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里冻冰呀立春消，二月里鱼儿水上漂，水呀上漂来想起我的哥！
想起我的哥哥，想起我的哥哥，
想起我的哥哥呀你等一等我……
狗东西开着车，嘴里还不闲着非要唱歌。
前两年一首《黄土高坡》红了陕北民歌，现在的人不会来两句信天游，都不好意思说自己能说会唱。
“你这唱的啥歌？”
柳檬坐在副驾驶正抿着嘴微笑。
“路老师书里的信天游。”苏阳笑着说。
《平凡的世界》是本好书，前世苏阳特别喜欢里面的民歌，还变着法儿找一些会唱民歌的人教他唱法。也就是某点没有版权，要不然苏阳估计现在有好多书中男主角名字都会叫孙少平。
好家伙，人家那才叫开挂人生。
“你唱的真难听。”柳檬咯咯笑着说。
苏阳撇撇嘴，抱怨道：“现在正在开车呢，嘴闲不下来呀，要不，咱找个地儿把车停下好好亲热一会再走？”
“流氓~~~”
柳檬抬手理了下乌黑柔顺的长发，嫣然笑道。
人类从出生就开始学习各种生活生存技巧，但大家发现即使自己再努力，一辈子都处在学习当中。
譬如柳檬，刚开始连嘴一个都不会，经常咬伤苏阳舌头。
可没车子还没开到苏北县，她就已经对这类技巧炉火纯青，甚至还能经常引导苏阳，让他体验到古代英勇无敌将军才有资格享受的快感。
这两天，狗东西小日子过的如痴如醉，身心愉悦。
柳檬今天一改平日里装束，身上穿的不再是职业套装，而是上身穿着灰黑色的紧身T恤，下身穿着一件绷紧的牛仔裤。
紧身款式女装能很自然地勾勒出完美曲线，那段腰身，即使是窝在车里竟也有着说不出的妩媚，如同悄悄绽放的红玫瑰，不但显得活力十足，更加散发出女人独有的韵味。
苏阳目光不经意瞥去，顿时愣住。
今天的柳檬面容似乎经过精心修饰过，眉似远黛，眸若秋水，淡淡腮红为那张光洁柔嫩的俏脸上凭添了几分难言的娇美。
“危险，看前面的路呀。”
柳檬脸色微变，心里‘怦怦’地跳个不停，急忙在旁边提醒苏阳还开着车呢。
狗东西哪儿管那些，把车靠路边找个离国道十几米的位置停下，笑嘻嘻凑上前去。
柳檬有些紧张地抬起头来，眸光恰好对上苏阳贼溜溜的目光，顿时觉得心慌意乱，赶忙又垂下头去，披散着头发脸颊上已经悄悄飞上一抹红晕。
只伸手轻轻一拉，苏阳就看到柳檬脸上飞起一抹酡红，如同喝醉了酒一般颤动着睫毛，缓缓闭上双眼，呢喃道：“坏蛋……你这大坏蛋……”
尽管1990年大家思想都已经很开放了，但如苏阳这种大白天搂着人家亲亲抱抱的行为毕竟还是少数。
不要太羞人。
良久，二人分开后苏阳发现，一个五六岁浑身是泥的孩子手搭凉棚隔着车窗闪着一双亮晶晶大眼睛，正吃力垫着脚朝车里面瞄。
柳檬“嘤咛”一声，下意识拿手捂住脸。
狗东西才不在乎，厚着脸皮放下车窗，“小孩儿，姐姐漂亮吗？”
“漂亮。”
小孩点点头，但马上又有些犹豫，把手杯在背后说道：“没有我姐姐漂亮。”
苏阳就乐了哈哈大笑道：“你姐姐很漂亮吗？”
“我姐姐说放学回来给我买糖吃。”小孩儿骄傲地说道。
这句话把柳檬也逗笑了，连忙从车上准备的零食中拿了几样塞进小孩手中，摸摸他脑袋，笑道：“那你赶快去等你姐姐放学呀。”
小孩拿了零食，竟突然说了句，“姐姐，其实你也很漂亮，我刚才撒谎了。”
“谢谢你，小弟弟。”柳檬笑的眼睛弯成月牙。
等那孩子走远了以后，柳檬脸上笑容才慢慢淡下来。
“我，你说……我们会不会下地狱？”
苏阳笑了笑，轻声反问道：“你知道地狱在哪里吗？”
柳檬右手支着下巴，先是摇头道：“不知道。”随后又叹了口气，左手向下一指幽幽说道：“也许就在这下面。”
苏阳轻轻在她光洁额头上吻了一下，道：“你错了，这个世界对于极少数人来说，就是天堂；对于很多人来说，就是地狱。”
贫穷和疾病才是这世上最大的罪啊。
柳檬似懂非懂点点头。
苏阳发动车子，拍了拍柳檬的腿，轻声道：“你只需要记住，我既然强行把你留下就一定会负责就好了。”
“嗯”柳檬微微颔首，脸上绽出一丝甜美的笑意，“有你真好。”
二人这两天除了突破最后一道防线，做了很多只有恋人才会一起做的事。
柳檬明明知道苏阳有女朋友，而且她也认识江清妍，但她就是无法自拔，甚至不敢肯定自己离开苏阳以后还有没有勇气面对生活。
所以，不管是柳檬还是苏阳，他们都很默契地没有提及江清妍三个字。
但愿生活能够一直这样顺顺利利吧。
柳檬在心中默默祈祷。
车子开出去没多远，苏阳和柳檬再次看到刚才那个孩子，但孩子身边多出了一个三十几许的妇女。
妇女一脸严肃，斥责孩子不该骗人家的零食。
孩子抹着泪，哭着解释是一对儿亲嘴的哥哥姐姐非要给自己零食。
妇女怎肯相信孩子的话，使劲在孩子屁股上打了几下，一边打还一边数落，“叫你亲嘴，我叫你亲嘴，下回还敢不敢骗人了？”
“不敢了，别打了，我再也不亲嘴啦……哇……”
苏阳没有停车，过了很久他才说道：“刚才那个打孩子的女人是李玉婵吧。”
柳檬一怔，轻轻点头却没有说话。
苏阳就叹息一声，淡淡道：“等咱们回来以后，还是让李玉婵回金安路吧，以前她做的还不错，我不想换了。”
末了，苏阳又说了一句，“哎，谁不犯个错呢……”
“好。”柳檬黯淡神色一扫而空，声音也随之一下子清亮起来。
柳檬老家离海城其实只有四百多公里路程，要是后世高速公路发达年代，这个距离也就只需几个小时就能到，但放在今天，苏阳硬是开了整整一天车，屁股都快要跌成八瓣了才勉强赶到。
车子进了苏北县城，柳檬脑海里就多了许多回忆，甜的，酸的，苦的……那些年的往事一股脑地涌了上来。
或许就要离开这个生她养她的地方了，对于这个生活了多年的城市，再看向车窗外面，她的心里充满了留恋与不舍。
“有家人的地方才是家，家人不在了，这里只不过是装满记忆的箱子，以后到了海城你和妹妹弟弟们在一起不比每天牵挂着舒坦？”苏阳忽然笑道。
柳檬听了，愁容渐展笑着点点头，“嗯，以后再不分开了。”
“大妹学校在哪儿？”苏阳又问。
他们把车开到县城是为了先把柳檬在县城上高中的大妹柳枚接回家，苏阳自然不知道学校在哪儿，只能让柳檬指路。
顺着柳檬所指，十几分钟后苏阳把车停在一所高级中学门口。
“是这儿吗？”苏阳问。
柳檬甜甜笑着说：“我以前也在这里上的高中，你等会啊，我去去就来。”
说完，柳檬欢快的朝着学校大门奔去，从背影看，苏阳能体会到她现在内心真的很快活，仿佛回到了儿时无忧无虑的那段日子。
可事情并没有苏阳想象的那么简单，不大一会儿，柳檬就回来了，脸上挂着明显的茫然和惶恐不知所措。
“怎么是你一个人？大妹呢？”
苏阳正半倚着车门抽烟呢，看柳檬一个人失魂落魄回来，不禁好奇问道。
“柳枚三个月前就已经没来上学了。”柳檬神色呆滞回答。
苏阳皱皱眉，“三个月前？那岂不是你过完年从家里走以后大妹就没来过学校？”
“所以我才担心啊。”
柳檬六神无主跺着脚，“我每个月都有往家里寄钱写信，她们从来没告诉我大妹没来学校读书的情况啊。”
“你没在学校里打听一下具体原因吗？”苏阳掐灭烟头问道。
柳檬眼睛都红了，摆着头说，“现在大妹的老师们现在都放学回家了，问了几个副课老师，他们都说不知情。”
“大妹同学有知道她为什么不来上学的吗？”苏阳提醒。
柳檬一抬头，好像记起了什么，转身就又要朝学校跑去。苏阳拦下她，说道：“算了，既然出来了就不要再进学校了，我估计大妹同学即使知道原因也很有限。”
“那现在怎么办呀。”柳檬差点急哭了。
苏阳对整件事不明就里也就没办法做出判断，只好安慰地将柳檬搂进怀里拍了拍她后背，说道：“走吧，咱们现在就往你家里赶，不管发生什么事，回去了不就知道了么。”
柳檬一听也对，便马上跳进副驾驶催促苏阳开车。
父母去世后给柳檬留下三个妹妹和一个弟弟需要照顾，大妹柳枚是学习成绩最好的一个，极有可能冲击国家级重点名校，所以柳檬在这个妹妹身上倾注的心血也最多。
这个时代，读书考大学是农村孩子唯一鱼跃龙门，改写命运的机会。
可柳枚明明品学兼优平时表现也乖巧，学习之余总是帮着姐姐照顾弟弟妹妹们，这样一个好孩子怎么突然间就在柳檬回学校以后再没来过学校呢？
现在的学校管理也太糟糕了。
苏阳在心里默默抱怨，一个好学生突然不来学校了，但学校老师竟不知缘由，真不知道他们在干什么。
其实苏阳并不知道，因为这个年代的原因，很多生活困难的家庭主动选择让子女弃学，这在老师们看已属平常。
而柳枚家庭条件不好也是众所周知的事实，所以她没来上学，学校和老师们一开始还关注了几天，到后来只能不了了之。
毕竟老师们也是人，也要吃饭，也要养家糊口。眼下中小学教师每个月只发百分之六十工资几乎都是常态，谁也不能勉强从事教育行业的人当圣人不是。
随着夜幕逐渐降临，通往柳檬老家环山镇的路况也越来越糟糕。但柳檬心情急迫苏阳也就顾不得许多，加大油门钻进夜色之中。
一路上，宝马528i遭了殃，不断有各种路障剐蹭着车子底盘，好在狗大户也不心疼就由他去吧，只要不磕坏油箱，其他的都好说。
“啪~~~”的一声，柳檬几乎用尽全身力气撞开自家院门。
院子里有三个半大孩子，有正在写作业的，有正在厨房做饭的，还有一个竟抓着一把米糠喂鸡。
面对突然闯入的大姐，三个人面面相觑呆若木鸡。
“你们二姐人呢？她现在在哪儿？为什么学校老师说她三个月没去上学？”
柳檬一进门就拿出做大姐的威严，劈头盖脸提出一连串问题。
做饭的姑娘是三个孩子中年级最大的柳静，手中还拿了个锅铲，战战兢兢低着头，轻声回答：“二，二姐在县里当服务员。”
“什么？”
听到这个消息，柳檬犹如遭了晴天霹雳杵立当场，半晌才回过神来，一把夺过柳静手中锅铲就朝妹妹身上招呼下去，“谁让她去当服务员的，你怎么不拦住她，为什么不给我写信告诉我消息。”
柳静哇一下，就哭了。
喂鸡的女孩似乎非常胆小，瞬间就跑回了房间，只露出一颗小脑瓜往外瞅着，根本不敢上前解释原因。
刚才正在写作业的男孩叫柳兆亮，急忙用身子拦在大姐和三姐之间，央求道：“大姐你听我说啊，三姐拦了二姐好多回，二姐也是没办法才去的呀。”
“你们要气死我吗……”放在锅铲，柳檬捂脸大哭起来。
顿时，这处不大的小院里四处传来啼哭声。
苏阳很无语，但他一个外人根本不能插言，转到厨房看了看锅里，柳静煮的居然是一锅清水白菜，里面一点油星都看不见。
顿时，苏阳心中有说不出的震惊。
难怪柳檬每天过的精打细算，原来苏阳听过的以白菜豆腐渡日的家庭真实存在。