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朝旁边脏乱的地上碎了一口带血的口水，笑了一句。
“哈哈哈哈哈，大秦皇帝果然不简单，那些个原来大秦的官员也真是瞎了眼，才觉得你是个庸才。”
我或真或假地赞叹着，当然，我只是想把戏演得像一点，再像一点。
“这当然只是压倒这件事的‘最后一根稻草’。”
我继续冷冷地补充。
对面的秦国皇帝秦文轩眼睛微微眯起，他看着我，似乎在判断我嘴里的话。
他的眼神冰冷地紧盯着我，眼底里是掩盖不住的厌恶，好像我是一个令人恶心的东西一般。
不远处的卫珠，我亲爱的公主殿下突然出声问道。
“还有别的原因？”
“是，还有别的原因。”
我突然“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一阵大笑起来，状似癫狂。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说实话，虽然我这段时间被关起来，但是我很少能够笑得这么畅快的。
演戏嘛。
当然要越像越好，只有骗得了自己，才能骗得了别人。
“哐当，哐当——”
我不自觉地挣动起了身体，铁链敲击，发出响声。
我望着我亲爱的公主殿下，问道。
“你知道，你为什么会被送到秦国和亲么？”
对面的卫珠皱眉，一双漂亮的柳眉微微蹙起。
她微微抬起下巴，说道。
“自然是我自愿的。”
虽然她做出一副自信的样子，但是我知道，她的心里肯定不是这么想的，我伺候了她这么多年，我比她本人还了解她自己。
我知道，她心底里肯定是微微动摇了。
不然，也不会故意抬高下巴。
于是我再接再厉。
“自愿？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一阵大笑，笑的眼角都带起了泪花。
“也就只有你信了。”
我低头，眼神如毒蛇一般紧盯着对面的公主，嘲讽了一句。
如我所料，我亲爱的公主殿下眉头一笼，皱得更甚。
于是我又问。
“卫国那么多公主，为什么偏偏是你来？卫国先太子现任皇帝，你最亲爱的皇兄，从小到大，算无遗漏，难道，你真的以为，他真心不想要你来，你能跨过他的意愿嫁来秦国？”
公主她张了张嘴，想替他辩解，却发现自己说不出声。
我冷眼望着她。
一字一句直击她心灵的最深处。
“让你来，自然是因为你有非来不可的理由，你来了，解决了他很多心腹大患。”
我嘲讽地笑笑，看着面前衣着华贵，妆容精致的少女。
“卫珠，枉你父皇自小把你带到身边，手把手教你武功谋略，你的东西，都学到了狗肚子里去了吗？！还是说，遇到了真感情，你就不会动脑子了？你父皇对你，若不是你是女子，就他教你的东西，就算把江山给你，也并非不可能的事情，你却连他的死因都不明白。只不过一场小小的伤寒感冒，你真以为能夺去一个壮年皇帝的性命？卫国那么多宫廷御医是干什么用的？！”
我半真半假地把我这么久以来的猜测胡编乱造说了出来。
对面的公主连连倒退，但是她还是及时反应了过来，冷眼道。
“无凭无据，休要乱说，栽赃陷害我皇兄，离间我们兄妹感情。”
对，我就是要离间你们兄妹感情，凭什么我为你们付出了这么多，却落得这么一个下场，凭什么你可以获得幸福，凭什么？！
凭什么？！
凭什么！
我嗤笑了一句，满眼讥讽。
“到现在你还不信？我都要死了，骗你有什么好处？！”
公主紧盯着我，反问了一句。
“就算你说得是真的，你既然下毒害我，又凭什么告诉我真相？！”
“因为啊……”我的嘴角扩大。
“因为我看不得你们好，因为我恨你们。”
对，我恨你们，恨不得你们所有人都给我陪葬，恨你们，不希望你们好，就算我死了，我也要你们不开心，我要你们所有人陪着我下地狱！
所以，我亲爱的公主殿下，这一句话是真的哟。
我轻笑着，声音带起一丝诡异。
“你知道我为什么来到你身边么？对，他说的没错！”
我转头冷冷瞪了一眼秦文轩，这个大秦国的皇帝。
“我确实是自小当成间谍培养的，后来又因为被他放在了你身边，所以不再下毒养我，哈哈哈哈哈哈。”
这句话也是真的，然后我发现我憋不住自己心底里的感受，一旦开始说，就忍不住把自己多年来的感受一次性倾吐出来。
我如同一个疯子一样笑了起来，一声声地质问对面的公主。
“凭什么？！凭什么你从小到大就能得到他的疼爱，我为了他自小在身体里‘种毒’却毫无怨言，他说送到你身边，那我便是一心一意地对你，只因为他一个命令，可是呢，你们是怎么对我的？”
我轻笑，本来癫狂的笑声变成的甜笑，仿佛情人在耳边的呼唤一般甜美。
“我亲爱的公主，你还记得，小时候，你皇兄因为你被罚跪么？”
我突然睁大了眼睛怒吼，眼白带血丝，眼角带泪。
“是我，是我啊，是我啊，是我害怕他是冰天雪地里下跪身体不适，给他带了衣裳，你告诉他是我带的，但是他感谢的却是你！凭什么？！凭什么？！”
我被绑在了墙上，越说越激动。
这么多年来，我憋在心底的感受，终于可以一次性说出来了。
我感觉心底里是说不出来的快意
“因为你要出嫁，我便要跟着你千里迢迢地来到这里，当人家一个通房，但是还是这样，他眼里根本没有我，也不在乎我的付出，从小到大，我跟在你身边，样貌身段哪里不如你？！对他的心哪里不如你？！你只会让他罚跪，被皇帝怒斥，被万民数落，只有我会真心心疼他，但是他的眼里只有你，只有你！”
我的公主殿下站着那里，大病初愈的她愣在原地，纤细的背影透出几分可怜。
但是，我越看着她可怜，我心底里越是畅快。
对，就是这种感受，你终于能够体会我的感受了吧？
这么多年来，我就是这么痛苦！
今天我也要你们尝尝这种痛苦的感觉！
“哐当，哐当——”
铁链声还在不停地敲击，间或伴随着我的尖叫声。
“哐当，哐当，哐当！——”
“啊！——”
“啊！啊！啊！啊！啊！——”
我大声尖叫着，心底里多年的恨意恨不得一次性舒发出来。
好畅快，我终于快意说出来了，不用再一个人憋着了。
我的耳边，是当初的一个个画面。
——“公主，这衣服给太子殿下吧，奴婢怕他跪久了身体不适，就算不能免罚，挡挡风寒也好。”
——“芯儿你真细心。”
——“天寒地冻，你在这里干什么，快点回去。”
——“我没事，倒是你，感染了风寒还在这里跪着，芯儿那里带了件风衣给你。”
她说的确实是我，但是那个人感激的却是她。
少年跪在雪地里，天气严寒，但是他的眼底却是冰雪消融，浮满了温柔。
——“乖，皇兄没事，快点回去。”
……
——“你又未经父皇同意一个人偷偷溜出宫去玩了。”
——“皇兄。”幼小的她仗着父兄的宠爱再次撒娇，企图蒙混过关。
——“撒娇也没用，不想挨罚？可以，宫女芯儿，照看主子不力，打二十大板。”
——“皇兄！”
——“皇兄，闯祸的是我，为什么要罚芯儿？！”
——“照看主子不力，就是她失责，不想看她被罚，你就老实点。”
……
——“上个月刚刚说了你，你又出去捣蛋了，这次带人打了户部侍郎家的小公子？”
——“是那小子先骂我‘喂猪’的。”
——“宫女芯儿，照看主子不力，罚两个月俸禄，去院子里跪三天三夜。”
——“诺。”我的声音细若蚊声。
——“皇兄！”
……
——“我听说你把老皇叔家的大孙子闹哭了。”
——“是，是老皇叔家的……”
——“宫女芯儿，照看主子不力，罚去盥衣院洗三个月衣服。”
——“诺。”
——“皇兄不要！”
……
我突然又是“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一阵大笑起来，畅快，真的是太畅快了，我终于可以不用一个人憋着了，我终于快意让他们体会体会一下我的感受了。
终于不再是所有人都无视我，我做了再多，他也不会看上一眼。
可惜，可惜那个人不知道今日的情况，也不能让他知道。
若是他知道了，那就更好了。
就算他眼里没有我，不爱我，那么，恨我也好，我只求他能记住我。
恨我吧，把我牢牢地记在你的心里，终生不灭。
恨我吧，我在欺负你最疼爱的妹妹，欺负你最最心疼的人。
我要让你们兄妹俩因为我反目成仇，就算有朝一日知道了真相，我也要你把我牢牢地记在心里，因为是我害得你们两兄妹反目成仇的，是我，所以，恨我吧。
恨我吧。
我只求你能把我记住。
不能是爱，那便是恨吧！
我恶毒地望着卫珠，嘴上说得话，好像是一番诅咒，咬牙切齿，眼神盯着她，仿佛在吃其肉，啃其血。
“我终于等到了这一日，你不知道，虽然我被送至秦国与你一起和亲远嫁，但是我心里还是忍不住欣喜，毕竟在他眼里，你还不是独一无二的，你没有权势重要，没有那个位置重要，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仰头笑笑，发出尖锐刺耳的笑声。
“真是令人畅快，在那个时候，我想，你与我又有什么分别呢，我便想，还是替他好好守着你吧，就当是同情你了。”
我半真半假地说着，虽然真相是他到了自己危险的尽头，还是想要保护她，但是，谁让我看出来了，对面的那个女人，可一点也不懂得你的心思。
她怀疑你，她不相信你！
看到了吗？！
她根本一点也不值得你爱！
我突然低头，望着面前的公主，裂了咧嘴角，露出带血的牙齿。
我尝到满口的腥味，带着一股子铁锈香气，我知道，我的牙齿肯定带着血。
我继续忽悠她，说出的话，就连我自己都差点相信了。
在她的眼底，我果然看到满是惊恐。
她果然信了我的话，或多或少的。
看到了吧，卫明？
你为了她付出了那么多，她竟然相信我的胡说八道！
她根本不值得你爱！不值得你爱啊！
不值得！
不值得！
我继续质问她。
“可是你呢，为了这个秦国的狗皇帝，背叛了他，那么，你活着也没有意义了！——”
所有该说的，我都说了，她已经信了九成九，就差最后一击了。
想要让她相信，我知道，我要付出不少代价，甚至是——
自己的性命！
但是，我不后悔！
不后悔！
我用力放生大喊。
“生而卫国人，死卫卫国鬼，我芯儿死而无憾，可惜，我死前没拖上你——”
然后我狠狠地咬下自己的舌头，一瞬间，剧痛传来，我瞬间感觉满口的铁锈味，血腥气。
随着血液的快速流失，我感觉到身体的热量在不停地流失，我的眼前阵阵地发黑，我身体的温度快速地降了下来。
我知道，我很快便要看不到这个世界了。
我的嘴巴上是剧烈的疼痛，就连呼吸，也困难着。
但是，我不后悔，我的心底，是前所未有的解脱，这么多年了，我从来都没有这么畅快过。
我终于可以把心底里憋了多年的话都说出来了，在临死之前，我还让那个女人不再相信他，我终于可以拼尽最后一口气，让这个世界记住我，让我的逝去，不再像一块泥土一样，被人踩在脚底下，然后快速地遗忘，碾压。
恨我吧！
恨我吧！
你们都一个个恨我吧！
最好恶毒地诅咒我！
恨不得吃我的肉，喝我的血！
恨我吧，恨我吧，恨我吧！
恨我吧！
然后记住我，一辈子恶狠狠地在心底记住我，记住我是我挑拨离间你们兄妹，记住我是我说出所谓的“真相”！
恨我吧，恨我吧！
最好一辈子把我记在心底，日日夜夜地诅咒我！
因为，我愿意为了他，万劫不复！
无怨无悔。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