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段的故事听着有趣，可沈时有些理不清头绪，或是说原本的认知被打破，一时间有些接受不了。譬如说，原来她本该是由五味子照顾的，被人带走一回，又被人偷走。她也可以不回明镜，那是不是说，她也可以不用送死了？
开心的情绪还未酝酿好，东华幽幽的声音传来：“不过牺牲还是要牺牲的，毕竟天地灵气将你孕化出来其实就是为了让你顶灾的。只是期间出错，走过许多弯路让你受了不少苦，但天命如此，不是轻易能改变的。”
东华瞥了眼笑容疆在脸上的沈时，终是想起她还是个极为年轻的小辈。没多少诚意地安抚道：“好好珍惜现下的时日，别太难过，指不定有人护着你，让你有重生的机会。”
沈时语调平淡地哦了一声，心里其实有点难过。想了想，她又问道：“伏羲尊神开辟明镜是想用来作甚的？我以前很少见他待在明镜里，明镜如今看起来也不归他管。”
沉默片刻，东华笑道：“就像你难逃天命，伏羲亦是如此。所谓开天辟地的术法，不过是将一块原本与天地相连的地方，借住外力将它隐藏起来，并非真正的开辟出新的天地，是以明镜也受天道管控。”
不过就像九重天和冥界魔界，明镜也有人掌控，伏羲不管事，就有人强出头。明镜弄成现下的样子，伏羲其实不想管了。听旁的尊神说，伏羲原本是想开辟出一片天地用来避难的，若是在碰到洪荒那时的大灾难，就能带着众人躲进去。只是愿望太过美好，现实依旧残酷。
沈时握紧拳头，好一会在才道：“帝君觉得现下的明镜是什么样的？”
东华忽然用力将竹竿往上拉起，鱼钩破水而出，勾着一个带着头巾蒙面的黑衣男子。他将竹竿往前掷去，一手握住剑柄拔剑出鞘，足尖早已点地身形迅速接近男子，剑尖直至男子的喉咙。
男子没料到自己会被拽出来，回过神点地后退，不想东华脚尖挑起落在水面上的竹竿。手腕动了几下，钓鱼线收紧将男子束缚住，竹竿一挑，男子如钩上的鱼被往前拉。
“你想被做成烤鱼么？”
男子一愣，随即拼命摇头。他晓得自己擅闯东华的地盘会被抓到，可他没想到会碰到东华，若是旁的仙官倒还能逃脱，但落到东华手里肯定逃不掉。
他闷声道：“小的途经此处迷路，无意叨扰帝君，还请帝君放小的一条生路。”
东华鼻子动了动，道：“你很合适。结实细嫩，红烧清蒸油炸，怎么都很好吃。”他勾唇露出点笑意，嘴唇一张一合，“当然，还是做成烤鱼最合适。”
生命受到威胁，男子脑袋转得飞快：“帝、帝君且慢，小的肉老不合适，不如小的拿手上的消息换一条生路？”
东华慢悠悠道：“不过是个傀儡，消失了对你也没什么害处，何必特意拿消息来与本君做交换？”
男子暗骂一句老狐狸，脑袋晃动几下，头巾松动露出一张白皙的脸。沈时眼尖见，记起来这人是夷则，可有些想不明白他为何回来东华的地盘。夷则想要的无非是魔尊的秘宝和传承，东华又不管事，和这些都没关系。
夷则心里气得想骂又骂不出口，磨着牙摆出一张笑脸：“帝君有所不知，虽是一个傀儡，可本君也还是珍惜得很，自然不想本君的东西就这么被烧了。魔族的消息，本君可以透露给帝君，但请帝君高抬贵手。”
东华对魔族不感兴趣，想起沈时和魔族倒是有不晓得联系。他道：“他是魔族的魔君，你若有什么想问的可以问他。”
骤然被人提起，沈时深吸口气走上前。她看向夷则，琢磨着自己有多久没见过他了。上回他好像是和祁沅一起来的，她总觉得这两人关系不一般，可说不上来到底是哪里不对。
她方想先打个招呼，见夷则神色复杂地看着自己，她直白道：“我们长话短说，劳烦魔君告诉我传承和秘宝，还有魔君祁沅的事。”
夷则不负期望，果然三言两语将事情说了个大概：“祁沅将我打伤抢走传承和秘宝，秘宝里封印的邪气跑出来，魔族好些人染上怪病，祁沅也快不行了。”他深吸口气，道，“此行，其实还是想请帝君帮个忙，祁沅越来越控制不住自己，我想请帝君将他杀了，让他魂飞魄散。”
即便不受伤，夷则也打不过得到传承的祁沅，魔族也找不出能拦住祁沅的人。无奈之下，他只能去别处找人帮忙，妖族能挡住祁沅的不多，若是强行让他们帮忙，会让妖族严重受损。他便把主意打到神族，左右神魔两族互看不顺眼，除掉祁沅，对他对神族都有好处，何乐而不为呢？
是以夷则觉得他们肯定会答应，未承想，东华不为所动，甚至神态间透着股懒散和不以为意。
他问道：“帝君不愿意帮忙么，这桩事若是做成，于神族而言不是除去一个障碍，更能稳固神族的地位么？”
东华垂眸看着坐在水面上的夷则，嗓音有点低沉：“你可晓得如今的天帝早已换了人？他不想以前的天地，不在乎神族的地位。我们这样活了很久的神仙，不大喜欢这么多费心费力的事，管好自己的地盘就已不易，断不会跑去魔族的地盘没事找事。”
换言之，自扫门前雪，莫管他家瓦上霜。
夷则扯了扯嘴角，想笑又笑不出来：“你们神族不是、不是心胸宽广，最爱讲仁爱正义，维护天地秩序。魔族秩序紊乱，会影响其余几界的生灵，这样也不管么？”
沈时颇为同情道：“那都是书上写来骗人的，你竟然也相信。是祁沅下手太狠，都把你打得脑子不灵光了吗？”
……你才不灵光。
夷则垂眸掩住眸中浮现的情绪，道：“那你们要怎么样才肯帮忙？报酬不是问题，我会尽我所能予你们所求，只要你们能除掉祁沅。他若不死，魔族早晚会死在他手上，魔界好歹是承载浊气所在。若是魔族消亡，浊气难免会外泄，届时你们神族也无法置身事外。倒不如早些动手，免得追悔莫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