入了无垠黑暗中。再睁开眼的时候，眼前是一个幽静的山谷。
遥遥地，有一个模糊的影子朝他招手。
“闻秋，过来。”那声音很温柔，似乎带着不容抗拒的魔力，江闻秋不由自主地朝她跑去。
近了，更近了。
他终于看得清了，那是一个貌美的妇人，肤如凝脂，眸似春水，眼尾下一滴泪痣更添几分魅惑。她眼含笑意地看着他，温声道：“不是让你不要乱跑吗？你又调皮。”
“娘亲。”江闻秋喃喃出声。
再一晃，是在简陋的草屋之内。他同江闻郁一起跪在地上，身前的人垂眸，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两个。
室内是他温柔和善的娘亲和一脸冷淡的百里霜。
他听到江灸的声音传来，如梦如幻：“要想做我江家少主，须得断情绝义。你们和你们的娘亲，只能活下来一个。当然，也可以选择放弃。”
江闻秋只觉得冷，彻骨的冷。铜镜里映出两个孩子惨白的面容，江闻郁一直哆嗦着摇头。
江灸看也不看他们，手一挥将他们送入了房中。
“闻秋，你想当少主吗？”他听见娘亲依然温柔的声音。
他茫然地抬起头，有些无措。她再说了什么，江闻秋记不清了，记忆里最后的画面，定格在她握着他的手，刺穿了自己的胸膛。
温热的血溅到他的脸上，江闻秋睁大了眼。
“好好活下去，”她温声笑着，用另一只手，爱怜地抚过他的眉，“娘亲爱你……”
“不——”他失声痛哭。
那是一个美好的春日，却被艳丽的血色浸湿。他从那个山谷走出，成为了暗楼的少主，从此以后，再没有落下过一滴泪。
四周景象突然全部消失，似是堕入了无底深渊中。
“江闻秋，我恨你！”少女的眼睛亮如天上星，眼里的恨意毫不掩饰地喷薄而出。
——又来了。江闻秋想。
从慕迟死的那天起，他就常常做这样的梦。那是同他娘亲一般温柔善良的女子，笑起来眉眼弯弯，天真而纯净。
他是怎么样把那灿如春花的姑娘变成了这样一副模样的呢？
想起来了。
那时候他功法遇到瓶颈，偶然发现了天生灵体的慕迟。于是处心积虑，一步一步让她深陷在自己的温柔陷阱当中。
取血之法须得真心，他对她细心呵护，说起关山月，云河景，一本书，一丛草。眼里的柔情如水，将她紧紧包裹。
那些风月场上的巧计，山里的孤女如何能招架得住。
他看着小姑娘红红的脸，一边揉捏着她的长发，一边思考着什么时候对她动手。
可是他这样没有心的人，却在慕迟一双纯粹的眸下败下阵来。她说：“我最喜欢闻秋了！”
江闻秋清清楚楚地感受到了心跳快了一拍。
那时候他就觉得，有什么东西好像不再受他控制了。
但那是错误的。
所以他选择亲手将匕首插入了慕迟的心口，亲手斩断了不该存有的情丝。
娘亲死时的鲜血，慕迟最后满怀恨意的目光，如同附骨之蛆，紧紧地缠绕着他，仿佛不死不休。
墨色的雾笼罩在他身旁，愈发密集，似要把整个人都吞没。江闻秋却猛地睁开眼，狭长的眼中如同朦胧春雾散开，清明至极。
他轻笑一声，一拳轰散了周身的雾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