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望已经能预见到继续让文惜墨站在成衣店门口会发生什么事了。
——绝对会被当作换装娃娃拼命打扮，不试个十几套衣服绝对不会放过她！
裴望死都不怕，现在却因为恐惧而瞳孔地震。她颤颤巍巍地拉了下文惜墨的袖子，说道：“师尊，走吧。”
“小裴儿，为师想给你买些漂亮衣服。”文惜墨一脸跃跃欲试。
【不！你不想！】
裴望惊恐地摇头。
“你整天就穿那几件灰扑扑的旧衣服，衣柜里连件颜色鲜亮点的都没有，死气沉沉的，年轻小姑娘哪有像你这样的。”文惜墨不禁又有些愧疚：“这些年为师不够关心你，为师想为你做些什么。”
“……”裴望知道这下自己拒绝不了了。她没再反抗，低着头任由文惜墨牵着她走进成衣店。
【可是我不愿意。】
【我不想这样。】
【但他是为我好，我不能辜负他的心意。】
文惜墨听了，心里又是一阵美滋滋。我徒弟真懂事，知道体贴我的心意。
裴望握紧了拳头，听着文惜墨对成衣店的女老板说着什么。
“对，急着穿，不留太久，拿现成的就好。”
文惜墨不知从哪儿拿出一把折扇，优哉游哉地摇着，看起来倒真的像是一个悠闲的贵公子。他挑了几件款式和颜色尚能入眼的女装，问道：“这几件有没有尺寸合适的？”
女老板看了看文惜墨，露出了惊讶的神情，完全忽视了他身后正极力降低存在感的灰扑扑的少女，十分为难地说道：“客人身量较高，一时没有。”
文惜墨：“……”
他看起来很像是会给自己买女装穿的人吗？
裴望：【扑哧。】
他暗暗地咬牙，将身后的裴望拉出来，纠正道：“她穿！”
裴望顿时幸灾乐祸不起来了。
老板顿时窘得脸都红透了，连忙说有，又拿手中团扇去打正乐不可支的自家男人，恼羞道：“还笑！快去为客人取来！”
老板歉意地向文惜墨福了福身，道：“客人生得好，这才一时想岔，还望客人不要怪罪。”
文惜墨本就心情好，没有计较的兴致，看了看裴望放松了些的小脸，十分期待她穿上女儿家衣服的样子，便大度地点头，将这个乌龙揭过了。
见这位贵客没当回事，老板这才松了口气，又好奇地问道：“不知两位客人是什么关系？”
老板是真看不出。这位俊美公子拉着这少女的手，看起来十分亲密，若说是父女，这父亲就太年轻，若说是兄妹，气质天差地别，不像一家人，若说是恋人……这二人又实在不相称。
文惜墨此行扮作凡间富贵人家的公子，不打算说出身份，他将滚到嘴边的父女二字咽下，正打算说兄妹，便听裴望抢先他一步回答：“主仆。我是他的侍卫。”
老板恍然大悟地点点头，难怪这少女背了把脏脏的旧剑，那双死鱼眼一看就不是善类！
“咳，没错，她是本少的侍卫。”文惜墨露出一个促狭的笑容，晃得老板红了脸，感叹道：“确实需要一个保镖，不然客人这样的美男子，要是被登徒子盯上了可不好办。”
“咳咳，是呢，裴侍卫可要保护好本少，别让本少被登徒子掳了去。”文惜墨忍笑。
裴望有些无语地看着这个两百多岁的老男人。
【谁特么没事敢掳你。】
“裴侍卫什么眼神，本少的花容月貌也就你不稀罕，到了外面大把人抢着看本少一眼。”文惜墨越演越来劲，他在少年时代是个规矩守礼的好孩子，从没当过纨绔，一时十分新鲜，饶有兴致。
裴望不想回答他，无言地撇过头。
【我记得退行是老年痴呆症的一个症状？】
虽然不知道退行是什么，但老年痴呆症一听就不是好词。文惜墨有些不忿，之前还说自己不老，现在又觉得他有老年什么什么症，说话不算话。
于是文惜墨又拿捏起纨绔阔少那种目中无人的腔调，说道：“裴侍卫穿得黑压压灰扑扑，哪里像是本少身边的人，让人看了还以为本少克扣侍卫银钱，今天不将裴侍卫打扮得艳冠群芳，本少可不会放你出店门！”
裴望：“………”
【你没事儿吧？】
裴望很无语。她也不知道文惜墨一个人怎么演得这么起劲。她单知道文惜墨在徒弟们面前会活泼很多，但不知道文惜墨还会戏瘾大发，玩起角色扮演。
她感觉自己生活在一个十分荒谬的世界。
这很难评，于是裴望专心致志装聋作哑，完全不理会文惜墨的小学鸡行径，扮演一个沉默可靠的侍卫。
老板不禁有些同情这位裴侍卫。那公子俊是俊，话也是真多，又多又油，给他当侍卫应该很辛苦吧！
尺码各式的成衣都取来了，裴望了无生趣地解下剑去换。
她上辈子就不喜欢跟妈妈去服装店，更讨厌试衣服，尤其妈妈从不会挑她看中的衣服，只许她在自己给的选择范围里选，一遍遍让她试衣服，然后假模假样地征求她的意见，最后否定她，让她换上自己觉得好的，告诉她这才是正确的答案。
自己的选择和行动都是无用功。
裴望讨厌服装店，讨厌一遍遍地在试衣间脱下衣服又穿上，像个人偶一样走出来被评判、指指点点。
讨厌，讨厌，超级讨厌。
但裴望无力去表达。她看着文惜墨兴高采烈的样子，不忍心去打断。
是自己的错。
别人对她好，她却不领情，真是不识好歹，不配被人关爱，自己就不配活着，这种人不该活着。
文惜墨蹙眉，刚刚才好些，怎么又发作了？
但他见裴望换好一身藕色的襦裙，立刻就忘记了疑虑，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
可爱！这清爽浅淡的颜色衬得裴望的肤色都红润了些，比起先前的苍白更有生气了。
可惜发型不合适，但若是说再给她梳一回头，只怕裴望不依。
见文惜墨遗憾的眼神，裴望便知道他不满意，看也没看全身镜一眼，便回去更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