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沉寂下来，夷则觉得有些不对劲，他抬头见东华用布擦拭剑身，长剑入鞘在他手中消失。东华握住竹竿掂量几下，似乎是在考虑将它丢出去，怎么都不像是要帮他的样子。
夷则咽了咽口水，不解道：“帝君不再考虑一下么？”
东华眸光在他身上停留一瞬，随即移开：“考虑过了，本君不想帮你的忙，也不想管魔族的事。本君不喜这些麻烦的事，更讨厌有人将主意打到本君身上，用花言巧语来糊弄本君。”
夷则心里咯噔一下，看向一旁的沈时，不死心道：“那你也想帮忙么？你不是一直想着救人么，你是神仙，魔族可以不管，但浊气外泄会伤害到其他生灵，那样你也不在乎么？能未雨绸缪是很难的好事，你不是……”
他的话未说完便被打断，沈时笑道：“我不过是个小神仙，受过重伤还未痊愈，怎么可能打得过实力大增的祁沅。即便我身体恢复，我也不想被扯进你们的事里。不用做出一副震惊的表情，我从未说过我是心怀大爱的神仙，我所剩下的时日不多，不急着送死。”
求人办事本就该做好被拒绝的准备，夷则被拒绝只惊讶片刻被恢复过来，他没再想别的理由找他们帮忙，为今最重要的是能快些离开这个地方。只是东华肯放过他，还有机会去找其他人来帮忙。
还不待他开口，东华握紧竹竿凝起仙力，手一抖，夷则被扔出去，化作黑点消失在水天相交处。钓鱼线嗖的收回，鱼钩晃动几下才平缓下来。
东华平静道：“回去吧。”
沈时乖巧地点头，动作迅速地离开，心下暗暗感慨，尊神不愧是尊神，光是气度就是她这样的神仙及不上的。哪怕是魔君到他面前，他也能面容沉静稳如泰山，甚至还是动作如行云流水，几下就将魔君制服。
时辰尚早，沈时便打定主意在外头转悠片刻，太帝宫里有一片园子种着许多花草植物。此处灵气充裕，草木生长旺盛，瞧着便是被人好好打理过。不远处有座亭子，她一步步往前走，有意无意打量着周围的花草。
“殿下……”
轻到微不可查的声音，沈时顿住脚步，又细细听着，却没再听到这样的声音。待她又往前走时，更多的声音响起，或清或沉，有年轻的又年迈的，轻声唤着殿下。
沈时不晓得那是在喊谁，她走进亭子里，打了个哈欠，眼皮越来越沉重。她坐在石凳上，眼皮阖上怎么也睁不开，意识也越来越模糊。有人在她耳畔低声说着什么，可她实在辨别不出来。
睡梦中，沈时觉得自己似乎又变回一个种子，但是又有些微的不同，像是一团种子形状的灵力。四周的灵气向她聚拢过来，灵力逐渐凝成实质，变成一个种子。
“咦，怎么变成了种子？也罢，种子也挺好的，指不定还能因此躲过一劫。”
似乎有人将她捡起来放在掌心，柔软的触感，极淡的香味，温和的语调。沈时的记忆里没听过这样的声音，她想着调动自己身上的灵力开个天眼看看清楚，却不想听到破风声。
“去吧，小家伙，好好感受这个世间的美好。”
那道声音像是从远处飘来的，眼前的光一点点消失，被黑暗吞没，她只能看见自己身上发出的光。那种被禁锢住的感觉有几分熟悉，她想了许久，察觉到周围松动才记起来，那是种子破土时的感觉。
一点点挣脱禁锢往上爬，才有机会接触到温暖的阳光和雨露，能茁壮成长。她长得很快，至少比她以前破土而出的速度要快，成为幼苗后几乎眨个眼就长高点。头顶苍穹日月星辰飞速变换，时光的流逝极为明显。
带到长成一株绿植，沈时不再生长，她仰头望着天上的星辰。似乎变换的速度减弱许多，她偶尔能瞧见流星从一端滑向另一端的尽头，却从来没有一个人会来到这里，花草摇晃发出声响，仿佛有人在低语。
终于，有人停留在她面前，手里拿着一把小铲子，铲子松动她周围的土，将她连根一起挖出来放进花盆里。沈时看不清那人的脸，也不晓得那人是谁。只觉得自己不该被带走的，本来……本来她应该在此处长大开花，然后化成人形的。
她被迫留在花盆里，被带得越来越远。恍惚间，她听到有人说：“殿下……把殿下留下来……坏蛋，把我们的殿下还回来……”
殿下是在喊她吗？
沈时不晓得，凝起为数不多的灵力挣扎着，却被轻而易举地化解。这样的挣扎力度就像小宠物摇尾巴的撒娇，对于拿着花盆的人来说或许连注意也没注意到。
等到一座屋子前，沈时方知带着她的人是伏羲。他没有给她灌输灵力，每日就浇水带她晒太阳，像是纯粹将她当成植物养着。有些生出灵智的植物，摇晃着枝叶喊她殿下，夸她可爱好看。
这是沈时头一回感受的植物的灵智，她却无法说话，只能摇两下叶子。她不清楚伏羲在打什么主意，不过偶尔然见听到他和束时的对话。说是听到其实也不太对，那是有植物给她传话才晓得的。
束时问道：“尊神可晓得六界将有大灾难？虽比不得洪荒时的那场大灾难，却也会带来极大的损坏，小仙推算出尊神这里有能挽救这场灾难的灵物，不知尊神可否将它交与小仙，小仙定会好生照料的。”
伏羲握着手里的纸翻过一页，不咸不淡道：“天命自有安排，这些事不用你来多管。且不说有没有你说的大灾难，灵物也不知存不存在，即便真的都有，放在本尊这里不是比你那处要安全许多么。不是你的东西，不要妄图得到它，也不要想着掌控它。”
束时咬了下唇，不甘心地辩解道：“小仙并非是想掌控它，只是觉得早些做准备为好。”
“推演之术，本尊也用得不错，却没算出来你说的什么大灾难。”伏羲唇角微勾，面上浅笑着，“想来兴许是术法修习不够精深，都比不上你这个小辈，真是惭愧，看来本尊又得闭关了。”
束时一惊，顿时呼吸都紊乱起来：“尊神息怒，小仙不是这个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